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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盛大而诡异的宫变阴谋中,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与鬼胎,每一个人都在主阴谋中各自拓展着自己的小小枝节,大家都有所求,所以使这场阴郁的阴谋变得妙趣横生,甚至璀璨夺目。
商帝求的是平息与后蜀国的纷争,了结当年战事遗祸,并除掉心腹大患曾锋。
蜀帝求的是两国交好,不起战事,并亲自参与杀了当年的敌将曾锋,以雪国耻。
曾锋这位亲王所求的挑动两国矛盾,他从中渔利,将商帝拉下龙椅,自行称帝。
商向暖长公主所求的,是既能在表面上看着满足他皇兄的阴谋,又能报自己的十三年阴影之仇。
而鱼非池与石凤岐所代表的无为学院,许是所求最少的人,他们所求不过是报一报迟归手掌上的两道剑痕之仇,与其他人的处心积虑相比,他们这小小的所求看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换个角度说,他们甚至不是这场阴谋的构造者,只是参与者,加入了这场狂欢里,并且是一种极其沉默安静的姿态。
只是他们要报的这个小小的仇,始端是好些个人,处理起来有点麻烦,稍显棘手,一个不慎,动到的便是整个商夷的,这非鱼非池所愿,她依然只想把事情简单化一些,处理得小范围一些,找到那几头头,让他们付出对等的代价就够了,不要总是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地去搏命,这样子暴躁,不好。
检点一下这场小范围处理的胜利果实,我们可以发现……
动手的人是曾锋,反正,他是必死的,鱼非池与石凤岐,顶多是推了一把。
商帝是使这场小冲突发起的原因,他的内心一片悲痛,憋屈万分,痛失美人与重臣,尝到了足够的苦头与损失,算是教训。
而设计了愚蠢刺杀事件的商向暖,当日未出宫,鱼非池不必对她做什么,她使得商帝如此难堪,陷入困境,就足以让商帝对她施以严惩了。
宫里的刑罚多变态手段,鱼非池没有去打听她到底是受的哪种罪,但想来不会轻就是了。
那天出得宫来,鱼非池与石凤岐一回客栈,便听见楼上传来的司业打马吊的声音,两人对视苦笑:司业们的心,可真大,也就不怕他们两个真个把商帝惹毛了,把命搭在宫里。
而楼上的三缺一里,艾幼微拍拍胸脯码着牌:“回来了,没缺胳膊少腿。”
老教长出一口气:“回来就好,吓死我了,这两家伙胆子也是忒大了些,皇帝的屁股也敢摸。”
“这可不是摸皇帝屁股,是打皇帝脸!不过这一回他们做得不错,就是不知道鱼非池那丫头,有没有看出石凤岐的用心之险。”
“我看说不准,石凤岐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鱼非池却是心如深渊,有时候我都探不清她在想什么。他们两这一路上可有得闹呢,看着吧,我看到了大隋国,更有趣。”
“这两日启程?”
“启啊,留在这儿孵蛋呢?商帝放商向暖出宫了就启。曾锋也死了,商夷国也就不会内乱了,稳稳当当的须弥七国,挺好的,别搞七搞八搞分裂,到时候无为七子难不成变成无为八子啊?”
“对了,等回了学院,商向暖可没资格争无为七子的啊,她这脑子不好使便罢,还尽出蠢主意,若不是她额外搞这么一出,曾锋之事就是一个最典型的宫变,本可以成为最好的教材,让他们几个好生观摩学习,现在闹得,我都不稀搭说了。”
“行行行,打完这圈去睡觉,这几天担心他们两个死在外头连觉都没睡,困死我了。”
商向暖一直到两天后才宫,脸色苍白,连眼角温柔的笑意都显得虚浮。
她敲开鱼非池的门,笑声轻道:“非池师妹。”
鱼非池抬头看她:“向暖师姐有事?”
“是来给师妹赔罪的,那日的刺杀的确是我唆使了曾锋。”商向暖开口便道。
鱼非池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商向暖真的是一个蛮奇怪的人,她会针对自己做一些不太好的事,却也很坦诚地告诉自己,那些事就是她做的,比如间接利用自己对付学院里的曾沛沛与叶华侬,也比如此时,她这般坦坦荡荡的磊落,实在有趣。
“师姐坐吧,想来你站着也很辛苦。”鱼非池给她倒杯茶,让她坐下,看了看她苍白是没有血色的脸,随口一问:“商帝怎么惩罚你的?”
“你想知道?”
“不方便就不用说了,我只是随便问问。”鱼非池道。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针刑而已。”商向暖拉起一点袖子,露出本该光滑如玉的手臂,而现在那手臂上密密麻麻皆是针孔,透着点点殷红的血印子,看这架势,应是除了她这张脸,满身都有,想想都令人头皮发炸。
她却是不在乎的样子,放下袖子遮好,神态间不见半分苦楚。
“你这么做……”鱼非池望了望她脖子处不小心露出来的针孔,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这么做,不后悔吗?”
“后悔?”商向暖像是听了什么极有趣的话,掩着唇笑起来,笑得极好看,杏眼里都是笑意,声音也清脆好听,她笑够才说:“我原以为,像师妹这样的人,是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的。”
“你便当我没问过吧。”鱼非池也觉得问得没意思,人家的人生,她有什么理由多问?
商向暖拿她袖间香囊放在桌上,望着那香囊上绣的并蒂莲目光微痴:“我一点都不喜欢荷花,就像我不喜欢这香味,不喜欢这名字一样,可是我却时时佩戴着她,时间久了,我都快要忘了我是为什么要佩戴它了。师妹,其实我在刺杀你之前就知道,就算我惹得我那皇帝哥哥一万个恨,他也不会舍得杀我的。因为我是商夷国里,唯一拥有温暖异香的人,所以不瞒你说,我并不担心杀了你之后,我是否能有性命之忧。”
她说得很对,商帝的确不会杀她,前日商帝受那么大的辱也能忍着留下商向暖一命,就足以证明了。
她又说:“他给我的惩罚越重,说明他越痛苦,越难受,我就越开心。所以,虽说昨日你与石师弟两人大闹金殿令我心惊了一阵,可是后来受刑,我却是痛并快乐着,一想到他无奈,痛苦,难堪的样子,我就很开心,所以,我反倒是要谢谢师妹你了。”
“别谢我,受不起。”鱼非池对她这套十分缜密的变态逻辑表示理解,但不接受,她可不想跟商向暖有某种另类的关联。
“我会去跟迟归师弟道歉,毕竟害得他受了伤。”
“不用,这件事他根本什么也不懂,只以为是曾锋派人要杀我,而曾锋马上就要死了,在他的理解里,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不要去把问题给他说复杂了。”
鱼非池摆手,事情都已经做完了,该杀的该罚的也都处治结束了,实不必再拉多一个人进来跟着伤脑筋。
“可是在无为学院里,像他那样的人,是很难活得长久的,你能保护他一辈子?”商向暖问道。
“我不必保护他一辈子,我保护到他下了无为山,做回普通人就够了,你们这些人要争的东西跟他没有关系,他也不会威胁到你们,别对他动手,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鱼非池话语不重,甚至轻淡,但商向暖毫不怀疑她这话的绝对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