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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四个字,他几是一字一顿,九夭的心跳随着他的话语强烈的起伏着,最后却归于沉寂。
他越是如此,九夭反而越是冷静下来。
她很自然就想到了陵光曾经对她说的话,他说过燕恒杀戮太重,背负的罪孽太深,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永堕修罗。
杀戮……万劫不复!
魔道!
有什么东西从心脏处逆流到她的喉间,酸、涩、苦、咸,各种滋味儿陈杂着。
那是一种没有办法言语的痛,也是没有办法抵消的恨。
那一瞬间,她才知道,真正的痛原来就是这样的。
让人无力挣扎、无力呼救、只能沉沦。
她不知道赵凌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九夭躺在冰玉床上,心绪一点点凝固如冰。
时间在缓缓的流逝,九夭却感觉自己似乎漂浮了起来,像躺在云层之上。
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到了子时,幽魑所谓的阵法已经开启?
只是感觉到血液开始加速流动,从心脏顺着血管,最后涌向两手的食指,指尖似乎有割裂的痛感,紧接着,血液就从食指缓缓流出……
九夭眼睫轻颤,竟缓缓的睁开了眼,自己好像飘上了夜空,四周是无数的星星,闪闪的发着光围绕着她。
九夭眨了眨眼,眼底的光堪比这星光灿烂,轻弯了弯唇角,她重新闭眼,心底却生出无比坚固的信念:
情不重不生娑婆,爱不深不堕轮回。
一心无难,爱恨难断。
燕恒,不管我是不是会忘了你,可我永远爱你。
我会将所有的记忆存放在这些星星里,只要看见它们,我就能够想起你!
九夭的意识已经彻底陷入了沉眠。
而她所在的地方,依然是方才那处大殿,身体漂浮在半空之中,身下却不再是冰玉床,而是一顶青铜炉鼎,鼎炉周围是九盏莲花灯。
她的双手平放身侧,指尖却有血一滴滴的滴落在青铜鼎炉之上,慢慢的,鼎炉也呈现出一种血红的颜色。
幽魑盘腿坐于鼎炉旁,姿态虔诚,口中念念有词的默念着。
陵光神色沉重的站在一旁,看着浮于半空的九夭,眼底却没有了平日的光芒,本透明的眼也变成了一片漆黑。
他的手死死的握着,拼命的忍耐着。
只要替小九重塑妖身,她就能真正恢复妖灵,不会再不人不妖。
再等到拿回妖元,她就会变回原来的那个小九。
他不应该犹豫,不应该后悔。
等小九彻底恢复,他就带小九回去妖谷,从此以后再也不让小九陷入尘世之中受这轮回之苦。
就在陵光不断的安慰劝解着自己时,大殿中的气流忽然急速的涌动起来,那已经变成血色的鼎炉莫名的震动起来,一下快过一下。
莲花灯的火苗也无风自动,眼见着似乎就要熄灭。
幽魑的唇角忽然溢出血来,本来就雪白的面容几乎透明,厉声道:“陵光,她的意念太强,帮我。”
陵光心头一震,再次抬头朝九夭看去,却见刚才还毫无异样的人身后忽然有雪白的尾巴左右摇动起来……
谁也没有料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九夭竟然会显出妖形来。
她的妖形本是被千虚幻境所压制的,在此时却能出现,只能说明她的灵识在慢慢苏醒。
陵光心头亦是复杂,小九她,就这么不想忘记吗?
唇角轻抿,他抬手,微红的光芒从掌心流泻而出,光芒将九夭整个环绕,将她周身刚刚泛出的冰蓝色光芒尽数逼回。
炉鼎的震动缓缓的停下,涌动的气流也渐渐趋于平静。
幽魑的气息沉静下来,口中的口诀却越念越快。
陵光始终不敢收手,小九的力量在和他的力量抗衡,甚至渐渐有要将他的力量压下的趋势。
可此刻幽魑的术法未成,若是让小九现在清醒过来,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他咬紧牙闭上眼,额间的红色火焰印记缓缓流动起来,周身红色光芒爆盛,下一瞬,一只类似凤凰的赤红色朱鸟从他体内化形而出。
朱鸟锵锵鸣叫着,展开火红的双翅朝着九夭飞扑而去,用它的双翅将九夭包裹着,像是拥抱一般的姿态。
九夭其实早就已经失去了意识,可身体的感觉还在,她感觉到体内有无数道气流在肆意流窜,在叫嚣着要冲破她的身体涌出去。
可又有什么东西在试图将那些东西压回去,它们在她的身体中较劲,就好像要将她撕裂。
就在这种较量之中,有火焰环绕她周身,像是天劫焚身的灼烧之感,将她体内叫嚣的东西全部逼了回去。
一切都安静了,她的血液流动却更加快,周身的血管都爆起,血管中的血以肉眼可见的流动姿态朝体外涌。
而随着那些鲜红的液体从指尖流出,紧随着的却是冰蓝色的液体,缓缓的,跟随着鲜红血液的流失填满她周身血管。
她身上的冰蓝色光芒终于渐渐的消散,光芒散尽的瞬间,唯有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
九玄山行宫
燕恒的寝宫中,燕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他是莫名出现在寝宫中的,就在天哲等人还在九玄山挖那甬道寻找燕恒的时候。
出现时他就已经昏迷不醒,其他人忙寻了太医又禀了燕殇夕月。
太医已经替燕恒看过,看不出什么毛病,只像是太过疲惫所以导致的昏迷。
此刻,夕月神色忧虑的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燕恒。
燕殇站在她身旁看着这两母子,终究还是轻拍了拍夕月的肩安抚道:“别急,太医也说了他没有大碍,很快就能醒来。”
夕月眸色微闪,沉默一会儿,抬眸看他,“会是月氏的人吗?”
燕殇眯眸,眸底暗沉,“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夕月皱眉,又看回燕恒,看着他那张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难免心疼得很,抬手摸了摸他有些冰凉的脸,“虽早知道他命途艰难,可我总以为,有我们在他便能少受些苦……”
师尊老早就替燕恒算过,言他命中劫难颇多,且有几处命劫极难化解。
以至于夕月对燕恒的安危极为在意,处处都小心至极,让他常年待在玉岭山也是想让他少些危险。
可他到底是要慢慢长大,总是要离开父母的庇护。
这些年,燕殇甚至故意将所有事交由燕恒独自处理,这样的结果,自然是让那些有异心的人都将心思放在了燕恒身上,也给他带来了许多的危机。
想到这里,夕月就忍不住对燕殇有些怨怪,“你明知那九玄山有诡异,为何不让人拦着他?看到儿子变成这样,你就高兴了。”
燕殇眉心就更紧了。
但他知道这会儿不能同夕月犟,平日倒是无所谓,可只要燕恒一出事,他在夕月心中的位置就得朝后移,这会儿只能顺着她来才行。
不过他也很清楚,不能怪夕月如此心疼燕恒。
燕恒是他二人的独子,夕月怀孕时就差点保不住他,为此她一直对燕恒有所愧疚,自然也更加小心谨慎。
而燕殇作为父亲,对燕恒的疼爱其实也不比夕月少。
他是他和夕月的孩子,是他二人血脉的承续,燕殇又怎么可能真的不顾他安危死活。
只是,作为父亲、作为男人,他自然也更了解燕恒。
不管他愿不愿意放手,燕恒也不可能永远在他们的庇护下生活。
燕恒自小独立,早就超乎了寻常人。
若当真是他下定了决心的事,就算他和夕月想管也不一定就能管得了。
这一点,燕恒同他其实是极为相似的。
微微一叹,他只能道:“夕夕,你不要胡乱冤枉我,你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就算我拦着他,你以为就能拦得住吗?”
夕月咬唇,眼底却有疑惑,“他是为了那个沐九夭?”
天哲早就让人将燕恒出事时的情况传了消息回来,说他是为了救人。
所以除了沐九夭,夕月想不到有谁能让燕恒连命都不顾。
燕殇眼底颜色深沉,“不管他是为了谁,可看得出来,在九玄山布阵之人倒是冲着他和沐九夭来的。”
夕月眉心一动,最终一叹,“果真是一段孽缘……”
燕殇不赞同的将她拉了起来,让她正视着他的眼,“夕夕,缘分这东西谁也不能说是善是孽。若说孽缘,你我之间亦是命格相冲,可最终不也走到了一起吗?”
夕月神色微变,燕殇轻揉她蹙紧的眉心,“恒儿有他自己的缘分,是什么样的都好,只要他能承担得了那就是好的。”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只是心疼他……”
夕月咬紧了唇,最终将头靠上燕殇的肩,无奈的叹息,“若是可以,我愿他能一生顺遂,不要如同你我……”
“傻瓜,谁也不能一生顺遂,更何况那样的人生又有何意义?你真的想让恒儿毫无感情,如同行尸走肉般过完一生吗?”
燕恒的感情冷淡,除去对他二人还有他两位师尊,其他的一切都似乎无所谓。
夕月以往也是担忧他这样的性子,所以才会选了薛灵雅来陪他。
此刻听燕殇这样说,她沉默了一瞬,“那,沐九夭就能让他快乐一些吗?”燕殇看向昏迷不醒的燕恒,“至少,他愿意为了她去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