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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忘了自己片刻前,还起了杀死郑翼晨让他给孙子填命的恶毒念头,满心都是对他的感激之情。
郑翼晨摆摆手:“我这次能救活他,运气占了很大的成分。书记,你要记着,三岁以下的孩子不能吃果冻,一口吞食太危险了!”
郑楚生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明白,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他吃果冻,类似今天的事绝不会再发生。我想请问一下,我们家小杰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毕竟他刚刚……”
小杰揉揉眼睛,根本不明白爷爷在说些什么,倒是对郑翼晨不让他吃果冻一事愤愤不平,气得嘟起嘴巴。
郑翼晨伸手抚摸着小杰的脑袋,回答道:“他没事,放心吧。只不过有点精神不振,不用去医院,直接回家,吃饱一点,睡个好觉,第二天就好了。”
郑楚生千恩万谢了一番,本想询问一下郑翼晨的名字,可看他开着豪车,一身名牌,跟这个落后的农村格格不入,推测他大概是路过这里。
这类人物,立足于大都市,和农村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萍水相逢见上一面,估计日后也不会遇上,问了名字的效果也不大,索性住口不问,只是连声道谢。
郭晓蓉见郑楚生喋喋不休,眉头一皱,开口说道:“快走,天快黑了,你爸妈还在家等我们吃饭。”
郑翼晨早就有心离开,赶紧跟郑楚生告别,打开车门,众人退让到一旁,目送着车子离开,眼神中满是敬畏和崇拜。
在郑楚生的设想中,原本以为会看到恩人驾着豪车,开往夕阳西下的地平线,绝尘而去,瞬间成了一个小黑点。
下一秒,他愕然发现,这辆集狂酷跩炫于一体的庞然大物,竟缓缓驶入了村口,在岔路转了个弯,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郑楚生瞪大双眼,心中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该……该不会,他是我们村子的年轻人吧?!我们村几时出了一个可以开几百万好车,医术高超的有为青年,我这个身为村委书记的居然不知道?”
他讶色稍减,扫视一眼周围的村民,指着那道明显的车痕说道:“小神医说要回家吃饭,车子开进了我们村,证明他是我们村的人,有没有谁认识他?”
大部分村民面面相觑,只有少数几人似是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郑楚生大手一挥:“有话直说,就算你认错,我也不会追究。”
一个三十来岁,皮肤黝黑,胖乎乎的妇女说道:“他看起来很像我的邻居家小孩,叫郑翼晨,在外地读大学,最近刚出来工作。”
郑楚生反复念了这个名字,妇女补充道:“他是郑双木的儿子。”
郑楚生这才面色恍然:“老书记的外孙。”
郑翼晨的外公,正是郑家村的上一任书记,当年如果没有他力扶郑楚生上位,这个村委书记的职位也未必轮到郑楚生当。
郑楚生也是感恩戴德的人,每年过年都会备礼去看望老书记,礼数做足,三年前老书记去世,两家交情也淡了许多。
郑楚生与老书记的几个儿子还算熟络,对他女儿夫家的情况并不了解,也见过郑双木几面,并没将一个小小的教书匠放在心上,更不用说他的儿子了。
郑楚生认真问道:“你确定没认错?”
那妇人原本笃定,被他一逼问,心里也没底:“嗯,啊,看着很像,不过不敢打包票……”
她说话支支吾吾,突然双眼一亮,指着对面走来的一个穿着灰色羽绒服的男子说道:“说曹操,曹操到,书记,那边那个人不就是郑双木吗?让他过来问问话。”
她招手大呼:“双木,过来一下,书记有话问你。”
郑双木左手抓着鱼杆,右手提着半满的水桶,桶里挤着几条体积颇大的河鱼,缓步走近,跟几个相识的人招手示意,一一打完招呼,这才冲郑楚生微一颌首,沉声问道:“书记,有什么事?”
他年近五十,身高约一米六五,身材微胖,古铜色皮肤,一双眼睛神光炯炯,长得一脸正气,其他人站在郑楚生面前,或是谦卑或是拘谨,郑双木则是不卑不亢,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一般。
要是往常,郑楚生遇上这类人物,肯定心头不悦,不过考虑到他大有可能是救命恩人的父亲,一点的自矜自傲,还是可以忍受。
“双木,听说你和华茹的儿子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了,恭喜啊,家里又多了个经济来源。”
“谢谢书记关心。”
“不知道他学的是什么专业?”
“他学的是中医,针灸推拿专业。”
郑楚生呼吸一窒,语调不由自主升高:“针灸,就是用针扎人,就可以给人治病的医术吗?”
“没错,我以前有肩周炎,也是他扎针给我治好的。”
郑楚生心里大概有底,换了一条手臂抱孩子,和蔼的说道:“双木,你的儿子有没有提过要回家?”
郑双木不明所以,老实回答道:“他昨晚和我爱人通过电话,确实说过今天要带对象回家,让我们把把关,算算时候,差不多该到了。”
“带对象……”郑楚生脑中掠过郭晓蓉的美艳容颜,“那他有没有提过自己要开车回来?”
“据说要开车,呵呵,估计是跟朋友借的车吧。”
一切都对的天衣无缝,郑楚生对于郑翼晨的身份再无疑问,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郑双木的肩膀:“你生的好儿子,后生可畏啊!”
其他人也是嘻嘻哈哈,都说虎父无犬子,连声称赞郑翼晨,很是艳羡他培养出一个出色的儿子。
郑双木一脸茫然,见众人的赞赏不像在客套,却不知自己的儿子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迟疑的问道:“我们家翼晨,到底做了什么?”
一个嘴皮子利索的男子早已接过了话,将郑翼晨片刻之前用惊人的医术将必死的孩童救活一事娓娓道来。
郑楚生怕孙子听了自己死而复生的经过之后会留下心理阴影,在那人和郑双木对话时避到一边,不让孙子听到对话内容。
他嘴上哄着孙子,心里真可以说是百感交集。
多年以前,他承了老书记的提携,成为新任的村委书记,多年以后,自己的孙子又多亏他外孙援手,才捡回一条命,欠的恩情真是还也还不清。
郑双木被村里人围着叙说儿子的丰功伟绩时,郑翼晨开着车,一过拐角,立刻停下车子,颓然说道:“晓蓉,我现在全身没力,快要虚脱了,你来开一段路程的车,我担心疲劳驾驶出车祸。”
他给孩子治病的刺心一针,几乎耗尽全身气力,心力交瘁,要不是意志坚定,早就倒下去了。
郭晓蓉不屑的道:“你既然累了,直说就是,还要在你那班乡亲面前死撑。”
郑翼晨气喘吁吁:“没办法,你没看到乡亲们热情的眼神吗?他们简直把我当神一样崇拜,恨不得用尽一生一世来将我供养,就算一个焦雷把我劈到渡劫飞升,他们也当成是真的,要是跟一滩烂泥一样昏倒过去,不是在自毁长城吗?”
郭晓蓉见他多说几句,都费了偌大气力,暗自摇头,没再说话,和他调换车位。
乡间不比城市,即便过了十多年,路况和布局还是没有大变化,也算是轻车熟路,不需要郑翼晨指引,凭借记忆,也能朝着郑翼晨家的方向开去。
去郑翼晨家的路上,还经过郭晓蓉小时候住过的屋子,早已荒废多时,透过半破的木门望进去,只能瞧见齐肩的杂草,郭晓蓉漠然不语,神情复杂,大概是睹物思情。
郑翼晨练习那套呼吸吐纳心法多时,日子越久,内劲就越精纯,从村口到他家不过三分多钟的路程,数个呼吸之间,他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精神抖擞,声如洪钟,主动和郭晓蓉谈笑起来,减轻郭晓蓉心头的抑郁,要不是郭晓蓉熟知他的个性,险些以为他刚才的虚脱无力,是故意示弱。
农村多是平房,巷子间的宽度狭窄,无法让车子通过,只能停靠在宽敞的大路旁,下车后再走数十米,才到了郑翼晨的家。
郑翼晨让郭晓蓉帮忙提着几件礼物,掏出钥匙,打开铁门,两人走了进去。
眼前是一个开阔的四方小院,一半沙地,一半水泥地,沙地种着花草盆栽,旁有一个水井,水泥地则放着张藤椅和一张木桌,桌上摆放着一本翻阅了一半的书,书名是昭和棋圣吴清源的自传《中的精神》。
这张藤椅是郑双木的专属位子,书也是他才会看的类型,他是一个业余初段围棋棋手,虽然无法和高手相提并论,在村里也是独孤求败一般的超然存在。
他常告诫郑翼晨说学棋要打谱才有长进,无奈郑翼晨对围棋毫无天分,学了数月,还是臭棋篓子一个,每次下棋还恬不知耻的落子天元,惹得郑双木大为气恼,没少挨批。
小院近厅门的左角是一间厕所,右角是厨房,抽油烟机的风声发作,伸在外头的管道正冒着缕缕油烟,郑翼晨一看就知道是母亲在煮菜,莞尔一笑,大声叫道:“爸,妈,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