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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从李慕承的怀里醒过来,我们竟然就这样在酒吧里睡了一夜,而郑尔岚已经不知去向,桌上放着一张便条。
“夏允锦,我回去了,我以为我能坦然的看着李慕承怎么爱你,可是当我真正看到以后,我才明白,我的心还是会痛,曾经我不管用什么方法逼他喝红酒,他也不肯喝半口,却因为怕失去你而喝了一整瓶,这是什么样的爱我不清楚,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获得过,羡慕你的同时也祝福你,能早日康复与他白头偕老,倘若……
你真的不幸离开,我会信守承诺替你守护他,直到永远!郑尔岚亲笔。”
心酸的揉掉便条,扔进了垃圾桶,有她这一句话,虽然难过,我还是放心了。
我被李慕承抱着回了医院,其实我可以走,只是他坚持要抱着我。
已经在爱德华医院住了不少时日,除去中途回国的那两天,一共住了十九天。
白天李慕承都会陪我,李母也会陪我,我父母也会陪我,晚上就只有我一个人,因为医生交代,晚上有家属在的话,会影响病人休息,他们医院都有很好的护士,所以晚上不许家人陪夜。
我的病时好时坏,这样的结果是我所不能接受的,因为它总是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我的心理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折磨。
而李慕承的存在,更是加重了我心里的负重感,我常常会想,他这么爱我如果我死了怎么办?就算郑尔岚能答应替我守护他,可是那样他就能快乐吗?
很多需要考虑的,不需要考虑的,我都在考虑,过度的思考导致我又开始失眠,夜里睡不着,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找水喝,床头边的桌子上就有水,是李慕承走的时候替我倒好的。
我刚翻了个身,肌肉又是一阵麻痛,像万根针刺骨一样的痛,无力的倒回床上,我重重的喘气。
呼吸越来越困难,额头上的汗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渗,那种窒息的感觉让我绝望到了极点,真的想就这样死了算了,真的是受够了,彻底的受够了!
泪水夹着汗水,湿透了枕巾,在我绝望的想要放弃的时候,一想到爱我如生命的李慕承,我又一次犹豫了。
按响了警铃,护士来了,她一看到我面色苍白,汗流不止就什么都明白了,熟练的替我装上呼吸器,然后拿起针管,灌入不知名的药水,无情的插进了我手臂……
疼痛感渐渐的消失,呼吸也越来越畅通,半小时后,我又恢复了正常,护士替我摘掉呼器,轻声询问我:“感觉好点了吗?”
无力的点头:“谢谢,好多了。”
她收拾好医疗用品,正欲离开,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请你如实告诉我,我的情况到底怎样?”
护士无奈的望着我,犹豫了片刻后,平静的说:“如果一个月都是这样,就表示很不乐观。”
她走了,听到关门的声音,我无措的哭了,一个月我已经过了二十天,现在还是这样,那不就表示很不乐观了吗?或许她这是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想了很久,也挣扎了很久,我起身穿好衣服出了病房,悄悄的打车去了李慕承的酒店。
已经是深夜了,国外就是这点好,没有时间的限制,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一样的热闹明亮。
车子停在骑士桥酒店门口,我直奔302号房间。
咚咚的按响了门铃,如此深夜李慕承肯定早已入睡,他离开我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现在是凌晨两点钟,我们分开也不过三小时而已。
门被打开了,我其实已经按了三遍的门铃,李慕承看到我的一瞬间,像是做梦一样不敢置信!
“允锦?”他走近了一些。
“我想你了。”伸开双臂圈住他。
肌肤紧贴,他终于清醒,下一秒就生气的冲我吼:“你怎么这么任性?这么晚了跑出医院要是出现什么状况怎么办?!”
我笑笑:“我来你这里,能有什么状况?”
“你怎么一点不让我省心?你都忘记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吗?!”他继续冲我咆哮。
“没忘,可我就是想来见你……”
李慕承痛苦的揉了揉头发,伸手把我拉进酒店的房间,砰一声关了房门。
把我按倒在沙发上,他仔细的检查我的身体,脸上,头上,脖子上,手臂上,还有腿上,确定没有任何擦伤和淤青外,长长的舒了口气。
“以后不要这么任性,英国的治安条件再好,也会有坏人出没,而且你身体不好,一个人在路上晕倒怎么办?你要是再这样,以后我24小时守着你!”
心痛的望着我,他的眼神很深很深,像瀑布下的深潭,深不见底,连他自己灵魂也深深地埋藏进去。
我的影子像幽灵般地从他黝黑的瞳孔中浮现出来,带着几许疯狂,几许落寞。
“我不是任性,就是想你了而已……”我使劲的绞着手指。
李慕承发火了,他狠狠的按住我的肩膀,火冒三丈的说:“你这个女人到底要我怎么办?非要把人折磨疯掉才满意吗?!”
此时此刻,真的,很想掐死他,又想掐死自己。
“如果明天我就会死掉,今天,今天你还会像样对待我吗?” 我突然哽咽。
他或许只顾着担心我,却不知道深夜我差点要窒息而亡的时候,有多么害怕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他了,所以我才拼命的,不顾一切的跑过来,只不过是想让自己那颗恐慌的心可以安定……
他抓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低声说:“你把心掏出来吧,看看每次你说这种话的时候,那里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在滴血?!”
我推了他一把,最受不了的就是他不肯面对现实,他总是怕失去,折磨自己的同时也折磨着我!
“你就不能接受事实吗?人的一生中,有些东西必定要走掉,也必定要失去!”
“我就是不能失去你!” 李慕承歇斯底里的吼了声。
“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你再有能耐,也能耐不过命运,如果命中注定我们不能在一起,那么一切结局,都意味着是新的开始。”
心痛的闭上眼,再睁开,我无情总结:“所谓新的开始,就是没有我的人生,你重新来过!”
“I'm going crazy!(我真是要疯了)”他拧着我的肩,低吼:“你个笨蛋!为什么总是这样钻牛角尖?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水吗?稻草吗?!”
“我就是老顽固,你才知道吗!”倔强的和他对峙。我半步不肯退让。
李慕承被我气的直喘气,他非常生气,脸都气绿了。
“你离开吧,只要你离开,我一定好好的治疗!”他的气还没消,我又添了把火。
这次,他的脸直接变成了紫色。
“你在这里我的压力很大,只要你离开,让我做什么都成。”我再次恳求。
他深深地吸口气,又深深地叹出来,我们相顾无言,目光紧张地对峙着。
几乎过了一个世纪,他命令:“去关灯!”
“为什么要关灯?”我疑惑不解,这跟我让他离开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我要吻你,要狠狠的爱你!”
啪一声,他关掉了酒店房间内所有的灯,接着他向沙发上的我扑了过来,我们在黑暗中疯狂的欢爱。即使我的身体很柔弱,却也被他一时的粗暴而折磨的疯狂,我死死地拧着他的手,只要他动作稍微重一些,我就抓他咬他。
可是不管我怎么虐待他,他也不敢反抗一点点,因为他怕弄伤了我,除了用力的进出,他就只能用英文骂我:“You idiot, want to let me leave you, dream(你这个笨蛋,想让我离开你,做梦!)
他骂我一句,我就狠狠的抓他一下,指甲折断了,就用牙咬他,咬的嘴里咸咸的,我用袖子一抹,继续咬……
折腾的时间久了,李慕承终于在黑暗中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抓住我的手,制止我的暴力行为:“你是在跟我做.爱?还是在谋杀我?”
我轻微的喘气:“Two are(两个都是!)
“猪头!”他骂我。
“你才是!”我反骂他。
最后,我们精疲力竭地躺在沙发上,嘴里发出零乱的喘息。
一切都如同晨曦之雾,看不清前方看不清未来,我不知道我是胜利,还是彻底被他击碎。我只知道,满脸都是泪,泪和汗混合在一起,全沾在了他的身上。
他翻身过来,轻轻地抚摸我的脸,像过去那样,温柔而缠绵地吻我。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允锦,允锦,允锦…… ”
黎明的曙光像初生的婴儿,透着粉嫩的乳白色,耳边有人轻唤我:“允锦……”
这个声音真的很温柔,似乎从昨晚就开始灌入我的耳中,直到现在。
我睁着朦胧的睡眼,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李慕承英俊的脸就在我眼前,含情脉脉的望着我。
“起床了,我送你去医院。”
美好的早晨就这样被一句不美好的话打乱了,医院……真是让人讨厌的地方。
“不去行吗?”明知道不可能,我还是无理取闹。
“不行!”他一把拉起我,薄薄的丝被滑了下来,上半身赤裸的暴露,我惊的大喊:“啊……”
“你叫什么?”李慕承疑惑。
“你昨晚把我怎么了?”
我记得我昨晚衣服明明穿得好好的,怎么现在一丝不挂!
“你说呢?”他露出暧昧的笑容:“昨晚你很热情,我差点没招架的住。”
“胡说!”想想自己病恹恹的样子,再热情也热情不到哪里去,他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能招架不住?还真把我当猪头了……
“不信就算了,快穿衣服回医院。”
李慕承扔过来一件崭新的裙子,波西米亚风格的,我有些茫然,他怎么会知道我喜欢波西米亚?
“给我买的吗?”
“当然。”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风格的?”
“昨晚自己说的。”
我更加疑惑了,我昨天又没喝酒,我会跟他说我喜欢什么风格的裙子?这也太离谱了吧?!
“那我还说了什么?”我忐忑的问。
“你很想知道吗?”
“恩!”
他一把抱紧我:“你昨晚就是这样抱着我,说你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我,然后给我生一对儿女,男的叫李相濡,女的叫李以沫。”
我目瞪口呆……
如果李慕承说我昨晚告诉他,我喜欢波西米亚的裙子是天方夜谈的话,那最后一句绝对是有根有据的,我确实有这么想过,替他生一对儿女,用相濡以沫来取名字……
天哪,真想咬舌自尽,我昨晚怎么会跟他说这些,真是丢死人了,难道他说我昨晚很热情也是真的吗?
我深深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对于我深夜逃出医院一事,主治医生非常的气愤,他冲我吼:“如果再这样不珍惜生命,没人能救得了你!
内疚的低下头,我用余光瞥到了李慕承喷火的双眼,他一定被医生这句话刺激的想杀了我……
一整个上午,我先是被医生训,接着又被父母训,最后又轮到李母,至于李慕承,昨晚已经训的够多了!
奇迹般的,自从那一晚我逃出医院后,连续三天我的病情非常的稳定,没有再出现任何的不适,而且胃口也很好,睡眠也很好,这一良好的现象,不得我令我欣喜若狂,当然,李慕承比我还高兴。
对于我的良好症状,医生做了全面检查后,郑重的宣布:如果能一直保持这种状况,就表示康复有望,如果只是暂时性的,那就做好该做的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像一盆凉水把我冲头泼到脚,我突然就联想到了中国的一句老话,回光返照,难道我现在这样,其实就是回光返照的表现吗?
蓦然的,心情变得很不好,我讨厌医院,更讨厌这里的医生,总是那么不近人情,连幻想的机会都不给别人留一点,非得把话说的这么现实!
第四天上午,果然让我应验了心中的忐忑和不安,先是早上吃的东西全吐了,接着我竟然吐出了一团血,李慕承看到那团血的时候,简直要疯掉了,他失去理智的冲医生吼,让他们赶紧救我的命,付出一切代价的救!!
然而情况却越来越不乐观,到了中午我肌肉又开始痛,并且伴随呼吸紧张,意识不清,间接性吐血,偶尔还会出现一两次休克,整整半天,因为我的病,母亲哭红了双眼,父亲急得头发脱落,李母血压发作,李慕承更是接近崩溃……
一支又一支药水注射进我的体内,那些都是最昂贵的药水,拒说是对抗血友病的最佳药物,如果连这些都没用的话,或许我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到了下午,病情得到了一点控制,除了身体还是很痛外,其它的病状都得到了控制,医生告诉李慕承,我之所以还是会痛,是因为我注射的药物过多,导致肌肉过度疲劳疼痛,可是若不注射,我的其它严重症状就得不到缓解,所以也就是说, 我痛我就只能忍着!
后来实在痛的没办法,医生拿来一小瓶药水,他告诉李慕承:“这个可以解除她身体上的痛,但注射的时候会痛的让人承受不了!
我已经被这种慢性的痛折磨的要疯了,还有什么是我受不了的,一整天,我过的比一生还要痛苦,多少次,不是看到这些爱我的人,我真的想放弃了……
“慕承,让他注射,与其这样慢性的痛,不如一次来的痛快!!”我沙哑着要求注射,心都快要滴出了血。
李慕承沉重的点头,然后他紧紧的抱着我,声音哽咽的说:“允锦,你痛的话就咬我,用力的咬,哪怕是咬掉一块肉也没关系!”
我抬起头望着他,今天这一天,他的心里受尽了折磨,脸上从未有过的憔悴,他一定怕极了失去我,却又不允许自己乱想,所有的痛,所有的心疼,都只能深深的,深深的,压抑着!!
“好……”我抱住他的腰,轻轻的抽泣。
医生把药水装进了针管,在没有注射前,我极力要求父母和李母离开病房,我知道等会我一定会痛的受不了,我不想让她们再为我痛心和难过,即使我也不想李慕承看到我痛苦的一面,可是如果他不在我身边,或许在疼痛的那一刻,我真的就撑不下去了……
病房的门被重重的关上,屋内瞬间安静了许多,医生说:“做好准备了吗?”
“开始吧!”我颤抖的回答,李慕承明白我的无措,他用力抱紧了我。
细细的针管刺进我皮肤的那一刻,我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那是什么感觉,比普通的针刺进去痛百倍,比刀割在肉上痛万倍,泪水瞬间如同决堤的大海,淹没了我的视线,我已经看不清身边搂着我的人是谁,我以为我能坚持到不让李慕承担心,可事实上我没有做到,我以为再痛也比不上我心里的痛,真正到了此刻我才明白,我很有可能就在这个注射的过程中,随时都会放弃活下去……
“允锦,痛就咬我,咬住我,允锦……允锦……”
李慕承盯着我痛苦的脸庞,眼里嗜满了泪水,他颤抖的紧搂着我,恨不得就这样把我揉进血液里,这样就能好好的保护我,不再让任何的病魔找上我!
“允锦,你不要咬自己!!咬我!!”李慕承看到我痛苦的紧紧咬着唇,他害怕,他非常害怕,害怕我咬伤了自己,我不能流血,一点也不能……
他硬是把自己的手指塞进我嘴里,可即使那么痛,我也舍不得咬下去,即使痛的要死掉了,我也丝毫舍不得咬伤他半分,我告诉自己,如果你坚持不了,你就去死,但是你就是不能咬伤他!
一小支药水注射的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医生说这种药水如果注射的快了,病人很有可能受不了而休克,因此只能以最慢的速度进行注射,整个过程中,我经历了人生最痛苦的时刻!
看到我如此痛苦,李慕承比我痛苦万分,滴滴泪从他的眼里滴进我的心里,让我想放弃不能放,想坚持又坚持不了……
“允锦,不痛了,忍忍就不痛了。”
他多么希望这个针是扎在他的手臂上,扎进他心爱女人的手上,比扎在他心里还要痛,痛上千倍万倍万万倍!
漫长而痛苦的过程终于结束了,我虚脱在他的怀里,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也没有力气再看他一眼,这个时候的我,像一个可怜的奄奄一息的孩子,躺在亲人的怀里,留恋的望着这个,不算美好的世界。
当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围着我的亲人还有爱人,一夜之间,他们都憔悴的不成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想逃到世界的某个角落,偷偷的逝去,这样就不会让他们亲眼看到我的痛苦和死亡……
“慕承,回酒店休息去!”我冲着李慕承命令,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短短的一天,脸颊更加的消瘦了。
“我没事,让我陪着你。”他固执的握着我的手,一望无际的双眸充满了心疼的忧伤。
“我不要你陪,你走啊,走啊,你再不走我现在就拨了输液管,我不管是活是死就这样了,再也不治了!!”
情绪激动的呐喊,只是不想看到我还没有倒下,他却先倒下了……
李慕承终于离开了病房,等他一走,母亲就上前含泪说:“慕承真是对你爱的太执着了,昨天你注射了药水后昏了过去,我们进来的时候,他的一只手上全是血,就是那只之前受伤的手,线裂开了,血滴了一地,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心疼的抱着你。”
母亲的话更加戳痛了我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就这样死了算了,这样大家都解脱了,半死不活的,只会让自己受尽了折磨,还让身边的人一起跟着受折磨,我已经没有把握,我还能坚持到哪天……
尽管病情被暂时的稳住,可我的情绪却发生了天大的变化,我不再喜欢说话,很多时候都是静静的凝视窗外,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
失眠的症状比起以前更严重,已经连续几天彻夜不眠,医生问我有没有休息好,我就说很好,因为我若不这么回答,我又会让李慕承痛苦了。
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为自己而活,我首先要考虑的是我身边的人,其次才是我自己……
终于我撑不住了,心里过度的忧思加上休息不好,躺在病床上不管医生注射多少第八因子,症状都不再有丝毫好转的余地。
医院面对我的状况,经过进一步研究讨论,把李慕承叫过去,说出了最后救我的方案,可是代价却是巨大的……
当李慕承走进病房的时候,我父母还有李母都焦急的询问他,最后救我的方法是什么,面对我疑惑的眼神,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脸上的表情痛苦挣扎。
“慕承,你说啊,到底医生怎么说的?”
“你快说啊,不管是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能救我女儿,多大的代价都可以!”
……
看的出,医生说出来的最后的方法,一定不是普通的代价,否则李慕承不会这么难以抉择,如果只是金钱的话,那根本难不到他,真正难以让他说出来的,通常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
“慕承,你说出来吧,再难以开口,总是要说的。”
终于我开口了,不管说出来的代价是什么,若是我接受不了,那我宁愿不活!
严肃的气氛中,李慕承缓缓的开口:“医生说最后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就是恢复血液病患者的造血和免疫生理功能。也就是医学上的原基因换血疗法。”
对于他说出的方法,我们都表示不太理解,李慕承找来医生解释:“原基因换血疗法就是用健康或者原始的胚胎造血干细胞取代患者的病态造血和免疫功能。该疗法不仅能以超强的生物活性与穿透力,抑制血液病致病因子,清除血液里面的细胞毒素,防止造血干细胞增殖分化和幼稚细胞恶性克隆,达到控制疾病进一步发展;同时平衡脏腑功能,改善造血微环境,修复损伤的骨髓造血干细胞,促进生血生骨髓,实现彻底治愈血液病的目的。”
医生解释的很详细,却并没有说出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健康的血是要配型的,我没有兄弟姐妹,我只有一对年迈的父母,难道要让我父母用他们的命来拯救我吗??!
“简单的说,就是换血,彻底的换,包括骨髓……”
最关键的一点李慕承说了出来,却在下一秒被我肯定的反驳!
“我不可能同意的,我也不愿意换!”
李母震惊了,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代价,只是这样的代价都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它,太过沉重。
“没关系,只要能救我女儿,舍弃我一条老命又怎样!!”父亲的倔脾气腾一下窜了出来,他含泪说:“我不怕死,我只怕我死了也救不了我女儿……”
“爸你不要说了!那是不可能的,我决不可能让你拿命来换我的命,我已经是个不合格的女儿,你想让我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吗?!”
情绪一激动,我又开始冒冷汗,呼吸困难,李慕承赶紧冲过来,紧紧的搂着我说:“好,我们不答应,不答应!”
又是一个黑夜,李慕承陪在我身边,不管我怎么劝他,他也不肯离开。
我躺在他怀里,哭着告诉他:“慕承,我知道你有多希望我能活下来,可是你知道吗?我真的不能接受拿我父亲的命来换我的命,这样的话,即使我活下来了,我也会痛苦一生,与其让我痛苦一生,不如让我就此离开。”
他搂着我的肩膀手臂一直在颤抖,把我的脸紧紧的按在他的胸前,他沉重的说:“如果没有你,我也会痛苦一生,允锦不要轻言放弃好吗?”
他的痛苦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现在,已经不是我放弃不放弃的问题,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前方已无路,身后唯一一条退路,是要踩着我父亲的灵魂走过去,我再自私,也不能自私到如此地步……
“允锦,爸不一定会死,医生说有百分之五十存活的可能。”
百分之五十,哪怕是百分之八十,我也不敢冒这个险,如果父亲真的死了,我还有后悔的余地吗?我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吗?
倔强的摇头,我含泪最后的恳求李慕承:“请一定不要拿我父亲的命来换我的命好吗?否则,我一定不会原谅你,这一生都不会!决不会!!”
不是我固执,也不是我极端,如果李慕承真的爱我,他就该爱乌及乌,视我父亲如亲生,我不忍心也不能做的事,他同样应该不忍心也不能做!
无声的,他点点头。
这是多么沉重的点头,答应了我,就等于同时放弃了我的生命,可是有什么办法,人生之事,不可能尽如人意,不可能十全十美,不可能没有圆缺,有得必有失,即使再怎么痛苦和无奈,也要不得已的接受所有不能接受的!
“慕承,答应我,替我好好照顾好我的父母,假如……我不在了的话,请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他们……”
得到了李慕承的保证,我以为一切都不会再有任何的变故,却没想到固执的父亲并不是我可以轻易说服的,当我无意听到他们的对话时,我真的什么也不愿去想了,唯一想的就是,离开,离开所有爱我的人,然后,在死之前去我想去的地方。
假装睡的很香,脑子里却清醒无比,最起码他们都以为我睡着了。
“慕承,换血的时间定好了吗?”父亲焦急的问李慕承。
他无奈而忧伤的说:“爸,允锦不愿意你这么做,不管是你还是允锦,我都不希望你们有生命危险,请容许我再想想办法!”
“不能再拖了,她现在多拖一天希望就少一天,连医生都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你还能想什么办法,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我的女儿!”
拼命的压抑着想要哭的情绪,昨晚我才恳求李慕承一定要替我照顾好父亲,现在父亲却又求他照顾好我,我明白李慕承的为难,不管是我还是我父亲,他都不希望出任何的事,可是在感情方面,他真的能做到一视同仁吗?
李慕承的犹豫,给了我最真实的答案……
傍晚的夕阳有着红宝石一样艳丽的颜色,我凝视着窗外,手心被李慕承握得暖暖的。
“允锦,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心里想的是,我想去的地方那么多,我的时间允许我先去哪里?
可嘴上,我说的却是:“我在想为什么夕阳是红色。”
“傻瓜,夕阳也会有橘色的时候,只是此刻是红色的而已。”他用手指戳我的额头,好熟悉的动作,好像自从我生病后,他就没再这样戳过我。
“慕承,今晚你不用陪着我了,你回酒店好好睡一觉。”
我盯着他疲惫的双眼,十分的心疼。
“没关系,我……”
“非要逼我不吃药,不打针,不睡觉才肯妥协吗?”我直视他,每次也只能拿这些才能逼着他跟我妥协。
终于他点了头,我开始计划怎样逃?逃到哪里?
一个小时后,我决定回国,去云南的丽李走一趟,如果时间足够的话,下一站就去大理。
十一点半,李慕承终于恋恋不舍的出了病房,看不到他背影的时候,心里蓦然觉得很难过,我冲下床打开房门追了出去,穿过走廊,远远的又看到了李慕承的背影,我立马大喊:“慕承,等一下。”
他回过头,疾步走到我面前,不悦的质问:“你怎么出来了?”
“我忘记抱抱你了。”没等他反应,我用力的上前抱紧了他,趴在他耳边哽咽的说:“好了,抱一下就好了。”
他没有往多处想,俯身吻住了我,吻了很长很长时间,才担心夜凉冻着了我而不得不松手。
“我送你回病房。”他伸手想抱起我。
“不用,我自己走回去!”身上一闪,我跳开了。
“那好,我看着你进去,不要再出来了!”他向我挥手。
我听话的点头,向前走了几步,然而,我突然回转身,半隐在黑暗中,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慕承,我真的走了哦?”
他点头:“晚上被子要盖好。”
我含泪向他挥手,李慕承一定做梦也没想到,我这一走,恐怕永远不会再回来。
凌晨四点,我穿好衣服,拿起简单的行李,第三次逃出了爱德华医院,不怪人家医院太放松,怪只怪他们太人性化,总觉得病人如果看的太紧,就丧失了自由的主权。
奔到机场,我买了一张直达云南丽李的机票,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就飞离了英国。
坐在飞机上,我想象着李慕承和我父母若是看到我留的那封信,该慌张焦急到什么程度,虽然我一直都不省心,可这一次,我是真的被逼无奈,如果我继续留在那里,父亲一定会随时放弃自己的生命!
天黑前到达了丽李古城,能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日子里,做出如此疯狂的选择,除了心痛外,也不枉此生了。
找了家客栈,老板娘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有一双细长的腿,她很热情健谈,她的店里住了很多客人,可她唯独比较喜欢和我说话,晚上坐在阁楼上,她一边拿着当地的小点心给我吃,一边问我从哪里来,要在这里呆多久。
我笑着说:“我忘记从什么地方来了,至于呆多久,不是我说了算。”
她有些不明白,但也没有多问,我问她:“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个殉情谷是真的吗?”
老板娘目光更加迷离了,她上下打量我,半真半假的说:“你不会是来殉情的吧?”
用力的摇头,我极肯定的说:“当然不是,活着这么好,谁愿意去死啊。”
“那你打听殉情谷做什么?”
“就是好奇,问问而已,本来就是来旅行的,当然不可能放过每一处有趣的地方。”
啪一声,老板娘点燃了一支烟,吐出一团性感的烟圈……
“我叫月兰娇,这里的人都喊我月美人,你叫什么名字?”她抬起细长的腿,露出脚指甲上艳红的丹蔻。
“我叫季玲儿。”
在陌生的地方,面对一群陌生人,我不想说从哪里来,更不想说我叫什么名字,希望在这个一切是陌生的环境里,我可以轻松的过完最后的日子。
“你看起来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她直视着我,目光流露出沧桑。
“每个女人都会有故事,难道你没有吗?”迎接上她的目光,我想,她应该和我一样,有着不能说的故事。
第二天,我真的去了殉情谷,站在崖边,只那么轻轻的往下看一眼,我就立马头晕目眩的离开了。
听说有很多人在这里为情自杀了,我苦笑,这是何必呢,若是那个人不爱你,就为了自己好好的活着,如果那个人爱你,就为了他好好的活着,生命如此之可贵,为什么想活的人活不了,不想活的人却千方百计的跑到这里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