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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机的时候, 楚瑟混在嘈杂的人群里, 呼吸着混和汗味和早餐味的二氧化碳, 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今天是圣诞节, 12月25日, 波士顿机场的人很多。人们都拥挤在航站楼通道出口处的金属栏杆后, 举着牌子和IPAD翘首企盼。
一架从中国来的飞机到了, 人群立即潮水般的往前涌动。楚瑟冷不防的,只觉得背后被人重重推了一下, 身子情不自禁往前倒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转过了身去。背部撞向了栏杆, 但是肚子完好无损。
还未松一口气, 她就听到了人群中传来两个字:“楚瑟!”继而接了一句:“滚开!”
这时候,一只手向她伸了过来, 结实有力的手臂把她护在了怀里。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跟我走。”
她跟着他走出了航站楼,一到了空地, 就甩开了薄瑾亭的手, 眼泪也忍不住地流淌了下来。
“我怀孕了, 现在怎么办?都是你不好!”
她举起拳头砸在了他的胸口,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
薄瑾亭闷哼一声, 没有说话。他今天满心欢喜地来找她, 却没想到楚瑟的反应这么大。听着她的哭泣,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负罪的感觉, 然而,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药是没地方买的。无论说什么, 他都不允许她去堕胎。
他只能这么告诉她:“别哭了,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我不相信你能要得了这个孩子!”楚瑟抹了一把眼泪,现在薄瑾亭人在面前了,她也干脆把话说开了:“你爷爷把你选为继承人,有商业联姻的因素在里面。如果我们要了这个孩子,你就不是薄家继承人了,这样不是毁了你的人生吗?!”
薄家的继承人不可能和一个父亲坐牢的女大学生在一起的。
尽管她上了哈佛,但和薄家的地位还是天差地别。
更何况她是未婚先孕,本质上,这个孩子连进薄家的资格都没有,老爷子肯允许孙子娶这样的女人才怪!
再说了,失去了家族这个后盾,薄瑾亭怎么办?!他的一切都建立在大少爷的基础上。从小接受的是家族为先的理念,万一薄家放弃了他,薄瑾亭就等于一无所有!
面对她的拷问,这回换成是薄瑾亭沉默了。
沉默,持续了一支香烟的时间,他沉声道:“你先别着急,我会想出办法安置好你和孩子的。给我一点时间。”
楚瑟冷冷道:“……瞒着你的家族,悄悄生下这个孩子是吗?那么他算什么呢?”她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算是你薄瑾亭的私生子吗?!”
薄瑾亭把住了她颤抖的肩膀:“楚瑟,他是我正正经经的孩子,不会是什么私生子!”顿了顿,他沉声道:“难道你眼中的我,只有这么点能耐吗?”
楚瑟摇了摇头,她明白的:“你的能耐再大,那也是建立在薄家的基础上的。如果失去了薄家,你也就失去了根基。”
薄瑾亭无奈道:“谁跟你说,我的人生需要靠家族来撑腰的?”
“那你为什么要都弄掉你的弟弟,坐上继承人的位置?”这可不是他一直在干的事情嘛!
没想到薄瑾亭的解释却是:“他们毁了我一次,这笔账,我总是要算的。拿走继承人位置,不过是我报复的手段之一罢了。”顿了顿,他继续道:“楚瑟,就算离开了薄家,我还是我。总之,我不会让你和宝宝受一点苦的。”
“……”
楚瑟这才冷静了下来。
她差点都忘了,上辈子,就算薄瑾亭不是薄家继承人,他也是个股市神话。
当时,二十八岁的薄瑾亭,虽然被弟弟薄瑾礼排挤在了家族之外,可他也拥有巨额财富,通天的人脉——而这一切,都和薄家无关。
所以说,他根本不需要依靠家族是吗?
“你……”她还是犹豫了会儿:“当你为了这个孩子失去家族的时候,真的不会后悔吗?”
“我为什么要后悔?”
男人的一双胳膊,把她围绕在了中间,他弯着腰,眼睛太阳似的明亮——
“一直以来,我都想有个家。现在你有了孩子,对我来说,才算是美梦成真了。”
“那么你爷爷奶奶他们怎么办?他们会承认这个曾孙吗?还有……我还是个学生,我害怕无力抚养这个孩子。”
“老头子他管不着我。”薄瑾亭倒是不在乎道:“至于你上学不方便,那这样好了——我给你租个单人别墅,请几个保姆照顾你的起居生活。”顿了顿,他又道:“不,要不这样吧,我退学,亲自过来照顾你和小宝宝好了。”
楚瑟都惊呆了:“你说什么?你……不考大学了吗?”
“上大学不一定得上完高中,我自己申请参加考试也一样的。再说了,你是初次怀孕,我不看着你好好的,总是会整天提心吊胆。与其这样,还不如我来陪你安胎。”
“……”
楚瑟算是听明白了,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这个孩子了。
哪怕和家族摊牌,哪怕不上大学。他都要履行作为父亲的职责。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嗬。
想着想着,她又哭了。这次是扑进了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怀疑,都用眼泪洗去似的。
“现在想哭就哭个够吧。”薄瑾亭安慰道:“等做了母亲以后,有你笑的。”
“噗嗤——”又弄得她破涕为笑:“笨蛋,生孩子有什么好笑的?!”
***
之后,薄瑾亭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在哈佛附近找了一栋别墅。租价是20万美金一年,带地暖和小花园。他毫不犹豫地付了款。
“干嘛租这么大的房子?!”楚瑟无语了:“我一个人用不了五个房间的。”
“一楼的三间卧室,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我再雇佣两个保姆过来,刚好五个人。”薄瑾亭倒是考虑的十分清楚。
“……”拉都拉不住他。
租好了房子以后,接下来的“养胎计划”,就要一样样付之实践了——他联系了侄子,让薄一博家介绍了两个值得信赖的菲佣来了美国,专门照顾她的起居饮食。
等到仆人到位以后,楚瑟就要搬进去了——说老实话,搬出哈佛的宿舍,她是很不舍的。告诉珍妮、卢安达她们自己怀孕的时候,两个好友半天都合不拢嘴。
“真的不敢相信,上帝啊,你真的有了身孕?!”
“天呐,凯特,你和你男朋友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他……效率是挺高的。”
该死的,这岂止是高效率啊,这简直是一发击中……
到了搬家那天,楚瑟刚刚收拾好包裹,就接到了薄瑾亭的电话:“我马上去你宿舍找你,东西我请人来搬运,你不要动……”
“没事的,我能搬……”
“不许搬,听到了没有?”孩子他爹霸气发话了:“孕妇就该听丈夫的话!”
“哦……”
不一会儿,薄瑾亭就带着几个搬运工来了。然后……刚才还跟她打趣的卢安达和珍妮顿时安静了下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薄瑾亭。直到楚瑟介绍:“他就是我男朋友。”的时候,两个姑娘才如梦初醒。
珍妮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真的十八岁?!”
“昂,比我大五个月。”
薄瑾亭不失时机地伸出了手:“初次见面,我是楚瑟的丈夫,这几个月多谢你们照顾我的妻子了。”
珍妮和卢安达眼睛都看直了,面前这个中国男人个头有185,五官俊美的无懈可击,就算是和素来以深邃面孔著名的欧美人相比较,他的轮廓都是够卓而不群的。
更兼谦谦君子,气质儒雅,一看就是长期养尊处优熏陶出来的大家风范。
而且……
他说什么?!楚瑟的丈夫?!
楚瑟也呆了:“我们还没领结婚证呐,你干嘛说是我丈夫。”
“我说是就是。”薄瑾亭眉峰一挑:“难道你还想抵赖吗?”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临走前,楚瑟就和珍妮她们道了个别。珍妮一脸羡慕道:“你的运气真好,丈夫居然这么帅,这么贴心!我的男朋友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楚瑟呵呵,薄瑾亭的好是没的说,然而:“他让我十八岁就为他生孩子……忒不人道了。”
“如果我有这么好的男朋友,别说十八岁,我愿意十六岁就为他生孩子。”卢安达的家族中崇尚多生孩子:“我的父母就是十六岁生下了我的。”
“……”
好吧,他们简直和国际接轨……
搬出宿舍的第一天,薄瑾亭一直忙碌着给两个菲佣训话。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教两个保姆怎么照顾产妇,吃的喝的住的都要唠叨一番,简直是无微不至。听得两个老妈子都在窃笑:这大少爷真有意思的,比她们月嫂还婆婆妈妈。
晚上,薄瑾亭小心翼翼地搂着楚瑟睡觉。经过了这两天的缓和,楚瑟才从怀孕的抑郁中走出来。原本打算好好睡一觉的,结果薄瑾亭在她耳边,一直蚊子一样哼哼要男孩还是女孩好。
楚瑟不耐烦了,大手一挥:“他还是个受.精卵,你管那么多干嘛?!”
“第一胎还是要个男孩比较好。”薄瑾亭还在畅想着她的肚子:“男孩子比较耐养,等有了经验,我们再养个女儿也不迟。”
“喂喂,我又不是猪,说下崽就下崽的。”
“其实我更喜欢女孩。”薄瑾亭还在喋喋不休,他对这个话题着了魔:“女孩像你,肯定乖巧可爱。不过我就担心,将来她太可爱了,太多男孩会来抢。”
“……你想得太多了。”
“要不然,我们先要个女孩,再要个男孩?”
“……你够了啊,我说了……他现在还是个受、精、卵!”
“快了,也就七八个月的时间。”
某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当爸爸了。
第二天,元旦假期结束了。楚瑟终于安顿了下来。薄瑾亭给她安排的房子很好,老妈子们也很利索。一大早就有煮好的海鲜粥和包子吃,这对于吃了三个月汉堡包的某人来说,简直是美味佳肴,于是她毫不客气地干完了一碗。
吃完了早饭,她听到老妈子们跑去跟薄瑾亭汇报了:“夫人的胃口很好,将来一定会生出个大胖小子的。”
“好,继续喂饱她。”
“……”
搞得像是要喂猪似的。
安排好了这边的一切,薄瑾亭就要回国了。他说将国内的事情安顿好以后,就会搬到美国来住,中间大约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楚瑟也不想催他,光是他爷爷那一关,就够他辛苦的了。
只是临分别前,她看到了厕所里的烟头——薄瑾亭向来不碰香烟的,唯一一次,她看到他抽烟,是上辈子最后的手术前。虽然几个护士劝阻他不能抽烟,可那时候重病垂危的薄瑾亭还是抽了。他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想没有遗憾地上手术台。”
——他在苦恼,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认真思索着怎么样破除眼下的局面。
所以,她决定不要再让他担心了。
一直送他送到了安检口,就是分别了。薄瑾亭的拥抱来得很小心,双臂避开了她的肚子,然后,吻上了她的额头。
“……楚瑟,我先走了。顶多两个月以后,我就会来美国陪你。”
“好。”她为他仔仔细细翻好了衬衫袖口,然后抬起了头,紧紧凝视着他:“如果家族那边不顺利的话……你也别跟你爷爷硬碰硬。薄家容不下你,那你就到我身边来,我和孩子就是你的家。以后等我毕业了,就赚钱养你和孩子。”
男人莞尔:“当我是小白脸吗?”
“嗯,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让你和孩子都过上米虫的日子。”某人也是野心勃勃。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薄瑾亭顿时精神了不少,然后与她挥手作别,登上了登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