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表面与真实

红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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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远吃着外卖,忽然抬头问:“我是不是很快就要被你带着一起失业了。”

    谷妙语呵呵一声:“别着急啊, 这不是还没到12月31号呢吗。有人急着找工作, 可没见谁还急着失业的。”

    邵远点点头:“嗯, 你都不急, 我急死也没用。”

    谷妙语感觉自己抓到一个奚落他的机会:“小朋友,你别把自己类比成太监啊。”

    邵远:“……”

    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一副不大再想理谷妙语的样子, 低头吃饭。

    谷妙语不管他,自顾自对他说:“但话说回来, 拉单子的事不是你这个销售应该做的吗?”

    邵远面无表情点点头:“那行, 我去拉单子。但假如我拉到单子,请你想办法留住单子签下它。你说过怎么留住单子是你的事。”

    ******

    到了下午时,谷妙语和邵辰打电话过程中遇到了一点状况。有些特别情绪化的业主表示:你们五分钟前刚刚打过电话,我已经不堪其扰把号码拉黑了,怎么, 又换一个号码继续打?我挖过你们公司老板的祖坟吗, 你们这么没完没了的骚扰?告诉你们老子就是住毛坯房也特么不选你家装修!

    也有几个有装修意向的业主表示:砺行装饰是吧?你们刚才已经有人给我打过电话了呀,都已经约好了这周末我过去你们门店谈一谈了呀,你们怎么又打电话过来了, 什么情况呀这是?

    谷妙语赶紧问对方:不好意思,请问刚才和您联系的人姓什么呀?

    对方回答:她说她姓涂,是你们门店的首席设计师。怎么, 有什么不对劲吗?途设计师不是你们公司的?

    谷妙语强压着一股憋闷劲儿, 笑着说:没有什么不对劲, 途设计师确实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

    挂断电话,谷妙语看到邵远抬头向自己望过来。

    她知道他应该是有话想问。

    “问吧。”

    邵远推推眼镜,说:“秦经理在把通讯录发给各个组打电话之前,没有划分一下哪个组负责哪些业主吗?”

    谷妙语抓起话筒:“真巧,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在座机上飞快按了秦经理的分机号。

    “经理,您除了给我通讯录让我打电话,也给别的组了吗?……哦,也给晓蓉了啊?那您跟她说让她来找我划分一下各自负责的范围了吗?……哦,行吧。”

    谷妙语满脸刻着“我还能说什么”的表情挂断电话,抬手烦躁地搓头顶。丸子头被她搓得像丸子漏了馅。

    邵远问她:“秦经理怎么说?”

    谷妙语顶着漏了馅的丸子回答他:“他说他忘了说划分范围这事了。”

    她看到邵远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她知道他还有问题想问。

    “想问什么继续问。”

    邵远顺势又发问。

    “我只是在奇怪,公司职能混乱管理也混乱,为什么没倒闭不说,收益竟然还不错。”

    “呵呵,”谷妙语干笑了一声,“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很多次了,这是为什么呢?后来我明白了,因为大家都会变通呀。”

    邵远皱起眉,又松开。

    他摘下眼镜,揉揉眉心,揉散夹在眉心间的一点被“变通”两个字影射到的不痛快。

    随后他抬起眼,用他毛茸茸的眼睛看着谷妙语,说:“你要不要去和涂设计师划定一下各自负责的业主范围?也省得我们做无用功了。”

    谷妙语当然知道她应该去和涂晓蓉沟通一下——这还用你个毛头小子教?

    而她一时没动,是因为她有预感。涂晓蓉不会配合她的,她得先做好情况会变到最坏的心理建设。

    *

    谷妙语在小会议室里找到了涂晓蓉以及她们那组的人。

    果然涂晓蓉给她的回复饱含着装疯卖傻的不配合:还划什么范围啊,我这组都快把电话打完一遍了。怎么,妙语你也在联系这些业主吗?哎哟,早知道我就换个楼盘盯了!不过你那边反响怎么样?我这约到好几个客户呢!

    谷妙语对不起她的名字,她妙语不起来了,她很无语。

    遇到这种到处干着和你撕破脸的事儿却偏偏不和你撕破脸的人,也真是老天爷赏给人历练的一道劫了。

    谷妙语回到自己的位子后,把涂晓蓉已经快打完一遍电话的事情告诉了邵远。

    邵远问:“那我们还有必要继续打吗?”

    谷妙语看看通讯录,只剩下一页了。

    “打!”她语气坚定得几乎有点发狠,“闲着也是闲着,碰碰运气吧!”

    邵远于是坚持把那一页纸打到完。过程中充满艰辛,一路都是“你们刚刚不是打过电话了吗,烦不烦啊”的斥责声。

    邵远到后面把眼镜都摘下来了。

    谷妙语眼神好,她看到邵远整根鼻子上都有了一层薄汗。谷妙语明白了,眼镜架在那层薄汗上停不住,一直在打滑。

    她想这位青少年他出人一等的优越感,这回想必是得到很好的治疗了。

    再有自信,想告诉人家“我不是坏人,我有能力和热心帮您设计好您的家”又如何?对方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你。于是你的自信只能憋在你自己肚子里,随着一声声呵斥被憋散熬光。

    通讯录上还剩最后几个人名了。

    谷妙语有点于心不忍,对邵远说:“算了,剩下这个几个我来打吧。”

    “不用了,还是我来吧。做人做事还是应该有始有终的。”

    邵远这样回答她。

    谷妙语点点头。那一刻她想这青少年身上有一点东西倒和她有点像。他们对认准要做的事,都很坚持。

    奇迹发生在倒数第二通电话里。

    那通电话是一位姓吴的老阿姨接的,她说邵远的声音和她小儿子特别像,出于这点先天条件,邵远陪着吴阿姨聊了好半天,把吴阿姨聊得很开心。

    谷妙语一度都有点担心聊嗨了的邵远会喊声妈出来。

    通话尾声邵远问吴阿姨有没有装修意向。

    吴阿姨说:“阿姨把所有积蓄都用来买房子了,装修恐怕得借钱。本来阿姨是犹豫的,你们公司的人之前也给我打了电话,我说我考虑考虑。可是你陪阿姨聊了这么半天,阿姨想别让你白聊才好。这样吧,阿姨明天就过去你那里看看!”

    邵远挂断电话的时候,谷妙语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种如释重负后的活力回升。

    她忽然有那么一点心酸地想,这不就是刚入行时的她自己吗。

    付出的努力和真心哪怕得到一丝丝的回馈,都觉得无上满足。

    她听到邵远对她说:“单子我给你拉来了,你想办法留下吧。”

    ******

    第二天吴阿姨如约来了店里。那是位质朴到令人心疼的阿姨,拎着免费赠送的购物袋,穿着款式过时的棉衣,那棉衣连羽绒服不是。

    可以想见,老人如何省吃俭用一辈子,只为有生之年在北京为儿孙买下一套房。

    谷妙语一看到这样的老人就心酸。她怀着这股心酸,在给吴阿姨算报价的时候,竭尽所能把一切折扣都打到了最低,甚至连自己那份设计费都不要了。

    然而吴阿姨还是表示,价格有点贵了,她负担不起,恐怕还是要借钱装修才行。

    吴阿姨告诉谷妙语,自己回家后再考虑考虑,第二天再给她回信。

    到了第二天,吴阿姨打电话给谷妙语时,语气有一些冷淡。她的冷淡叫谷妙语有点不明所以。

    吴阿姨说:“谷设计师,非常抱歉,我想我还是不找您装了吧。”

    谷妙语连忙问:“阿姨,您是对设计不满意,还是对价格有想法?”

    吴阿姨说:“你给我的报价还是有点高,我有点负担不起,所以我还是再看看其他的吧。”

    虽然体谅吴阿姨的难处,但谷妙语自己也有点为难:“阿姨,给您选的所有材料我都是按最低最低的价格给您算的了,我连设计费都给您免了。我敢跟您打包票,您出去到任何一家装修公司,假如他们的报价比我还低,他们一定是有问题的!不是增项了就是偷工减料了!”

    吴阿姨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说:“算了,我直接敞开了说吧。我没有去考虑别的装修公司,我是听了你们公司另外一位设计师的报价,同样的材料她给我的报价比你给我的低了两万多。谷设计师我体谅你报价高也是为了赚钱糊口,我不怪你,那你也体谅我这个老人家真的没什么钱,别怪我最后没选你选了你们公司其他的设计师!”

    谷妙语一听脑子里就开始嗡嗡叫。

    “阿姨,您说的比我报价低的设计师,姓涂对吗?”

    吴阿姨给予了肯定答复。

    谷妙语想提刀砍人的心都有了。

    她对吴阿姨说:“阿姨,您相信我,比我这个报价低真的是有问题的,到最后您只会花更多的钱!”

    吴阿姨缓了两秒钟,语重心长地告诉谷妙语:“小谷啊,阿姨其实挺喜欢你的,但你这么说公司其他同事有问题,有点不太好。阿姨已经跟涂设计师交了定金,这回咱们就互相都体谅一下对方,好不好?”

    ******

    谷妙语实在忍不住了,找到涂晓蓉,直接问她:“你是又撬了我一单吗?”

    涂晓蓉一副惊讶的样子:“妙语,你说什么呢?大家不都是凭本事签单么,怎么能说谁撬谁这么难听的话?”

    谷妙语真想打死这个虚伪的女人,她也知道撬字难听,可她做起撬的事来却一点都不觉得难看。

    谷妙语深呼吸,在心里默念三遍笑对人生。

    然后她告诉涂晓蓉:“这位吴阿姨家里挺困难的,晓蓉,希望你能对她手下留情一点。”

    涂晓蓉灿烂的笑容维持了一秒,而后渐渐消失。

    她凑近到谷妙语面前,把声音压到很低的频率,有点像野兽发怒前低哑的嘶气。

    “谷妙语,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你最善良?别来教我怎么做人,管好你自己吧!还有一个多月就年底了,当心到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卷铺盖回家!”

    谷妙语看着涂晓蓉的脸。

    她没有被她的狰狞吓到。

    她告诉涂晓蓉:“我不是教你怎么做人,我只是想你能为自己多积点德,以后等到晚年的时候、到了吴阿姨那个年纪,能有个好因果,不要遇到一个忽悠自己的年轻人。”

    ******

    谷妙语刚刚和涂晓蓉战斗了一番,心力交瘁。可回到自己位子时,另一番战斗还在等着她。

    邵远听说吴阿姨被涂晓蓉撬走了,非常难以接受。

    那是他顶着两天的负能量拉到的第一个客户,最后却被别的组抢走了。

    他问谷妙语,为什么相同的事情会一再发生?她有没有检讨过这是为什么?

    谷妙语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客户要改换设计师,定金都交了,我能怎么样呢?拿刀逼着她不叫她换吗?

    邵远笑了,一种无奈、嘲讽和生气混合在一起的多滋味的笑。

    “你就不能变通一下吗?又不是让你骗人,只是让吴阿姨慢慢接受总价而已!为什么就非得让已经叼在嘴边的肉飞了?我真怀疑你谈单子的专业能力!”他敛了笑之后问谷妙语。

    谷妙语跟着扬高了声音。

    “假如你想买台车,商家告诉你,只要十万块,快来买啊,很便宜。你觉得真便宜啊,就交了定金。可之后商家又告诉你,十万块是忘记算车轱辘了,四个轮子要另外付钱,也是十万块。你觉得这是为了让你慢慢接受所做的变通吗?这不是欺骗吗?这就是欺骗!”

    谷妙语很坚定地告诉邵远:“我谷妙语这辈子也不会做她涂晓蓉那样的变通!”

    邵远看着她好半晌,运着气。

    “所以你现在这样,是打算让我刚入职就被你连累的被末位淘汰掉吗?”

    谷妙语呵呵一笑。

    她没有讽刺,她是真心的建议。

    “你转组吧。”

    ******

    晚上回到家,谷妙语和楚千淼双双在沙发上摊成狗。

    两个人都是一副饱受工作摧残备受人生蹂|躏的苦难样子,连去洗个苹果让自己变得甜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谷妙语先问楚千淼怎么了。

    楚千淼愤愤地说:“我快要被券商那边的那个装逼狗保代任炎折磨死了!我觉得他针对我!”

    谷妙语拍拍她的头像安抚小动物一样的安慰她。

    轮到楚千淼问谷妙语怎么了。

    谷妙语说:“又被我们公司那涂晓蓉算计了一道,顺便不能苟同你们学校那后生小子的价值观。”

    她给楚千淼讲了一遍白天在公司发生的事,告诉她:“我和你们学校那后生小子发生的那段争执,在下班前已经传遍公司了。涂晓蓉他们组的销售还嘚嘚瑟瑟地绕过来假借找东西围观来着。”

    楚千淼有点炸:“真是有病!这种人就欠打架!哪天我请个假去你们公司找个茬冲她撒泼去!我泼不死她!”

    听着楚千淼的话,谷妙语有点解了气。什么是贴心人?就是你生气的时候能不问原由地站在你身边毫不犹豫地陪着你痛骂一番的人。

    “要不是我必须在年底前抢几单签下来,没时间和涂晓蓉撕|逼,我非跟她就这两单好好扯个皮不可!她以为我好欺负?呸呀,其实稻谷奶奶我是没时间跟她搅和!等着吧,我把万事都准备好了,过几天东风一吹时机一到,我要使出吃|奶的劲儿好好打个翻身仗!到时万一东风抽个筋吹得猛一点,那我逆袭一下在业绩上压倒她也不是不可能的。想着那时她扭曲不服的脸,那才是我真正大仇得报的一刻!”谷妙语说。

    看谷妙语没那么郁闷了,楚千淼也抬手揉了揉谷妙语的脑瓜顶,把她的小丸子揉得左一瘪右一瘪。

    “就是!我们小稻谷每天回家后那么用功的画图,要是这么努力的人都得不到老天爷的回报,那老天爷一定是突发白内障了!”

    顿了顿,楚千淼有点语重心长:“小稻谷啊,听姐姐跟你说,我知道你看不惯你们行业的现状,可靠你一个人是扭转不了这些丑陋的行业黑幕和潜|规则的。其实这几天我特怕你冲动,怕你像以前那样因为看不惯这些现象抬屁股就辞职。说实话只要这个行业不进步,其实你到哪里都还是一样的。”

    谷妙语点点头。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辞职。你说的对,每次意气用事辞了职,换个地方都要从零重新开始。这样每次都清零,我得什么时候才能强大起来?”

    她沉吟了一下,说:“是的,只要这个行业不进步,我去到哪里都一样。而靠现在的我根本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的声音因为凝重变得有点低哑起来。

    “所以想要改变这些污糟的现状,就必须得强大;所以我一定得强大起来!”

    她被壮志鼓动得内心一片激昂:“我会待在砺行的,我不会辞职,我要把我自己熬出出息来。等我翅膀硬了,我要努力尽我所能去改善这个行业肮脏混乱的状况!”

    楚千淼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也跟着豪情万丈起来:“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