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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回去了吗?”
她依旧不放手, 把她拥在怀里,埋着的头也未抬起,说话低闷,不清晰。
“嗯。”
子桑想转过身子,捧着她的脸颊, 看着她的眼睛, 再一次郑重其事地与她承诺,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可那人就是不让她转过去,使不上力,子桑只能无奈含笑,任由岳莘将她整个人揉进怀里,她低着头, 只是附上她环住她腰间的手,在那人骨骼分明的手背, 纤细修长的手指上轻抚。
“真的舍得吗?”
岳莘依旧不信, 子桑依旧耐心,只是她觉得的颈肩的热气, 又潮又痒, 惹得她总是在咯咯轻笑。
“嗯哼。”
“那你的爹爹…”
岳莘的穷追不舍让子桑终于放弃一味纵容她的没完没了,她叹了口气,挣扎转过身去, 稍稍踮起脚捧起那人温凉的脸, 眸里柔光似水, 把对方看得认真。
“你的问题好多,来日方长,你怎么忍心把大好时光用在问话上?”
“那…我们要干什么?”
岳莘一听到她说什么大好时光,身子一下子就僵了,脸色颇红,起初子桑不明所以,但听她突然支支吾吾起来,她一下子便明白她会错意了…
“你想哪去了…当然是吃饭去了,我饿了,又累又乏的…那些事,以后再说。”
她的心思什么时候变得不单纯了,想的都是些什么不着边际的东西呀,子桑眼白朝上,哭笑不得。对方的脸已经由绯红变成潮红,想要装作若无其事,行为却十分变扭,她把她放开,挠着脑袋,就往门外冲,说要催促疱厨准备,可离开之际,又被子桑一把抓住了她湿热的手。
“今晚留下来好不好,你还没有在这里过夜过。”
“好,你先休息,我让厨房快些,不让你饿着。”
她愣了一下,笑容格外灿烂,用力点了点头,脚步轻快地出屋,消瘦挺拔的背影是少见的欢乐雀跃,让她看起来不再像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而是身处□□之中的少女。
屋里如今只剩她一人,她独自留下,在变得安静的房间里渐渐变得恍惚,两年未曾回来的屋子,屋子里还残留着曾经熟悉的味道,那是她的器皿,衣物,家具,身体遗留在这间房屋里的气味。
所有的物件都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圆木茶几上的铁壶与四只茶盏没有积灰的痕迹,梳妆台上台镜没有蒙灰,依旧崭亮如初,首饰胭脂甚至还是按照她离开时候的模样摆放。她记得那只岳莘送给她的木簪子,她被绑走的那天,犹豫了一下,没让莲儿把簪子饰于发髻上,而是把它放在木盒的细槽里,当时走得匆忙只是半覆了盖子,如今再回来,那半敞的盒子依旧还在原处,里外如故,没有老旧,没有灰尘沾染的痕迹。
抬头上看,西窗梳妆台一侧,那只瓷器花瓶里的几只白兰还在烛光下鲜香素雅的绽放,屋里一切事情都给她一直错觉,让她以为自己从未离开过,一直住在这里。这屋里,至始至终有人气浮动。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岳莘吩咐莲儿的模样还有语言。
她可能是习惯性地背着手在屋里徘徊,或者是坐在她平时短暂逗留过的位置,那处靠近软榻的安乐椅上,怀里抱着猫,面部清冷,但依旧遗留神情,足够可以让人猜测。
或许她会说,屋子一定要保持夫人离开时的模样。这样,某一天,她能够回来,回来的时候,她不会感觉生疏,不会觉得陌生,这个家依旧是一处让她熟悉的地方。
不知为何,想到这些,在她鼻头泛酸之时,眼眶里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滚滚落下,为了阻止她突然而来的感性与强烈的情绪冲击,她必须要做些什么,足以让她分心。
可她怕这身衣裳上的一路风尘会沾染了干净柔软的床榻,她甚至不敢靠近那里,也不敢坐下。抽泣着,她顺手打开了一旁的高低柜,曾经,她的衣裳都在里面,保存完好,她能闻到上面还留有旧时的气味,只抽柜里有一处凹陷,似乎是三两件她曾经的衣裳不知被谁拿去。
随意看上一眼,她关上,决定去后院看看,看看那扇把她命运彻底颠覆的隐门。
天色已黑,她把屋里的烛火拿上,推开屋后的门,下三层石阶,绕过漫开的紫藤花家,流水叮咚的石山庭景,到达那处被爬山虎厚重覆盖住的西墙脚下。后院繁花似锦,绿意盎然,包括那处墙垣也是沾上了夜里的潮气,繁茂的绿叶一簇一簇的攀附在墙面上,她弯着腰四处摸索,以为那处小门因为这些茂盛的枝叶遮蔽,会难以寻到,可实际上,她很快就寻到了。
那处地方,不像别处野生枝叶随意生长,小门四周的枝叶似乎被人工修剪过,比别处轻薄工整,但也恰到好处的把小门遮盖住。她掀起枝叶的蔓帘,想把那扇小门打开,可到烛光靠近,她发现门闩处上了一把银色的小锁。
曾经残破的隐门早已被人替换翻新,换上新门,重新刷上红漆,保持旧貌,只是一切像是从头来过。
她有些发怔,待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到不久过后,她突然听见背后又人叫她的名字。
“子桑,怎么跑这儿来了?”
岳莘似乎在屋里寻人未果,着急跑到这里来找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子桑转过身去,将手里的蜡烛交给那人,手触到一片温凉,上面依旧是一种粗糙的触感,她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现在她不会再觉得陌生或是抗拒,相反,在感受到心安之余,她的胸怀中感慨万千,好像有些事情,她经历过十几年之久,那是过往云烟,在一种过去的范畴里,当她把往昔种种细节回忆起来,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带尽沧桑巨变,可时岁又把这些沧桑抹去了棱角,让它们变得平淡老旧,不再鲜明。只是如今回首,她们的之间的感情好像也未曾经历许久漫长,仅仅是将近五年,五年而已。
暗夜里,来人站在她的身侧,凝视她,与她问答。
“屋里无人,想着你会惦记这里,就过来了。”
“为什么不把它堵死?”
她幽幽地独自说着,伸手拂上那一处还带有崭新红漆味的门缘,曾经的凹凸不平消失了,如今剩下的只是一道道平整的纹理。
“没有它,我们恐怕无法相遇相识,舍不得把它封了。”
子桑手里被塞进一样带有温度的硬物,她低头一看,发现岳莘给了她一只小小钥匙。
“所以,以后我们也要鬼鬼祟祟地偷情吗?”
不争气地,她鼻头又红了,可她还是低着头,咯咯的笑着开起貌似只有她们两人才明白的玩笑。
“随你,我相陪。”
岳莘面色微红,握着她的手,笑得腼腆,她内向,不善言辞,但她说的这句话,却足够让人舒缓,心安。
她说的是自由与陪伴,这是她可以给她的,可以做到的全部。
她依旧是在邺城小院里,每日坐在桂花老树下等她归家的女人,什么都没有变,尽管当下,或许在以后,她依旧会,也必须换了妆容衣裳,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生活,但一切,内在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岳莘的那句话,应该是她先说的,她也有类似的话,就像在邺城时,她曾对自己说过,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了,只是随从便好。
她们的话语是那么的相似,相似而完整,她在一瞬间想到,嘴角便轻盈高扬,笑得又柔又亮,让她忍不住靠近那人,踮起脚尖,在那人微浮的嘴角,清浅一吻,不留痕迹却饱含深情。
俩人相视而笑,都因为一瞬的心有灵犀而羞涩的低下头,咯咯地偷笑出声。
月光皎洁的庭院下,岳莘握着子桑的手,十指相扣,内心充盈而平和,带着她漫步离去。
刚才,岳莘跑去西厢,死磨硬泡,到底说服楚安明日再摆上宴席,为子桑接风洗尘,她说子桑现在又累又乏,就不必兴师动众了,待明日子桑恢复多少精力,也适应了府里的环境,再好生接待不迟。
她抱着私心而去,又抱着私心而归,然而她的私心,她一句也未曾与子桑提及,只是告诉了莲儿,让她准备些许必要的东西。
在南厢后院,她把子桑接回来,二人在厅里吃一顿丰盛的家常小菜后,岳莘便有些着急了,眼睛又明又亮,连声催促子桑进屋里沐浴更衣。子桑邀她一起,她却说还有别的事物要处理,一会儿便回来,晚衣已经让莲儿备了,放在沐浴间的屏风架上。
子桑不知她为何要特意提起她为她备好衣裳,但她也一路劳累,满身仆仆风尘,想尽早卸下身上所有不属于这南厢的味道,所以对于岳莘有些古怪的言行并未想太多。她只是舒展腰肢,在目送岳莘离开后,便进了里屋,准备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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