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坛花雕

临渊鱼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读小说 www.duxs.net,最快更新凉风与热花雕最新章节!

    手机阅读更精彩,手机直接访问 M.bqg8.cc

    手机阅读更精彩, M.

    订阅比例不足, 显示防盗章。

    实际上也只过了十几秒而已。

    车里的程遇风不知说了什么, 刚好有对年轻情侣大声吵着架从陈年身后走过,她没听清, 不过依稀感觉他是让她上车的意思,她再确认一遍他的眼神, 拉开车门爬了上去。

    她的感觉是对的。

    程遇风和叶明远刚去了一趟警察局,回医院的路上, 程遇风观察路况时,偶然间发现了一个徘徊在站牌下的熟悉身影, 小姑娘抱着书包, 眼神带着迷茫, 四处张望。

    他记得她说过会来市一中上学, 没想到会是这么快,又看她神色微微不安, 猜想可能是迷路了, 初来乍到,人生路不熟的,也是在所难免。

    程遇风几乎都没怎么考虑,就产生了把她送回学校的念头。

    陈年坐在副驾上, 刚想和程遇风说话, 猛地发现后面还坐了一个人,更让陈年吃惊的是, 这男人她是认识的, 在飞机上她曾经紧紧握过他的手, 报纸上也见过,他是昭远航空公司的总裁,不过她记不得名字了,只记得是姓叶。

    “叶……伯伯。”

    叶明远当然也记得她,紧皱的眉头松了松,眼纹浮现出来:“真巧啊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陈年看到他那双仿佛看尽一切沧桑、和年龄极不相符的眼睛,不知怎么又想到他那个三岁就失踪的女儿,紧接着连他在飞机剧烈颠簸时,说“我在想,我的女儿”的温柔神情也好像历历在目……

    “陈年,”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她的失神,“系好安全带。”

    “哦哦好。”

    陈年手忙脚乱去扯安全带,不过她以前并没有什么机会坐私人汽车,极度缺乏系安全带的经验,所以安全带长度没拉够,怎么也扣不上,急得鼻尖冒汗。

    倏地,有一股陌生的温热气息靠过来,夹杂着淡淡的清香,陈年一动不动,任他的气息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飘,最后却汇集到一处,烫红了她耳朵。

    闻着不像香水,那么,是沐浴露的香气,还是他衣服上的?

    “哒”一声,程遇风准确无误地帮她扣好了安全带,又重新坐直身体,陈年这才注意到他系安全带时,眼睛还是专注看着前面的,好像他很顺手很自然就做了这么一件事。

    没有揭开她的窘迫,也不曾发觉这不经意的举动,在她心底掠起了怎样的波澜。

    陈年小声说:“谢谢。”

    程遇风听见了,勾起唇角算是回应。

    “陈年?”后座的叶明远问,“陈年往事?”

    陈年点点头:“是的。”

    叶明远说:“这名字不错。”

    他心里有太多翻晒不得的陈年往事,藏在最深的角落,用一根微弱的线串连着,现在这根线断了,心也如荒野,杂草丛生。

    叶明远看着小姑娘如初春般生机勃勃的面孔,仿佛透过这张鲜活的脸看到了另一个人,蹒跚学步的小女孩,踉跄着摔进他怀里,奶声奶气地喊他爸爸……

    他的目光越发黯淡。

    这时,陈年回过头,“叶伯伯,那次在飞机上,真的非常感谢您。”如果不是他的安慰,还和她握着手,她当时肯定就心理崩溃了。

    叶明远笑笑,也回想起来当时的一幕幕,“我也要谢谢你,你非常勇敢。”

    甚至那时他觉得,就算要死了,握着那样温暖的体温死去,幻想着好像女儿又回到了身边一样,14年前他没有紧握住她的手,在那生死相依的一刻,他用另一种方式如愿以偿,弥补上了生命中的一处缺憾。

    陈年摸着头笑了。

    程遇风又问她:“吃饭了吗?”

    陈年从车内后视镜上飞快扫了一眼,叶明远正用手揉着眉心,看起来疲倦不堪,她感觉他非常需要休息,于是摇摇头说:“我和同学约好一起去饭堂吃。”

    程遇风也意识到了,她正值和同学培养关系的关键时期,小女生间感情纯粹,一起吃饭、逛街很容易就能融成一片。

    “也好。你在学校还适应吗?”

    陈年没有正面回答:“慢慢来就好了。”

    程遇风淡淡“嗯”一声,把车稳稳停在了路边。

    陈年这才后知后觉,市一中到了,她解开安全带,把东西拿好,打开车门下车。

    “叶伯伯,机长,谢谢你们送我回来。”她笑着挥挥手,“再见。”

    此时,太阳将落,暮色还只是很薄的一层,校门口聚了一堆返校的学生,欢声笑语,很是热闹,陈年朝他们走过去,就算不回头,她也知道身后有两道目光在送自己,晚风凉凉,吹得全身都舒展开了,她的步伐变得轻快许多,坚定地朝着未知的未来走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程遇风这才启动车子,往学校左侧的林荫小路开去,开了十分钟左右,车子在江边停了下来。

    两人下车,沿着江边走。

    容昭的病情才刚有起色,医生反复叮嘱千万不能让她再受刺激,因而他们这次去警察局也是瞒着她的。

    这几天陪在妻子身边,叶明远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连夜里都不敢入睡,一闭眼就浮现女儿发着高烧奄奄一息的样子……

    根据警方那边了解的消息,方德平信誓旦旦称当初丢弃的就是叶慕昭,因为这个小女孩他印象太深刻了,粉雕玉琢的,模样顶好,是最上等的“货”,说来那次真是连天都帮着他,恰逢六一儿童节,海洋公园里人山人海,他趁保姆不注意,借着拥挤的人流就把孩子弄出来了。

    方德平自认为这是生涯中干得最漂亮最利落的一笔,却想不到,没过多久,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

    叶慕昭就是被他带着慌忙逃窜的过程中发了高烧的,那时车里还有另一个小男孩,也是他拐来的孩子,在他屡次拳打脚踢下温顺得像一条小狗。

    男孩哭哭啼啼地说:“妹妹的头好烫。”

    “妹妹喝不进水了。”

    “妹妹没气了。”

    一点好处没捞着不说,还惹了满城的通缉令,现在人也没了,真是晦气!方德平就随便在S市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把不省人事的叶慕昭丢掉了。

    自那以后,他隐没了一段时间,直到换了另一张脸另一个新身份……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江畔人家陆续亮起了灯火,叶明远微佝偻着腰,姿态看起来万分落寞,“我也一定要把我的小叶子找回来。”

    不管最后找回来的是什么,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子。

    程遇风点了点头。

    尽管他清醒地知道,按照方德平的描述,小叶子还活着的几率不大,但又怎么忍心去戳破叶叔仅剩的渺茫希望呢?

    ***

    陈年回到宿舍,见门开着,隐约听到女孩子的说笑声,她走进去,笑声停了,几道视线齐刷刷落到她身上:“你就是我们宿舍的新成员吗?”

    “你们好,”陈年落落大方地打招呼,“我是陈年。”

    其他三人也纷纷做自我介绍。

    睡陈年下铺的女生叫张艺可,长得很小只,顶着一张苹果脸,笑起来时眯得眼睛都看不见,“听说你是理科生哦?”

    陈年疑惑:“难道你们不是吗?”

    大家一同笑起来:“不是啊。”

    有个高个头女生从床上探出头:“我们是杂种宿舍。”

    陈年被这种闻所未闻的说法惊到了,什么意思?

    “我没有在骂人啊,”赵胜男解释,“杂种就是混杂而成的宿舍。你是理科生,而我是体育生,艺可是文科生,菲菲是学美术的……”

    还真挺杂的。

    “不过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看起来很文静的菲菲说,“都是插班生。”

    “对对对!”张艺可又问,“陈年,你要空降到哪个班啊?”

    应该是重点班吧?

    不是张艺可拿异样眼光看人,而是在市一中,学生基本就分三种,要么家里有钱有权有势,要么就是自身特别优秀,陈年怎么看都不像第一种,那么就应该是学习超级厉害的!

    “我不知道会去哪个班,”陈年老实说,“老师只是让我明天早上七点半到理科楼303教室。”

    “303?”赵胜男奇怪极了,“怎么会去那里?”

    “陈年你不会记错了吧,”菲菲也说,“那个教室平时并没有用来上课啊。”

    陈年摇摇头:“确实是303。”

    她对数字特别敏感,过目过耳都不忘。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个女生的夜谈会就围绕着这个问题展开,然而直到睡前也没得到答案,陈年躺在床上,刚晒过的床单被单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把她从头到脚裹住,她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又闻到了某种独特气息,像清晨花叶上的露珠,又像夏夜从林间吹来的凉风……

    那是程遇风身上的味道。

    “我很难过,很难过。”

    路招弟趴在桌上写日记,一双眼肿得像杏仁核,窗外妈妈的哭闹声渐渐小了,隐约只能听到爸爸哄人的声音,她把手握成拳头紧紧顶住嘴唇,生怕泄露一丝哽咽声。

    她每写一句话,眼泪就掉一大团下来,泡得字迹立刻模糊了。

    “别人嘲笑妈妈连颗蛋都生不出来,那我算什么呢?我是路边垃圾桶捡来的吗?还是说,只有儿子才算得上是一颗真正的蛋?……每次妈妈说要离婚,我就心惊肉跳,害怕得不得了,虽然在这个家里,没有人真的疼我,可我更害怕连家都没有了……”

    写到这里,路招弟的手颤得连笔都握不住了,因为压抑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疼,脑子疼,眼睛也疼,好像身上哪里都疼。

    眼泪隐忍得太久太久了,仿佛要借这一次彻底哭干,底下潜伏的委屈也化作利刃,一刀又一刀地割她的心。

    陈年不知道路招弟哭得这么伤心,她刚炒好一盘青椒土豆丝,准备端到屋里吃,没想到刚转过身,就看到外婆坐在里屋门槛上,手里拿着针线,哆哆嗦嗦地给她缝补衣服。

    “外婆?”陈年用力眨了两下眼。

    外婆抬头看过来,眼神带着她熟悉的宠溺:“年年你这肩膀是长了牙齿吗,怎么老把线啃掉呀?还好我会针线,保准缝得一点都看不出来……”

    “外婆!”陈年又惊又喜,端着盘子飞奔过去,“您认得我了?”

    “说什么傻话?”外婆嗔怪地轻敲一下她额头,“还没吃饭呢?赶紧吃去,我一会就好。”

    陈年哪里舍得走开,她小心翼翼地把外婆从头到脚看了又看,坐在明亮阳光里的外婆看起来那么慈祥生动,眼角褶子深深,有笑纹一层层漾开。

    “看我做什么,吃饭去。”外婆努努嘴示意她进屋。

    陈年也跟着笑,笑声银铃般清脆悦耳:“我等您一起吃。”

    外婆拿她没法,只好由着她去。

    半小时后,祖孙俩面对面吃完午饭,陈年抢着去洗碗,洗完擦干手出来,外婆正坐在树下小板凳上,手里拿着她的人字拖,翻来覆去地看,嘴里还念叨着:“这鞋不才刚买两天吗,怎么就磨成这样了?”

    “年年,你的脚是会吃鞋吧。”

    外婆还真往她脚上瞅了又瞅。

    陈年哭笑不得地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外婆,喉咙仿佛有一股酸涩的欢喜争先恐后溢出来,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这么大了还跟外婆撒娇呢。”外婆刮刮她鼻尖。

    “嗯……”

    晴空如洗。

    目之所及,四处都是亮光,连树叶都绿得特别清晰,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欢快叫着,陈年心想,要是……要是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外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忍不住嘀咕:“怎么刚吃饱就困了?”

    “外婆,我扶您进去休息吧。”

    外婆困得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陈年扶着她往房间走,她还不忘叮嘱:“年年,你要记得写作业,还有啊,鞋子也去买双新的……”

    陈年连连应着。

    外婆沾枕就睡,呼吸平稳而均匀,陈年在床边守了几分钟才出去。

    今天太阳很好,陈年心情更好,甜滋滋的,英语小作文写了两行,她把笔一丢,捣鼓更感兴趣的物理实验去了。

    她把锡纸裁成适合的尺寸,沿着两个一大一小的盒子的边角贴合好,又拿了一根铁丝,用钳子弯制出一个架子,大盒子放在下面,小盒子挂在架子上,往里面丢了一把稻米,再调好自制折射板的角度,这个简单的爆米花装置就算完成了。

    陈年在院子里选了一块阳光最好的位置,将装置搬过去,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了。

    时间悄然逝去。

    等路招弟过来找陈年一起上学时,盒子里已经炸开好些爆米花,有些炸得太早,糊了,散着一股焦香,好在大部分爆米花都还不错。

    “你在做什么?”

    路招弟好奇地走过来,除了双眼还肿着,她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甚至还能笑着说话。

    陈年低头捡着爆米花,往路招弟手里丢了几颗,得意地扬起细眉,双眸好似会发光:“尝尝看,太阳爆米花。哎,你哭过了?”

    路招弟不好意思地别开脸。

    陈年想起她家里的情况,闹得鸡飞狗跳的,她心里估计也难受得不行,当着爸妈的面又不敢发作,只好躲起来偷偷哭。

    “别太难过了,”陈年又给了她几颗爆米花,“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最快小说阅读

    最快小说阅读 M.bQ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