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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潇撑着头,迷迷糊糊感到身旁有动静,她睁开眼,便看到他眸光清亮,正看着自己。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称呼。严格说起来,他算是自己捡回来的。当时自己与泽漆交手,却是发现泽漆的身法很是诡异,不似一般内力深厚之人。他除了让天下人胆寒的毒外,剑术比之自己三年前还要差上许多。
可自己已是中了世间至毒红衣,就算他其余的毒再厉害,于自己来说,也是没有什么用的。而若以剑术相比,自己又输给过谁。
他当时用毒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异样,神色几乎都出现裂痕:“你难道……百毒不侵?”她只是哂笑。
她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泽漆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何以会用红衣之毒去对付当年仅有八岁的自己。
自己的剑术再绝世,可到的泽漆那种地步,他要走,你也是留不住的。只不过,也算是稍稍收了点利息。泽漆走后,才发现那人已经昏迷,不得已将他带上马车,之前他穿着玄色衣袍没有发现他伤的多重。
直到救了他,才发现那衣袍覆盖之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最为致命的是,他中了毒。
夙潇看他已醒,想了想,还是问道:“这儿荒无人烟,再走一段路,前面就是魏国境内了,我们找一处医馆,你伤的很重。你家人呢?我可以帮你送信。或者,你要去什么地方?”
那人似乎伤痛,以至于说话异常艰难:“姑娘今日救了我,待我伤好,自然是要报答的。只是,我如今这般,离我痊愈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我孤身一人,也没有什么亲人,姑娘既是要去魏国,那我便同姑娘去魏国,只是这途中,还得烦请姑娘再照料我几日,待我痊愈,好报姑娘的救命之恩。”
夙潇看着他说出这一番话,虽是到了此番境地,依然俊秀冷逸,颜色倾城。
她半晌不知说什么,呆了呆,才缓缓说:“算不得我救你,我也没想着让你报恩。”
那人剧烈地咳起来,似乎是牵扯到伤口,他闷哼一声。
夙潇却觉得他刚才的神情有些嗤笑的意味。
她见他似乎痛意更甚,闭着眸不再说话,她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总得称呼你。”
那人缓缓睁开眼睛,墨色的瞳中华光一点点聚集,轻声道:“苍溟。”
夙潇不知怎的,竟呆了片刻,继而倾身,衣袍落下,覆在那男子身上。
车内昏暗,只能看到极淡的一双眸,她眸中有片刻的冷冽在凝聚,唇上薄有颜色,声音如月华摇落,如暮霭苍苍:“你叫沧溟?”
那人微微一笑:“苍之一姓虽说少见,但还是有的。苍白的苍,东溟的溟。”
十日后,夙潇立在大梁城。
中途为苍溟寻了处医馆包了几服药,如今看着倒是好了许多,至少已不用人搀扶。他得知她要去龙阳府求取承影剑,眼中几不可见一点笑意:“承影剑昔年掀起了滔天的风浪,直至在龙阳君手中才好些,他虽有言,要亲自为承影剑择主,但就这样,你觉得你便能取得承影剑吗?须知有多少名家氏族慕名而来,铩羽而归。”
龙阳府在大梁城西侧,据传,之前建府的时候,本是选了大梁城最繁华的一块地段,划出的土地几乎占了半条街,后来不知怎的却建在了西侧,行至那的时候,街上人影寥落,显得很是冷清。
朱漆的大门已经有些破败,檀木的牌匾上书着鎏金的大字,那字苍遒有力,许是时间隔得久了,看着竟有几分沧桑。墙角边露出半截栾树的枝丫,这样的时节,觉着很是萧条。
入了府,只有一个老仆领路,偌大一个府邸路上竟没有遇见别的人,那老仆许是也觉得冷清了些,开口说:“我们公子爱清静,便让人将一众的侍从都遣散了。像这两旁,之前中的都是大片的白檀和白雪花,开花的时候,一眼看过去,真像雪一样美。可惜如今这个时节已经枯了。”
那老仆叩开龙阳君的房门时,夙潇只觉自己的眼睛都被刺痛。
虽是白日,但偌大一个房间几乎四处都嵌着萤石,白玉雕砌的地面,上面不知雕着什么,一眼看过去,竟像水纹一样流动。
眼前是层层帷幔,屋内不知燃着什么香,只觉得很冷。
掀开帷蔓只见一张紫檀雕花的软榻上,斜斜倚着一男子。身后用半边纱挡着一幅画。
他微抬起头,鬓发散开,衣袍锱铢散落,只手中握着白玉的瓶颈细细摩挲,满室华光之下却无端有些悲凉,他指着一旁的锦垫,笑意散开在唇畔,声音如云烟般轻渺:“坐着吧!”
夙潇只一眼,便唇畔逸出一声叹息,想起那些传闻,心中只觉得难怪如此!
这样的容色,这样的神情,就算是将最绝世的美人放在眼前,也难抵其一二。古来读倾世二字,不大能理解,一人之容色极致到哪般境地,才可当的起这二字。
而今看来,倾世二字,说的便是这龙阳君吧!
她毫不怀疑,若他想,他的容色足以杀人,足以亡国。
一旁的苍溟似乎看出她所想,挑眉轻笑:“你这幅模样,可是震惊?”
苍溟又道:“传闻,龙阳君第一次出使,那国君当场失态,跌下王座,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这样的,还算是好的。”
夙潇心中何止震惊。龙阳看她不动不语,又笑了笑,声音杳杳渺渺:“不要怕,我是龙阳。”
夙潇不知作何回答,看着他那半张脸,答道:“我知道你是龙阳君。”说完,顿了一顿,又道:“我也不怕。”
当旁边传来低低的笑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苍溟意味不明的说:“美色误人啊!”
龙阳终于放下了那个瓶子,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听说,你来找我是为的承影。”
不待夙潇回答,龙阳已经说:“可你大约不知,承影剑的下一代主人须的是我的弟子。”
夙潇皱眉:“那便是,得要拜师?”
龙阳轻笑:“不。”说到这儿,他略微皱眉,而后笑道:“我的师傅收我为弟子的时候说过,师门有训,一人一生只能收一个弟子。既是只能收一个人做弟子,自然得好好斟酌。”
夙潇抬眸看他,他竟是有师傅的吗?可她听过所有龙阳君的传闻里,没有任何人说过他有一位师傅。可能教导得出龙阳君这样的弟子,他的师傅又岂是无名之辈,既是如此,为何从没有提及。
苍溟也是皱眉,他看过那些秘案,怎样丑恶肮脏,不为人知的事均有记载,可独独没有任何记载写到,龙阳君曾经有过一位师傅。古来收徒,无一不是以弟子遍布天下为荣,又有哪个门派训言,一生只得收一个弟子。
他看向龙阳,问道:“不知龙阳君师承何人,怎的从未听说过?”
龙阳唇角漾开碎薄的笑:“我的师傅,他名唤魏圉,至今,已逝五年。”
夙潇震惊地抬头,却从龙阳君那双眸中看出了一抹苍老的痕迹,可他容颜正盛,又怎会苍老?
龙阳勾起唇:“他还有一个名字,唤少垣,可惜,而今除了我,已无人知道。”
夙潇脑中有些混乱,她不知道今日怎会牵出这样一桩秘辛。若她的神思还算清醒,她想,此前的魏国君主,魏安厘王,单名一个圉,确是唤魏圉。
可那魏王不是与龙阳君痴缠十几载吗?为此,受尽世人诟病。可而今,龙阳君却说,此人是他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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