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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洪渊骑乘黄斑鹿前来隆安上安县,后者脚程极快,几乎不管地形如何,哪怕前方为湖泊,河流,真气妖云之下如履平地,这几百里之遥,也不过半日工夫,便已到达,让前者正式感受到来自修士神通伟力,劲风拂面,喘不过气之余却又啧啧称奇……
刘府书房,刘意夫望眼欲穿,坐在椅子上嘀咕道:“一晃便是四五日光景,盼星星,盼月亮……唉!”心中难免会生出一句:“怎么当初不听从沈九皋的建议呢。”
当日青面鬼联系青夫人,奈何彼此距离实在过于遥远,几千里地界何其费神费力,未果,那浓烟只维持不到一袋烟的工夫,便宣告崩溃瓦解,二人面面相觑。
按照青夫人所言,刘意夫属于气血多有亏空。
也没甚不对,一方主政大员,身兼重担,公务繁忙,根本无法做到静养调理。
年轻有为正当时,便平步青云,多少人眼巴巴想要奉承,朝堂亦属于江湖,在坚守与浮躁中,在抉择与喧闹间,难免忙于应酬,通宵达旦喝酒聊天,况且,人无完人,总有白璧微瑕的缺憾,迎娶若干美妾也属于常理之中,正值如花似玉年岁,节制自然谈不上有多好,顶多做到没掏空身体罢了,日积月累下,想要精神恒久不变,恐怕难矣。
美妾小心服侍,捏捏疲乏的肩膀,前院管家匆匆走来,隔着房门躬身道:“老爷,有一名自称青夫人座下弟子之人前来求见,现正在府门外等候,您看要不要抽空见上一面。”
蹬蹬蹬,急促行走声,吱呀房门立马被打开,显然有些慌乱,刘意夫骈手吩咐道:“快快有请贵客,不不不,我亲自出门迎接。”说罢连心爱的美妾也没搭理,自顾自往外走。
前院管家紧跟其后,心头捏了一把冷汗,亏得今日一双招子灵泛,看对方穿着打扮不俗,又领了只梅花小鹿,暗想也并非乞讨求门路之人,这才特意禀告,若不然,最次,也要被老爷罚个不知晓轻重缓急的罪名,这管家的好差事,只怕会黄了……
那美妾也有眼力劲,听闻此语,观其表情动作,双手抹平丝缎素雪绢裙褶子,整了整头上发髻,把金步摇安放整齐,旋即碎步走出院子寻来后院女管事,交代道:“立即安排准备迎接贵客之事,最高规格。”吩咐下,迅速打扫,摆放物件,整个府邸一片喧腾。
门外,公孙洪渊负手眺望大街,黄斑鹿站立不动静静等待,片刻功夫,听闻众多脚步声传来,朱门打开,八名家丁小厮穿着蓝衣小跑立于石狮旁,目不斜视,未有諐仪越礼之举。
刘意夫眉宇间焦急又担忧的模样跨出,撞见眉若剑锋,器宇轩昂劲装男子,腰间佩刀站立,脸颊点点胡渣使人安定,心立马落下,皮肉舒展开,笑意盈盈拱手道:“意夫见过尊驾,今日寒舍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哇。”
公孙洪渊揖礼道:“刘公子无须客气,鄙人复姓公孙,名洪渊,今日多有叨扰还望海涵。”
刘意夫也不避讳,上前亲切捏住右手,俯下身子轻语道:“此处并非聊事之地,人多口杂,还请尊驾进府一叙,请。”脚下一动,错开半步,伸手笑脸邀请。
“请!”公孙洪渊说罢,神色动了动,侧头等黄斑鹿先行,刘意夫随即便弄懂关键,暗道:“今日主角莫非这只小兽耶?”
“老爷好!”
“老爷好,公子好。”
“奴婢见过老爷,见过公子。”
路上不时有丫鬟小厮悄悄打量那只小鹿,旋即俯首恭迎二人,问候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显得格外有礼数,刘意夫捋了捋胡须,心头大乐,做的好,做的好哇,指着大厅朗声道:“公孙贤弟请看,这边便是芳雅草堂之所。”
分宾主落座,登时有女管事上了香茗,等事情弄得差不多,刘意夫挥袖,威严嘱咐道:“众人都下去歇着吧,没有本老爷应允,前来叨唠着,悉数赶出刘府。”
等前院作鸟兽散,再无一人时,黄斑鹿言道:“青夫人座下弟子黄斑鹿见过刘公子。”
刘意夫胆子不比以往,客气道:“这位……意夫便称呼阁下为仙长吧,能以兽形口吐人言,这种跟脚非比他人。”
黄斑鹿没什么意见,言道:“无须客气,此次奉命行事,抱着替公子分忧解难的愿景而来,咱们进入正题如何?”
“是极是极,瞧我都糊涂了。”刘意夫也不磨蹭,把前因后果悉数道来。
公孙洪渊听完这话,沉吟片刻道:“此事怕棘手矣。”
刘意夫大惊,好端端为何说出丧气话,眉毛皱巴,言道:“公孙贤弟可发现什么头绪,有何不妥之处,但说无妨。”
公孙洪渊摆摆手,显然对方有些乱了阵脚,欠意道:“这事主要怪在下,说简单些,青夫人应诺刘公子所求,派遣二位门下弟子前往,其中有一位便是内子,然,怀有身孕,不便前来助拳。”
刘意夫懵了,心中愈发糊涂起来,弄了半天,正主未至,合着对方的身份,属于青夫人徒弟的外子?
公孙洪渊也琢磨着有些尴尬,直言不讳道:“特意赶来,便听闻这种消息,恕某直言,并非能短期内办成,所以,所以……实话实说吧,在下明面上的身份乃永顺县捕快……”
明面上?刘意夫听弦知音,慌忙道:“暗地里莫非还有不便行事的地方?”
公孙洪渊拱手道:“另一重身份,不才,添为大夏国正气殿天机院……”
刘意夫听闻什么好消息般,难以控制情绪的模样,急迫道:“公孙贤弟的意思是在正气殿任职?太好了,哪有什么棘手的,这种身份更利于开展接下来的凶杀案。”
公孙洪渊疑惑,还是选择回答道:“没错,可按照这种身份来论,刘大人可还记得最近生出的边陲将士叛乱,还有早先骇人听闻的户部尚书孙女被擒一事,另外,四州大宗人口下落不明的案子,在下悉数都参与其中,若真在此地耽搁三五月,只怕,还得大人去和上面沟通才行。”
刘意夫心中直抽抽,怪不得对方直呼棘手,还真难办的可以,可转眼又想通什么问题,压低声音道:“既然如此,那本地这桩案件可以移交上峰,毕竟归属于修士作乱,反正要派遣人员下来,操作一通,干脆就地便宜行事,有何不可。”
黄斑鹿接了话茬道:“并非如此,按照参与的事情多寡来评判,公孙贤弟的道行俨然被看好,手上没几分真功夫,哪能这般受到青睐呢!”
公孙洪渊袖口一挥,摆摆手,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谦虚道:“也并非如此,只不过凡事讲究个轻重缓急,朝廷知晓此地出现祸事,在这种宵小环伺之际,唉,都不是外人,也就掏心窝子说吧,顶多矮个子里头拔将军,修为自高不到哪儿去,谈论一句诛心之言,刘大人还是打消破案为妙,缓上一年半载,等各地事情消停,风头过去,再去计较也不迟。”
刘意夫心有所动,这话倒也在理,不过有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憋在嘴里不吐不快,直言道:“诸位都属于良伴诤友,沛雨甘霖,那我也不行小人之事,首先言明一点,并非那种坐以待毙的性格,也不是放任不管心眼黑的态度。”
公孙洪渊黄斑鹿相视,点头,前者道:“刘大人但说无妨,这种局面没有不可谈论的事。”
刘意夫正色道:“意夫来此地已经第三个年头,清正廉洁,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重农宣教,所居民富,损公肥私之举绝无,更别说鬻官黩货这种杀头事情来,前两年上峰考第评级,夺得个四善俱全,上上考的美誉,奈何年岁不够,资历太浅,屡遭留压而不提迁,眼见最后一年期限将至,早早借了不少门路,送上仪呈,孝敬,打点好了一切,只要是上上考,哪怕上考,最起码能混个同知,若机遇了得,知州的帽子带带也是有可能,鸿胪寺右少卿,通政司右参议同样空缺无人。”
公孙洪渊表情如常,心中静静思索,大夏国土面积广袤,规律节制俱存,升迁路途自有章程,岁检勘查,按照当地教化,案件审理,生产督导,赋税征收来评判某位官员,另外,钱不是万能,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上下走了个遍,混了个脸熟,在君主,太傅,司马,东丞西相,六部大臣的判定下,合情合理之中,按照制度优先选择,提拔,安排,部署,又有哪里不对的呢?难怪这会儿心有不甘。
刘意夫捧杯嘬茶润润嗓子,歇口气缓缓,过意不去的语气,轻语招呼道:“二位就当寒舍乃自己家,也都尝尝味道,无须客气。”
公孙洪渊端茶颔首示意对方,谢过,小小喝上一口,言道:“挺不错,汤清澈,色琥珀明亮,闻之芬芳清香,味微苦,继而点点甘甜自舌尖渗出,缓缓溢满口腔,回味无穷。”
黄斑鹿没多大反应,一饮而尽咀嚼几下,顺手放置桌面,香与否,醇厚不醇厚之言太落俗套,勉强道了句:“食之清神和胃。”
刘意夫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旋即揉了揉额头,整个人往椅背靠去,复又言道:“若是因为这件事,弄到最后阶段,成一桩祸尾烂梗,今年考核评判,能博得中考,弄个朝议郎的头衔回家养老都属于喜讯,万一下考,遭受佞人弹劾,再严重些下下考,革职降级,听候监察衙门查处,岂不成了个,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结局?唉,这又并非意夫过错,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哇!”
公孙洪渊自打能够修行之后,并未把朝廷普通职务看得太重,俗物带来的诱惑过低。
抱着或许人各有志的态度,好言相劝道:“此事的确有些可惜,但换个方位来思考,不妨退一步保平安,如实相告,那些政敌要想凭借此来弹劾,岂能抹去大人这几年的功绩?”
“非也!”刘意夫倒也毫不在意对方一时半会的糊涂,掏出随身携带的那枚丹丸,在众人不解行注目礼时,俯身轻语道:“还请善人出来一见。” 一如当初那般,阵阵阴风刮过,青面鬼于烟尘中现行,拱手道:“见过二位道友。”
“咦,想不到你也在这!”黄斑鹿坐直身子,大眼珠子凝视出现的身影,有些意外的表情。
青面鬼见识相熟之人,面目愈发和善,语气透出亲切道:“鹿道友十年未见,可还好?”
公孙洪渊瞧见鬼怪,猛然间,拍了脑袋,道:“我懂了,刘大人想要另外拿一手供奉可对?”
刘意夫捋了捋胡须,摆摆手道:“哈哈,公孙兄实在聪明,咱们先别大人大人的称呼,刚才官场上的事情已然过去,直接叫我意夫即可。”
黄斑鹿不解,注视二人,青面鬼足下生了根,没有挪动半分,就这么呆滞状,显然等着接下来的话。
公孙洪渊也不墨迹,正色询问道:“正气殿,天师院,驱魔院等这些衙门的水可比凡俗官场要深得多,兄长可摸清楚跟脚?行事会否太过张扬,惹人不喜?”
刘意夫言道:“公孙兄但可不必担忧,骁勇营都尉沈九皋沈大人早已点明其中利害关系,不然,我如何能得知呢?”
黄斑鹿模样更糊涂,如同听天书般傻愣愣坐着,其实这番话题,要牵扯另一段缘由,个中始末,要从公孙洪渊谈起,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先由泰安府总捕头,金狼银剑黄文山力荐成为一名捕快,而后,经过后者的协助,递出奏帖,往上申请,正气殿委派一名监察验明真伪,繁琐登记后,走完流程,成为大夏国官方修士,属于正儿八经的在册人员。
而后,劈浪决进展迅速,让他道行上升,被正气殿下辖天机院周闻达相中,认为兵刃耍得不错,且术法杀伤力足,成为一名暗线人员,身份大变,这地位不可同日而语,至此以后,不光能领去捕快的那一份俸禄,同样在正气殿,还有一份特殊的俸禄。
那便是各种养气延寿灵草,飞剑,法器,秘宝,符箓,鬼役,功法,丹药……
更甚者可以凭借历来所创造的功绩,有资格享受气清浊浑秘境带来的便利,药圃,妖场,洞天福地,天罡地煞脉穴,拜入大夏国官方师门等等等等一些好处。
要知晓一个道理,哪怕招安,也属于折腾越厉害的,赏赐越厚。
这级别不同,俸禄自然不等,若是成为知州,鸿胪寺右少卿,通政司右参议,绝对要好于县令身份去申请,况且出劳出力,造福一方百姓,两两相加,犒赏的区别大了去了。
身为凡俗之人,能碰上成仙长生的机会,他急不急,慌不慌,那是肯定的,哪怕机会渺茫,总好过从眼前溜走哇。
公孙洪渊挠挠头,这局面就更难办了,除非,当机立断,刘意夫舍弃其余想法,直接按照现在的时局去盘算,也别计较完不完美的考量方式,然,壮士断腕谈何容易,扪心自问,公孙洪渊也不甘,将就那也要看是哪种讲究法,能采用最为妥切的办法去处理,谁愿意效果打折扣呢?
姜北云蛇灵宫的举动,便是嫌弃普通进阶方式过于平庸,这才舍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清气,炼成术,而不是用作修为突破上。
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天底下没有傻子,除非各种局势差到难以挽救的节骨眼,不然,无人会轻言放弃太好前程,这便属于对道的那份执着,也是内心中渴望强大的愿景。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黄斑鹿小短尾上蜷缩的头发,悄然无息掉落,摇身一变,化作身着一袭白玉兰散花纱衣的姑娘,拍拍手,言道:“这有何难,一个个真没出息,加起来几百岁的老骨头,连这点事情也解决不利索,你们日后也别说认识我师姐,我呢,也丢不起这个人。”
众人惊骇,无声无息突然冒出来一句女音,青面鬼与那黄斑鹿回头就扫了一眼,慌忙站稳行礼,颔首低眉敬重有加,恭敬道:“见过师叔!”
“小鬼见过白夫人。”
公孙洪渊站起身,有样学样,而没去在乎外表,仙人岂能用凡俗的年岁做计算,揖礼道:“公孙拜见师叔。”
刘意夫起初有些痴痴傻傻,尚未转过弯,听闻众人嘴中称谓,旋即醒悟过来,也坐不住,屁股慌忙抬起,拱手道:“见过仙师,大驾光临寒舍,实乃柴门有庆之事,快快请上坐。”
白姓姑娘也不客气,笑话,在场哪个不是她的晚辈,谅他们也没这胆子,大咧咧坐在主位,格外不雅的半躺式,一伙儿大男人被这气场所震慑,眼观鼻鼻观心,视而不见,就当没发生过。
白姑娘也不墨迹,如同男子口吻,颇有大鸡不食细米的豪情与勇气,厉声道:“你们尽管行事,怎么舒坦怎么弄,此次我跟来,一则算是散散心,二则呢,替你们收拾殃祸之事,尽管寻来本地修士,有一个算一个,看谁敢阻止,真以为你们师尊不在,玉福洞就没人了吗,荒谬!”
全场大气不敢出,格外静寂,任凭指点江山般的气势,发号施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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