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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宁心里还在惦念着回来那一路上的情形，忽听到她这么说，不由唬了一跳，脱口道：“我，我不行！我，我还不习惯”
温若锦失笑道：“这有什么不习惯的？做皇上的女人还不好么？这宫里的嫔妃哪个不是眼巴巴盼着皇上？趁着此刻皇上图新鲜，你可要抓住机会，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有了宠幸才能在这宫里立足。”
“我”咸宁欲言又止，不情愿三个大字却是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温若锦诧异道：“难道你不愿意？妹妹，不管燕国曾经与大周有过怎样的过节，如今你人既已在宫中，你就是大周皇上的女人了，可别再起别的傻念头了啊！国仇家恨那原是男人们的事，与咱们闺阁无关！咱们只管出嫁从夫，好好地侍奉皇上，在这宫里出人头地，才是咱们的正途。”
咸宁只低头绞着帕子不语。
“你也瞧见了，这宫里哪个是省油的灯？李美人就不必说了，仗着有个儿子把谁也不放在眼里！皇后表面上淡淡的，可心里事事明镜似的呢！还有冯昭仪她们，别看平日里有说有笑的，可咱们姐妹若略有点儿差池，她保管头一个踩上一脚！还有那个丽妃，虽是被贬到白云寺去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中有个当大官的哥哥，宫里有更有个太后姑妈，她也看回来重整旗鼓也非难事”
“姐姐，提起她，我正有件好笑的事要告诉你，保管你听了要笑死！”咸宁忽然笑着打断道。
说着便把今日在白云寺如何戏弄云悔，剃光了她三千秀发之事说给了温若锦。温若锦只听得心惊肉跳，不但没有如咸宁预期的那样开怀大笑，反而紧锁眉头问：“你为何捉弄她？你同她又没甚仇怨！我只是让你命她伺候法事，你好端端地去结这仇做什么？”
“姐姐，你不说我也早都知道了！”咸宁哼道，“宫里谁不晓得，当初你怀了孩子，被她害得小产，她就是因为这个才被贬出家的，不是么？如此恶毒的女人，今日我剃了她的头发只是小惩大诫！若依我素日的性子，直该拖出去活活打死才解恨！我就是虑着太后，才未下狠手。姐姐，你是没瞧见她那样儿，妖妖条条的，哪里像个尼姑的样子？如今剃尽三千烦恼丝，可算是真正的立地成佛了！”
温若锦无奈地摇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太后到底还是偏疼她的，当日只是一时之气，又碍着皇上和我，才命她出家。其实也是想让她避开风头，免得皇上在气头上从重治她的罪而已。如今时过境迁，太后便想把她接回来了。什么除夕法事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你今日这般羞辱她，一旦太后知道了，反倒会以此为借口，更催着皇上将她接回，甚至恢复她丽妃的身份。毕竟她是皇上的表妹，皇上恐怕也会心软，岂会由着她被你欺负？”
“真的会这样吗？这样的毒妇，皇上还要袒护她？”
“你呀，太胆大妄为了！连太后的人也敢随便糟蹋！”温若锦摇头道，“真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谁叫她害过你？只要是对你不利的人，便是我的仇人，我都不会放过她们！太后和皇上要怪罪，我一人去领就是，我才不怕呢！大不了杀了我替她出气！”
“又胡说八道！”温若锦嗔她，心下却也有些感动，搂着她道，“好妹妹，你既这样一心为我，我岂会袖手旁观？我会尽力在皇上面前转圜的，况且她想回来恐也没那么容易，老天未必会遂她的心！”
却说楚国，除夕将至时，宫内也生出了许多事来。
头一件便是冷宫有人来报，说孔庶人病重。按理她现在不过是个庶人，连宫女都不如，别说病了，就是死了也不过一张草席一裹送到乱葬岗上就打发了。可她到底是大皇子的生母，大皇子虽也被废为庶人，名字却还挂在宗室玉碟上，谁晓得万一哪天会不会东山再起，到那时秋后算账，他们这些看守孔庶人的冷宫执事太监们便死无葬身之地了。因此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跟上头禀报一声，看上头到底是个什么主意。
淑妃便问宸妃的意思，宸妃却不置可否，只推说自己身上不好，让淑妃自己拿捏着办。淑妃没法，便趁着乾元帝精神头还好的时候回了他。
“臣妾私心想着，到底曾是潜邸时一起侍奉过皇上的，如今也不忍看着她病死。不如唤个太医来替她看看？”
乾元帝沉默不语，不禁又回想起他与孔妃成婚的那个夜晚。那时的她风华正茂腼腆温柔，他则是风度翩翩英伟不凡，人人都说他们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如果他后来没有遇到青灵，如果他还只是个王爷，也许他们到如今仍是恩爱亲密令人羡慕的佳偶伉俪可是世间没有如果二字，他们在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中渐行渐远，远得只剩下利益的计较，再没有当初那番情谊了。
后宫的风吹草动无不牵扯着前朝，自从他患疾以来，朝中劝他早立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乾元帝先还压着，盛怒之下甚至将几位犯颜直谏的大臣削官下狱，谁知如此雷厉风行之势非但没能压制住大家上奏的激情，反而惹得言官们也纷纷加入这场立储风波。思前想后他也只得缓和了姿态，表示会慎重考虑臣子们的意见，就是拖延着不作决定。这个决定影响着很多人的命运，就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
如果对孔妃还心存眷顾，免不了有择端一党的人出来兴风作浪。因此他想了良久，终是狠心道：“不必了，生死有命，何必徒劳？”
淑妃愕然，待要为孔妃求几句情，乾元帝冷淡道：“朕也乏了，你且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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