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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宁公主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万万没想到赵瑾怀竟会突然从天而降，不由地又是慌张又有些喜悦。
“我，我，没干什么！”她忙暗暗朝太监宫女们摆摆手，示意她们将云悔挡住，“我就是来还个愿而已！”
赵瑾怀眼光何等敏锐，早已越过人群看见云悔瘫坐在地上，心道果然出事了。未及他过去细看，身后的曹纾孙达等人已跑了过去，拨开太监们，只见昔日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丽妃娘娘，如今竟成了个秃头，差点失声笑了出来。又一想怕被瑾怀斥责，忙都一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拼命示意。
瑾怀皱着眉头踱步过来，咸宁忙挡在他面前笑道：“本宫这里正上香祈福呢，赵将军在这里多有不便，请在外头等候吧。”
瑾怀不为所动，只是将高出她足足一头的脑袋转向了曹纾孙达处，一眼便看到了云悔的鬼样子，心里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本宫想请云悔师傅替我主持还愿典仪，可惜她竟未曾落发，六根不净，如何能祈福？况她如今还在为太后祈福，若因心意不虔诚而遭佛祖怪罪的话，太后岂不要跟着遭殃？因此我就帮忙替她断了六根，岂不甚好？”
瑾怀心中震撼，一时竟无话可答。
曹纾竖起大拇指道：“德妃娘娘，您真有想法啊！敢作敢为，真乃女中豪杰！”
咸宁得意地一笑：“这有什么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闭嘴！”瑾怀不好骂咸宁，只得没好气地瞪了曹纾一眼，方向咸宁说道，“臣奉皇上之命来接您回宫，看这样子仪式大概还未结束，臣等在殿外候着，娘娘这里好了唤我们一声就是。”
云悔原本一直低头捂脸嘤嘤哭泣，听赵瑾怀这么一说忙急得哭叫道：“赵将军，你带我回宫去吧！我要见皇上，我要见太后！呜呜”
“在下只奉旨迎德妃娘娘回宫，皇上并无旨意带其他人回去，恕在下不敢自作主张。”
“不会的，皇上一定想见我的，他若知道我被人这般欺负，一定不忍心不见我，定会替我报仇的！你带我回去，我要见他！”
云悔忙从众人脚下跪爬过来，想抓住瑾怀的衣襟求他，赵瑾怀一闪身让开了。
“德妃娘娘，臣在外面等你。”
“不必了，”咸宁笑道，“我已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众人皆是一愣，从来了到现在，光顾揪着云悔剃发了，何曾还过愿？娘娘连香都没点一根呢，这就完了？难道大老远地过来一趟，就为剃了她的头发？
“走吧，起驾回宫！”
咸宁说着已昂首走了出去，赵瑾怀和曹纾等只得跟着一起出来。
“皇上跟臣说，这还愿仪式颇为复杂，须费些时间，怕娘娘弄到黄昏时回宫不安全，因此命臣率兵前来保护。可是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赵瑾怀举头看看刚高升的日头，有点莫名其妙。
“皇上说的也没错，还愿么，夙愿得以实现，自然心中喜极心意至诚，少不得要三牲六畜礼仪周全，以敬谢神恩。大祭小祭，主祭副祭，可不得闹到黄昏去了？”咸宁笑眼对上瑾怀充满疑惑的星目，那一刹那竟恨不得一头栽进去方好。她忙挪开目光，将焦点落在不远处几株枯树上，“你看，那树光秃秃的，像不像方才那云悔的样子？”
“娘娘，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何必意气用事，行些孩童的把戏呢？你可知魏氏兄妹都是刻薄小气之人，你今日得罪了他们，日后他们必会报复你的！”
“我才不怕呢！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他们报复？我知道，我这么做，只怕一回宫就会受到责罚，太后和皇上都不会放过我，但我就是要这么做，我觉得很痛快！”
“你跟云悔素不相识，也无瓜葛，为何要戏弄她呢？”
“她是没得罪过我，可是她心肠歹毒，她害过姐姐！贤妃姐姐原本有个孩子，怀孕不到三月就被她推下台阶小产了！如此恶毒的妇人，若依我的性子竟该一刀结果了她，我就是深思熟虑瞻前顾后了，不想在寺中闹出人命，招惹菩萨怪罪，因此才仅仅捉弄羞辱她一番就罢了，算她走运，真真便宜她了！”
赵瑾怀哭笑不得，就这样还敢说是深思熟虑瞻前顾后了？她要是不深思熟虑，这会子得闹成什么样了？他在寺外便已听见了里头鬼哭狼嚎的动静，忙赶进来制止已是来不及了。事已至此也只好就这样了，反正云悔也是在此出家，有没有头发也没甚大碍。说到底是皇上的家务事，他也不好多嘴。
“现在气也出了，做也做了，总可以回宫了吧？”
咸宁听到回宫二字，便不由地没精打采起来，她真不想回那个牢笼。别人看着梦寐以求的皇宫，只当如何风光享受，谁又知道其中的痛苦呢？若是老天准许，她真希望能和赵瑾怀就这样踏着满地残叶一路走下去，一直走到白头。
她心中猛地一顿，差点漏拍一下，白头？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词？她和他可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她已成了武宗的德妃，这辈子怎么还可能同他有什么交集呢？可是，她心里又似乎为那两个字欢欣鼓舞了一下，若是，果真能同他白头，是否人生会觉得没那么辛苦煎熬？
她飞快地抬头瞥了他一眼，见他目视前方正盯着士兵们准备车马，不由地松了口气，自己的小心思并未被他发现，同时却又有些失落。
“娘娘，请吧！”瑾怀看着车马俱备，方回头来请她。
“嗯。”咸宁怏怏地应了一声，举步往前走，忽然她停顿了一下，小声向瑾怀道，“你可知为何我还愿这么快便结束了？因为我并无可还的心愿，菩萨没有保佑我嫁得一位如意郎君！”
说罢，低头忍泪上了马车，宫女替她放下车帘后，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无声地肆虐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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