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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后之死与臣妾无关啊！臣妾真的不知情！”孔昭仪跪在夜心殿中，整个人如泡在冰水里一般，从心底里往外透着丝丝凉气。
入秋以后的江南，昼暖夜凉，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蚕丝薄衫，竟连牙齿也微微打起架来。
乾元帝冷冷地俯视着她，缓缓开口：“这一句你已说了半个时辰了，看来朕想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是大可不必了。既然你这般视死如归，那就去宗正府说个明白吧。只不过，倘若是宗正府结的案，到那时朕即便有心维护也奈何不得了。当日刘美人一案，你大约还记得吧？”
孔昭仪的心肝一颤，牙齿上下打得更是不可开交了，竟然语不成句。她当然记得，且还记得很清楚，数年前那个刘美人因长得有几分像端懿皇后而深受皇上宠爱，甚至还怀了龙裔，她嫉恨万分，千方百计想除掉那个眼中钉。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她抓着刘美人的错处诬陷她和她娘家巫蛊作乱，趁着皇上当时不在宫中，不由分说就将刘美人打入宗正府受审。不出一日那个娇滴滴的美人就被折磨得流了产，最后还自尽于狱中。这些年类似的事儿她没少干，倘若进宗正府一审，将这些陈年旧账全抖落出来，自己怕是难逃干系，到那时会是个什么下场，不用想也知道了
万万不能进宗正府！倒不如实话实说，横竖那件事不是她下的手，充其量只能算是个知情不报而已。
想到这里，孔昭仪便在地上叩首不绝：“皇上，并非臣妾抵死不认，实在是此事与臣妾无关。臣妾也是多年以后，凭着一些蛛丝马迹自己胡乱猜的”
头顶上悄无声息，她不由地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却见乾元帝定定地审视着她，等着听她那所谓的蛛丝马迹。孔昭仪只觉四肢发软，心头突突地狂跳，一开口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
“当日皇后去得突然，臣妾一直心中疑惑，更古怪的是皇后临产时随侍在侧的人，不久都莫名其妙地死了或是失踪了，只是无凭无据的臣妾也不敢提一个字。后来，后来”
“快说！”乾元帝一声断喝，吓得孔昭仪一个激灵，差点没一头栽倒在青砖地上。
她忙哆哆嗦嗦哭道：“后来太后病重时，臣妾去侍疾，有一日听到她在梦中胡乱喊叫，声音凄厉，吓得臣妾心惊胆战。忙凑到床前想唤醒她，却听见她在喊皇后和公主的名字，叫她们快走，不要缠着她！又说什么‘想夺我鹿家天下，今世休想’，‘断不能留下你的孽种，赐死你乃是先帝遗诏，休怪哀家狠心’臣妾吓坏了，不知该怎么办好，忙推醒太后，叫了太医来诊治。太医把了脉，说太后病势沉重，邪佞才敢欺身。太后醒来以后，神情恍惚，还问臣妾她梦中可曾说了什么，臣妾哪里敢告诉她，只得说没有。太后便再没提过此事，直到她老人家薨逝。臣妾从此便有些怀疑，怀疑”
“你怀疑什么？”乾元帝走到她面前，扳住她的下巴冷声问道。
“我，我”孔昭仪被迫看着他，那双平日温和的眼睛此刻变得凶狠无比，仿佛一把利刃要将她的心剜出来检视一番才罢。好似着了魔一般，孔昭仪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我怀疑，当年是太后赐死了皇后和小皇子”
啪地一声，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她脸上，孔昭仪只觉脑中轰隆一声巨响，半边脸登时火辣麻木，连嘴角渗出一缕鲜血都未曾感觉到。
“你胡说！”乾元帝一把掐住她细长的脖子，怒道，“太后岂会做出这等阴毒之事！她怎么会连自己的孙子都不放过！你竟敢诬陷太后，你可知该当何罪？将你赐死也不为过！”
孔昭仪拼命挣扎，怎奈乾元帝的手如铁钳一般，怎么也掰不开，她费力地咳着吐出了几个字。
“您，您自己也怀疑太后啊，要不，要不”感觉到颈上的压迫感骤然消失，孔昭仪瘫倒在地上，嘶哑着嗓子呜咽，“皇后薨逝未久，您就将太后软禁在康寿宫，难道不就是因为怀疑她吗？您不让她干预后宫诸事，不许她见梦灵，难道不就是因为您心里存疑吗？皇后生产时，您不在宫中，后宫一应事宜皆由太后决断，除了她，还有谁有那个胆子和能力谋害皇后？”
“别说了！你给朕住口！”乾元帝咆哮道，“你再敢说一个字，朕马上让你粉身碎骨！”
孔昭仪不敢再言，只伏在地上抽噎。这件事她真是冤枉死了，虽然她恨透了皇后，做梦都想弄死她，可她到底只是个妃子，怎么敢做出如此祸灭九族之事呢？况且皇后并非那些空有其名不得宠的摆设，这些年因了皇上的宠爱和纵容，皇后在后宫拥有着不容置喙的权力，又岂是她一个贵妃能摆布的？如果有一个女人可以跟端懿抗衡的话，那只有太后了！
这些年孔昭仪只想着后宫这些妃嫔们嫉妒怨恨皇后专宠，却忘了这宫里头还有一个女人也恨端懿，甚至比她们更恨她，更想除之而后快。因为她的存在，完全蒙蔽了她的儿子，夺走了她作为母亲在后宫该拥有的至高无上的特权和尊荣，而不得不屈居于儿媳妇身后，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闲散太后。
夜心殿中寂静无声，沉闷的空气令人窒息。
良久，乾元帝幽幽问道：“你可曾参与其中？”
心神恍惚的孔昭仪茫然抬头，过了会儿才仿佛听明白了皇上的问话，忙猝然惊醒：“没有！臣妾完全不知情！臣妾可以对天发誓，倘若我参与过此事，就，就让我母子分离，不得好死！”
乾元帝见她敢拿择端发誓，便信了几分，冷声道：“也罢，从今日起，你便去冷宫好好待着吧，细细想想这些年你都做了哪些错事。”
“皇上，皇上，臣妾十七岁便嫁入将军府，与您乃是少年夫妻，难道您全然不念结发之情了么？臣妾从未敢害过皇后，当日没说出太后临终之语，一则是以为那是太后病中胡言乱语当不得真，二则是怕伤了皇上与太后的母子之情，三则没有真凭实据，以下犯上乃是大不敬之罪，因此臣妾才没敢说。难道皇上就因为臣妾的这一点体贴之心，反要将臣妾打入冷宫吗？”孔昭仪膝行至皇上腿边，伸手抱住他的大腿痛哭。
乾元帝脚下微一用力，将她踢翻在地，大步回到了龙椅之上。
“哼，就凭你方才在宁和宫说的那番话，对皇后的怨毒之心早已有之，单凭这一点便足以定你大不敬之罪了！朕就是顾念结发之情，才免你一死，你还想怎样？这些年来，朕每每念着这结发二字，念着当年将你由妻为妾，怀着这么一分歉疚之情，屡次姑息你，甚至也因此姑息择端，这才纵得你们母子无法无天，犯下越来越多的罪孽！如今，是时候算算账了，即便朕不与你们算，将来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也要同你算清楚的！还不如你余生在冷宫好生悔过，以减轻些罪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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