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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瑾怀活了二十四年,大半光阴都是在枯燥乏味的军营里,跟一堆糙汉子们一起度过。一个男人统领一堆男人,膨胀的是雄心壮志,却唯独缺少了绕指柔情。偶尔父母催促同僚起哄时,他也会思忖一下自己该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大约得是个手脚麻利、腰圆膀粗、干得动力气活又做得了女红、守得住空闺等得了远征的汉子的女人吧。可是一想起这类女子的特征,便又觉雇一个丫头足矣,实在没必要娶回来耽误人家,也膈应自己。
于是婚事就这么一次次拖了下来。若没有遇见梦灵,恐怕他早晚会娶个能干活的或者是贺无双那样能打仗的女子。可他偏偏就是遇到了梦灵,这个从头到脚怎么看也跟他曾经想象中的媳妇相去甚远的女子。细胳膊细腿,纤腰盈盈一握,别说干力气活,走路都得小心扶着点。看她十指尖尖如嫩葱一般,大概连干活是什么都不晓得。
真是一个美人灯儿,须得小心看护才可保无虞。但他偏就是沉进去了,宁可用下半生来守护她,也不要一个实用耐用的媳妇。
梦灵说,这是老天派她来收拾他的。谁让他一向心高气傲,将世间女子都不放在眼里,因此偏要派个最难伺候的来折磨他。
瑾怀抓住她的手叹道:“但愿折磨一辈子才好!”
“你又轻狂了!”梦灵红着脸嗔他,“方才还长吁短叹,痛心疾首,好像我是沾染不得的世间奇毒,要害你似的!这会儿又这么说,真是语无伦次,不可理喻。”
“我早就已经不可理喻了!自从那日在翔龙台看你跳那支孔雀舞,我便认出了你就是当日在忘忧海畔跳舞的白衣仙女,而后那绿檀弥勒佛更是让我确信就是你。自此以后,我的魂魄大概就不在身子里了,整日恍恍惚惚魂不守舍的,哪里还知道自己是谁,要做什么?”
梦灵越发脸红,轻声道:“那你还装得没事人一样,真是太会演戏了!花言巧语,真是信不得。”
“我说的都是真的”瑾怀急得正色道,“我从未牵绊于儿女之情,总觉得大丈夫当为国尽责,如今天下不平,战火四起,男儿便当征战沙场,怎能一味惦记着娶妻生子苟且偷安?国将不国,家何处可安?因此这些年虽家人屡屡催促婚事,我却总是借故推脱,我以为我大概要到跨不上战马之时,才会安分地回家找个女人过活了。可谁知,那日偏偏在忘忧海畔遇见了你!”
自从那一日见到了那个翩然起舞的白色身影,他这只知喊打喊杀的粗人,这颗只懂行军打仗早就被沙场磨得粗粝不堪的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像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抚过一般,顿时柔软了起来。他这才知道,原来谁都会得上相思病,不只是那些悲春伤秋的文人。他这坚铁似的硬汉,害起相思来更痛苦,因为他既不会吟诗作赋又不善弹琴鼓瑟,竟连个抒发相思之处也没有。唯有一遍遍地练剑骑马,把自己累得倒头就睡,抑或是借点小错将曹纾等人痛骂一顿来发泄。
为这事曹纾早已问了他八百遍,是不是中邪了?要不是怕被他关紧闭,曹纾孙达他们几乎就要去请道长来给他驱邪了。可他们哪里知道,凭是这世上法力多么高深的法师,也驱不了相思之邪啊!他每日里与自己的内心厮杀混战,用尽各种方法企图说服自己忘了梦灵,这种修行可比修道之人惨烈得多。就在他认为自己几乎就要参透之时,却无意间听说梦灵要嫁给沈醉,当时便如晴天霹雳正好砸在他头上,直炸得他四肢僵硬,灵魂出窍。
然而只愣了片刻,他心里便立刻做出了决定:他要去弥国找梦灵,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要把她带走,绝不能让她嫁给那个花花公子!只要她幸福,他宁愿默默待在角落里看着她快乐,可她要嫁一定得嫁给一个正人君子,一个能让他放心安心的男人!
虽然这个人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但无论如何,就是不能嫁给沈醉!这个花心皇子纯粹只是想利用梦灵与楚国结盟,况且弥国虽富庶,但国小力弱,将来怎能庇护她呢?只会拖累她!
“所以,这一次你又是偷跑出来的?你就不怕武宗对你起疑?”梦灵听完他的叙述后,脸上凝住了几许忧虑。
“不妨事,有曹纾和孙达他们替我瞒着呢,皇上还以为我巡视边防去了。”
“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尾随魏朝瑰入弥,万一被他发现了,定参你个私通他国之罪。你是周朝重臣,若背负叛国之罪足以灭九族啊!”
“我这也是没办法的法子,若不混入使团,我如何进得了宫来。常言道灯下黑,魏朝瑰做梦也想不到我会跟着他来弥国,一路上都没发现我。如今咱们藏在这林子里,更无人知晓了。只要咱们离开皇宫就安全了。到时我先送你回楚国,然后再回去将此事禀明圣上,请他同意咱们的婚事。”
“你疯了?你不怕他杀了你?”梦灵忙叫道。
“不会的,你不了解我们之间的交情。我和他曾一起浴血奋战了好几年,多少次出生入死,我还曾救过他和他家人,这份情谊非比寻常。要不那魏朝瑰屡屡中伤弹劾我,皇上却总是护着我,待我仍旧亲密如从前呢?”
瑾怀满怀希冀地憧憬:“当年我随他共反桀朝,一起攻打洛州时,他曾向我许诺,待来日山河平定,乱世安稳,他定要为我寻门好亲事。这些年我从未求过他什么,这辈子只求这一件,皇上是个念旧情之人,我想他虽然心中不喜,但不至于同我反目。更何况太后已认你为义女,你们有了兄妹的名分,他也只能丢开手了,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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