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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此时，见择善凯旋，乾元帝是既喜且忧，当即将他召入夜心殿一顿臭骂。
择善年轻气盛，又刚打了平生第一场大胜仗，正是志得意满踌躇满志之时，不免分辩道：“儿臣并非一时意气轻率出兵，乃是与李将军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的。岂不闻兵贵神速，机不可失？”
“你所率之军不过数千，原是让你监视燕卫动向的，谁让你当真打仗去了？况且你才是主帅，即便发现可疑，也该立刻禀报他，让他率大军出战才是。以数千对十万，哼，你可真是胆大没边，初生牛犊不怕虎，没被虎噬算是你走了大运了！”
择善不服道：“儿臣何尝没有禀报？只是按兵不动，儿臣这才决定自己出击。父皇，兵有奇变，不在众。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故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乾元帝哭笑不得地望着他：“你这去了一趟战场回来，竟跟朕掉起书袋子来了？满嘴的兵法，倒像领兵打仗多年的将军一般，可别忘了纸上谈兵之典。”
“父皇所言极是，儿臣从离宫以来，天天看兵书，虽学了不少兵法宏论，怎奈没什么实践机会……”他神采飞扬地笑道，“儿臣正想请求父皇，让我带兵历练几年，那儿臣就不再是只会跟父皇掉书袋子的纸上将军了！”
乾元帝摇了摇头：“放着好好的皇子不当，倒喜欢舞刀弄枪的，领军打仗风餐露宿，何其辛苦？刀枪无眼，又何其危险？你且容朕想想。”
择善还要再求，乾元帝却打断他道：“你这次回宫可曾听说了灵儿之事？”
“流言倒是不少，但儿臣不敢轻信。还请父皇告诉儿臣，灵儿她到底出了何事？”
“你道弥国为何突然退兵？那是灵儿带了泪珥亲赴弥国之故。想来沈逸初是见到她了……”乾元帝深深叹了口气，将案上一份文书掷给择善，愤然道，“想不到我堂堂楚国，巍巍鹿氏，竟要靠公主退兵，叫朕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先祖？”
择善忙捡起文书，匆匆扫了一眼，原来是弥国永怀帝写给父皇的休战书，不由信口念道：“渭泪珥重合，前缘再续，楚弥休战，永结同好。沈逸初？”
乾元帝拍案怒道：“你听听，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前缘再续？跟谁续？他想干嘛？还永结同好？谁跟他好？”
择善不知就里，莫名其妙地问：“父皇，弥国主动示好，愿意休战，这不是好事么？管他跟谁再续前缘呢，只望从此两国相安无事，不做鹬蚌之争，令他国不能觊觎，岂非于我们也极有稗益？”
“谁要他示好！”乾元帝气哼哼道，“你知道什么？他一定是见到了灵儿，以为……咳，此事一言难尽啊！只怕他误将她认作了她，要娶灵儿为妻，这可如何是好？”
“谁认作了谁？”择善听得越发糊涂，眼睛瞪得铜铃一般，“父皇您到底在说谁啊？谁要娶灵儿？沈醉还是？您不会是在说弥国的永怀皇帝吧？他都多大了，都能给灵儿当爹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乾元帝沉默了半日，缓缓道：“此事朕十几年来不愿提起，如今看来也是瞒不住了，告诉你也无妨。楚国与弥国原本交好，两国常有往来。那一年先帝寿诞，弥国太子，就是如今的永怀帝，亲自来楚国贺寿，并为其弟永王求娶倾城公主为妻。可是先帝当时审时度势，想与南诏联姻，因此选中了南诏王为婿。不想那永怀帝一见了倾城竟情足深陷，不顾自己早有妻室，也不顾倾城已与南诏定亲，硬要娶她。更令先帝震怒的是，倾城对他竟也一见倾心，非他不嫁，甚至以死相逼。先帝固然龙颜大怒，但终究是心疼女儿，因此只得硬着头皮与南诏解除婚约。不料那个沈逸初却在此时抛下你姑姑突然回国！南诏不肯退婚，更派大军压境，两国开战在即，倾城绝望之下服毒自尽。”
择善听到此处，虽姑姑去世时他不过才三岁，已无印象，但仍然伤心起来，又想到齐王妃曾说梦灵与姑姑长得一模一样，更觉难过。
“幸好南诏王御驾亲征，得知倾城竟服毒自尽，便亲自来看望，还送来南诏特有的一种解毒奇药，竟令她起死回生。南诏王不计前嫌，只要求履行婚约。先帝见他心诚志坚，又忌惮南诏兵力，只得同意。且倾城虽一时解了毒，但体内余毒未消，需到南诏山玉泉中侵泡驱毒，慢慢调理才能完全恢复。因此先帝决意完成婚约，让倾城远嫁南诏。”
“那永怀帝怎么办呢？他有没有回来找过姑姑？他当时为何突然回国？姑姑肯嫁去南诏吗？”择善追问道。
虽然时隔多年，提起此事，乾元帝仍然气愤难平。
“谁知道他！他舍不得家中娇妻幼子，舍不得荣华富贵，却非要来招惹倾城！倾城当年甚至宁愿抛弃公主之尊与他私奔，他却犹豫不决，还自顾离去！害得倾城差点为他而死。等他再回来时，南诏的迎亲队也已经到了，他居然还有脸阻止倾城上轿！倾城虽不舍他，然事已至此，那时那刻已无回天之力。为免沈逸初再做无谓纠缠，我只得打晕了他。故他从此恨透了我，与我绝交。”
“这些年来，我们都顾虑着死去的倾城，不愿惊动长眠于地下的她，因此虽老死不相往来，却也彼此忍让，更不兴战火。”
“那为何这次永怀帝只为了颗夜明珠就暴跳如雷，非要与咱们决一死战呢？儿臣原本听说他还要御驾亲征的，只是走到半路不知怎么又回去了。”
乾元帝默然不语，他要怎么跟择善解释当年之事呢？当年沈逸初亲自捧着泪玥来到楚国，苦苦哀求自己想见婳儿最后一面，他以婳儿临终遗言不欲世人见她死后容颜为由拒绝了。沈逸初无奈，只得当面将那泪玥取下一半，跪求自己放入婳儿棺中陪葬。他一时不忍，念着昔日旧情便接受下来。可是，他却并没有放进棺椁之中他更没想到，多年后这半颗泪玥还会重现人间
他仰面叹息，强将眼中的热泪逼了回去，婳儿，难道你真的没有死吗？难道你还在人间？乾元帝顷刻又苦笑起来，自己怎么也跟沈逸初一样发起疯来？婳儿怎么可能还活着呢？当日是自己亲手将她下葬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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