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流言

嫁与东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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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王新婚的第二日,宫里便渐渐传遍了他新婚之夜烟绿榭未熄烛的新闻。虽然照规矩,龙凤喜烛是彻夜不熄,任其燃烧殆尽方为吉,但事实上顶多烧到半夜也就自然熄灭了。这一是为着不打扰新人休息,二来则是为安全起见。新婚之夜,宫人们自然不好待在房里守着蜡烛,万一新人睡着了,蜡烛却烧着了别物,那可如何是好?故而宫中的龙凤喜烛一般都是寻常粗细,烧到三更待新人安寝时也就灭了。

    因此吴王新房里居然未熄烛,这实在叫人有些诧异了。听起来是小事,细究起来却关系甚大。是当班的宫女太监们漫不经心,疏漏大意了?还是这喜烛别有玄机,不合体制?亦或是新王妃妇德有亏,彻夜宣淫

    孔贵妃起先还不在意,渐渐的谣言多起来,也不好当做没听见了。宸妃更是满心不快,她原本就对这桩婚事不满,如今听到阖宫里都是流言蜚语,自然更加不悦。因此当白思婉作为新媳妇第一天来给婆婆们请安时,那宸妃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

    白思婉也看出来了,只不知缘故,又不敢发问,跪拜行礼奉茶之后便怯怯地退到一边。宸妃横了她一眼,当着众人又不便问她。

    孔贵妃见状便挥退了宫人们,只留了贴身宫女在侧,向宸妃笑道:“妹妹,白家历来家教甚严,这德言容功,尤重妇德,别的倒还在其次。昨夜之事恐是下人们粗心大意,一时忘了也是的。”

    宸妃冷笑道:“思婉是姐姐的外甥女,姐姐自然是最了解的,我不敢妄断。妇德一日半日的也看不出来,妹妹却只看到了她在琵琶音律上倒是下了不少功夫呢!”

    白思婉听着这话里有话,竟是责备她只在旁门左道上下功夫,于妇德上有亏呢,吓得忙又给宸妃跪下:“婉儿自小便熟读《女则》、《女诫》、《孝经》,虽不敢自夸德行出众,却也不敢有半分亏损。若婉儿有哪里做得不好,请母妃教导我,令我改过!”

    “本宫哪里敢教导你啊,不但是你,就连我自己的儿子,只怕如今也不听我的了。现在吴王府只知有吴王妃,哪里还有我这个母妃?”

    白思婉听了一发胆战心惊,禁不住抽泣起来。

    宸妃见了她那梨花带雨不胜娇怯的模样,心里一发恼火,只是当着孔贵妃,不敢太不给面子,因此气得扭头不言。孔贵妃见这般景况,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倒不好说什么了。

    幸有孟淑妃在侧,好言劝道:“思婉,你且别哭,你母妃生气原是有缘故的。昨夜烟绿榭因何未曾熄烛?如今宫里议论纷纷,也难怪你母妃要生气。此刻这里没有外人,你趁早说明了原委,也就是了。”

    白思婉一怔,一时没反映过来淑妃到底在说什么,昨夜?未熄烛?

    孔贵妃见她呆呆的,不禁急道:“那龙凤熄烛究竟为何未熄啊?是不是宫人们疏忽偷懒,忘了熄了?这般奴才真是越发不像话了,这样要紧的事都不上心,这倘或走了水可怎生得了!等过了这几日一定要发落几个杀一儆百,他们才晓得厉害呢!”

    白思婉见孔贵妃气急败坏的样子,又见宸妃满脸的嫌弃鄙夷之色,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她们是以为以为自己引着择嘉,连烛火都不灭这话要是传扬出去,自己日后还怎么在宫中立足,还怎么见人呢?她顿时又羞又愧又气恼又委屈,紫涨了脸,埋在绢子里越发哭得伤心起来。

    宸妃见她那样,以为她是默认了,脸色更是难看,忍不住骂道:“你好歹也是世家女子,怎么,怎么行止这般?你爹娘是怎么教导你的!”

    白思婉哪禁得起她这番话,从小到大她都循规蹈矩,不曾有半点行差踏错,如今被人这般羞辱,心里连寻死的念头都有了。又不甘心被她这般糟践,便哭道:“媳妇不曾做错什么,母妃何故如此辱骂?昨夜龙凤喜烛三更便已熄灭,未熄的乃是夜明珠!”

    贵妃、宸妃、淑妃齐声惊叫道:“夜明珠?”

    白思婉抽泣着点头:“是公主送给王爷的新婚贺礼,昨夜悄悄放在新房之中,我们也并不知道。直待烛火熄灭,房中透出隐隐绿光,宫女们才道出原委。王爷见了十分喜欢,说‘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命放在桌上,说要与月争辉,故而,通明”

    三妃面面相觑,惊诧地各自喃喃道:“沧海月明珠有泪?泪玥?”

    “什么泪玥?”白思婉不明所以。

    淑妃忙问道:“那夜明珠什么样儿?是不是半圆形?”

    白思婉摇头道:“状如圆球。”

    “圆球?”三人更是惊异,彼此交换了一个晦涩的眼神,见白思婉在场却不好多说什么。半日淑妃竭力平复心情,对白思婉道:“这倒是个稀罕之物,我们偌大的年纪了却也是第一次听说呢。思婉,不如你改日带进宫来让我们瞧瞧?”

    孔贵妃也附和道:“是啊,也让我们都开开眼界,这梦灵啊真是鬼灵精怪,上哪儿寻出这么个神仙宝贝来?瞒得我们好苦啊!改日定要罚她才是!思婉,今日之事实是我们冤枉你了,你可莫要放在心上,夜明珠的事也不急,明日是你三朝回门,同择嘉好好地回去拜见你爹娘,可别置气啊!”

    白思婉勉强止住了眼泪,哽咽着点头。

    宸妃见孔贵妃这么说了,也自悔方才不问青红皂白便一通疾言厉色,如今倒是自己没理,若让人家说自己刚当了婆婆就为难儿媳妇,实在也是不好,少不得缓和了脸色道:“你且起来吧,原是我听了几句流言,一时气急了才怨怪你。白家的家教有口皆碑,连皇上也说白家门风严谨,我又怎会不信呢?只是宫中人言可畏,你以后越发要谨言慎行,与择嘉相敬如宾,莫让人说出闲话来才是!”

    白思婉唯有点头答应的份儿,一时退出了绮霞宫,她也不敢露出一丝悲戚愤懑之色,一径回到烟绿榭,关上了房门,才被子上痛哭起来。

    恰择嘉回来,见她大白天地关着门,心中诧异。及至进了房里,又见她双目红肿,两腮酡红,不禁抚着她的脸追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白思婉拂开他的手强笑道:“何曾哭了?方才风大迷了眼睛,揉红了。这会儿还觉得眼里有东西似的,看来得洗洗才行了。”

    择嘉笑着拉住她道:“别动,洗也不管用,这得我来治。”说着已将她搂进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轻轻翻起她的眼睑,对着她眼中柔柔地吹了口气。“可好些了?若还不好,我便吹一日。”

    “好多了。”白思婉将头埋在他胸口,轻声道,“王爷”

    “嗯?怎么了?”

    “夜明珠呢?咱们明儿拿去给母妃她们瞧瞧可好?”

    择嘉笑道:“那有什么要紧的,改日再看也不迟。明儿是三朝回门,还有什么比这更要紧的?难道你不想让你爹娘瞧瞧,你嫁了个怎样的如意郎君?我可是急不可耐要去拜见老泰山了!”

    “可是我怕母妃怪罪”

    “放心吧,母妃性情最是和善的,什么都不在意,哪里会为这点小事怪罪你?你若怕她怪罪,有件事倒是要万分的上心才好!”

    白思婉闻言倏地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抬头看着他问:“何事?”

    择嘉见她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由失笑道:“早日替她生个皇孙啊!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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