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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说出来找药材的吗？玩了半天买了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哪一样是能入药的？这会子又进茶肆做什么，难道要买茶叶渣子回去做药引？你昨儿说只要鲜螃蟹即可，怎么突然又冒出来这许多味药来？”
在梦灵拉着他们东逛西逛，将洛州城里略有规模的各色铺子都逛遍了，又要踏进一间人满为患的茶坊中时，择善终于忍不住质问道。
梦灵笑意漫漫：“谁说这是玩来着？人家正认真找寻药材呢。这解毒的古方，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昨儿不过是跟你略透露了一点天机而已。这才逛了多久你就抱怨，那不如咱们回去吧，也别研究劳什子药方救人了！”
“哎，怕了你了，行，就陪你进去逛逛。我倒要看看，一间茶肆有什么特别的！”择善气哼哼地大步迈了进去，却发现这茶肆还真有些特别。里头一共有两层楼，楼下已经连过道都挤满了人，幸有他和显扬随喜开道，否则单凭梦灵和却云两个女孩子还断断挤不进去呢。
小二乐呵呵跑过来，见几人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忙道：“公子，小姐，二楼雅座还有位子，您几位随小的上二楼如何？”
二楼也同样座无虚席，只有正对着大厅中央视线最好的一间雅座里，还空了三个位子，却要五两银子一位。却云看看雅间里已坐了几个人，便蹙眉道：“你们这的雅座怎么是混坐的？且只有三个位子，我们五个人却怎么坐？就是包下整个二楼也要不了十五两银子吧？”
“你们坐吧，我对喝茶没兴趣，在走廊里站着就行。”夏显扬说着便向厅中一角站定，背靠屋墙，视野宽阔，既能看到上来的楼梯，又能将雅座里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站着也要付一两银子”
“你这人有完没完！”却云叱道。
“小姐莫恼，莫恼，”那小二陪笑道，“若在平日，包下这间雅座只需二两银子，只是这几日特殊。您没瞧见这人挤得，您再来晚一点，就算有钱也只好站过道里了。若非这里要五两一位，也早就让人坐了去了。”
却云奇道：“有何特殊之处？你们这茶坊莫非是金壶银盏沏的珍珠茶不成？”
“嘿嘿，茶叶还是照旧，不过咱们这位说书先生却是洛州城里有名的，这套新编的《赵冠英大战白玉城》是他连夜写出来的，洛州城里独一无二，大伙儿别提多爱听了。您瞧，这都是慕名而来的，您听了就知道了。”
“入乡随俗，咱们不过是看个热闹，且瞧瞧到底有什么稀奇？”
梦灵在楚国从未听过说书，听小二说得这样好，好奇心顿起。扫了眼四周，雅座里不过坐了几位女眷，看衣着应是大户人家出身，见到择善进来早都红了脸低下了头。幸而大周对男女之防并不甚严格，况且如今一座难求，也讲究不得许多。择善同梦灵、却云在雅座内坐下，随喜便侍立在门口。
只见那说书先生，正拍着一块惊堂木说道：“且说那冠英大将军赵瑾怀，单手一拍膘肥体壮乌龙马，越众而出，单骑来到了栖冰主帅严老将军马前。这赵将军不过弱冠之年，平地身高一丈挂零，眉分八彩，目若朗星，整盔贯甲，罩袍束带，端的是英雄出少年，风流好儿郎！那严老将军也不是善茬，两人曾交手无数，这单挑却还是头一回，真是上山虎遇到下山虎，云中龙遇到雾中龙！”
梦灵听到此处禁不住笑了起来：“七哥，这赵瑾怀莫非是妖怪么？一丈挂零，哈哈！”
登时旁边那几位女眷便射来愤恨的目光，火辣辣的恨不得直接在梦灵身上点火。
择善低声笑道：“听闻潘安出洛阳道，妇人们掷果盈车，卫玠初到江东，京师观者如堵。没想到这姓赵的更厉害，人还没见影呢，只是说书人胡编乱造一番，就引来这么多痴男怨女。”
“周朝的女子还真是有趣，恐怕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就这般如痴如醉。万一那赵瑾怀身高五尺是个丑八怪呢？”
择善瞥了眼四周，提醒梦灵道：“你若再批评他，恐怕就要被轰出去罗！”
梦灵哼了一声，却也被那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描述给吸引了过去，不再言语。
“两人兜转马头，对视良久，却迟迟未动手，全不顾两边战鼓擂得山响，喝彩声卯足了劲地一浪高过一浪看官您道是何故？实在是伯乐识良驹，英雄惜英雄啊！那严锋从军四十年有余，小小战役数千，想当年守边关、战犬戎、抢夺中原十一州时是何等的雄心壮志，何等的英姿飒爽？到如今斑白了须发，消瘦了雄心，且看华夏人才辈出，我大周后起而秀，怎能不怅然畏惧？
有道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长江水一翻后浪推前浪，人世间一辈后人换前人！
再说那冠英大将军赵瑾怀，屡战屡胜、势不可挡，那一等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直逼得严锋不敢直视！若非久困无援、弹尽粮绝，那严锋又岂肯出城应战？各位看官须知，这白玉城乃军事要塞，有千里雪山为屏，万里黄沙为障，易守难攻，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此战事关我大周立国之本，更关乎汉族百年荣辱，赵大将军岂敢怠慢？当下便单手执剑向严老将军抱拳道：‘老将军请了！’
那严锋心神一震，略一还礼，便想攻其不备，因此右手顺势一翻，那精钢长鞭便朝着赵将军的面门直扑而来。只见那鞭上倒钩冷光闪闪，人若挨上一下，扯皮剜肉是惨不忍睹啊！赵大将军忙偏头闪过，一把抽出宝剑挡住了鞭子。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两人手腕俱是一震。严锋见赵将军防守严备，心念一转便动了坏心思，虚晃一招假意打他，实则鞭锋一转朝他的乌龙马挥去。”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声，个个都在怒骂严锋耍诈，却听那说书先生接下去道：
“眼看着这乌龙马在劫难逃，岂料赵将军早已猜着他的意图，两腿稍一用力，之马便噔噔噔跑动起来，绕着严锋直打转，令他眼花缭乱无法偷袭。两人大战了数十回合仍不分胜负。两边众人都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自己的主帅受伤落败，一时间竟连喝彩都忘了，那擂战鼓的也不由地双手握紧了鼓槌停在空中，迟迟不敢落在鼓上，生怕惊动了正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个人。”
正讲到紧要关头，忽地听到楼下一阵劈啪声响，紧接着便传来一连串哀号之声，楼下顿时炸了锅一般闹腾起来。夏显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飞身到栏杆处往下一瞥，只见一个红衣戎装女子提着根长鞭，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戎装打扮的女子，楼下的听客们迅速闪开了一条道，让她们一行人上了二楼。为首那红衣女子四下扫了一圈，直奔梦灵她们所在的雅座而去。
梦灵正听得入神，突然见一个红影冲了进来，不由地打量了来人一眼。只见那女子相貌不过中上，但头戴红缨盔，身着红绡铠甲，手中挽着的长鞭末梢系着个红色的绒球，好似一团火一般。身后几个戎装女子皆头戴乌云盔，一色黑衣铠甲，也是英姿飒爽。
有个黑衣女子越众而出向众人道：“我们贺将军要听书，劳烦各位让开！”
梦灵身旁有两个女眷似是认得来人，瑟缩地小声道：“是贺府那个女”
那红衣女子见没人让座，怒从心起，不耐烦地将鞭子一指：“给本姑娘起来！”
女眷们吓得忙起身让到一边，生怕她那鞭子招呼到自己身上。梦灵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择善按住她道：“稍安匆躁。”
小二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见此情景忙陪笑道：“贺姑娘，贺姑娘，这些都是付了钱的贵客，小店得罪不起啊！求您高抬贵手，回头让我们先生单独给您说一回书如何？”
“哼，你们得罪不起，本姑娘得罪得起！再不滚，小心我鞭子不长眼！”那女子扬鞭一指，硬生生将小二逼退了。她见梦灵等人纹丝未动，不由地凝眉打量了他们几眼，一指择善道：“你，出去！”
择善这才转过头看向那红衣女子：“敢问这位是贺将军？”
那女子倨傲地扬起头：“贺将军正是家父，有何见教啊？”
“哦，我以为小姐年纪轻轻就做了将军呢，原来是将军之女。”
“那又如何，你敢小瞧我？”那女子面上寒光一闪，作势便要抖鞭子。
择善笑道：“不敢不敢。只是在下觉得身居高位，更应为百姓做表率才是，就算是令尊亲自来了，也得遵纪守法，更何况只是贺府的女眷呢！”
他故意将“只是”二字咬得特别重，那红衣女子恼道：“本姑娘可不是什么女眷，我乃是大周朝神勇军帐下宣节副尉！岂容你这登徒浪子放肆？众军士们听令，将这厮给我扔出去！命楼下那说书的重说，本副尉要从头听来！”
那几个黑甲女兵得令，忙上来要动手，谁知身形刚动，便只觉一股寒风吹过，手中一震，虎口发麻，兵器竟拿持不住，险些脱手而去。众人一惊，定睛看去却是夏显扬仗剑挡在他们面前。
“这位姐姐好大的官威呀！”梦灵歪头笑道，“却不知宣节副尉是几品官啊？”
择善嗤笑道：“不入流吧？有这官职么？我听都没听过。显扬，你可知道？”
夏显扬沉声答道：“八品。”
择善禁不住捧腹大笑，那红衣女子早已气歪了鼻子，扬鞭叱道：“大胆狂徒，吃本副尉一鞭！”
那雅座空间并不大，哪里禁得住她那长鞭，眼看着鞭子便要招呼上择善的脸，却被夏显扬两根手指牢牢夹住，红衣女子用尽了力气却怎么也拽不动鞭子，又羞又气，脸涨得通红。
黑甲女子见上官吃了亏，忙冲上来帮忙，择善余光瞥见，冷哼了一声，抄起桌上的茶壶茶杯便丢了过去，那些女兵躲避不及，被茶水淋了一头一身。
其他茶客一见这边打了起来，又兼之那红衣女子是贺府的女魔头，早吓得四蹿奔逃了。方才还人满为患的茶楼里，顿时空荡荡的只剩了他们两拨人。
梦灵向择善笑道：“七哥，你方才不是还叫我稍安勿躁么？怎么这会儿打得这么狠？人家好歹是女孩子，你素日怜香惜玉的心都哪儿去了？”
“哼，有这模样的香玉吗？女罗刹还差不多！”
那红衣女子气得咬碎了银牙，索性弃了长鞭，夺过女兵手中的双剑扑了过来。夏显扬忙甩开鞭子，横剑挡她，两人在狭窄的雅座里打了起来。
择善护着梦灵出了雅座，命却云和随喜道：“你们先送公主回去，待我和显扬收拾了这泼婆娘再走！”
梦灵拉住他道：“要收拾她还不容易，只是在这儿闹大了倒不好。”
“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择善话未说完，只见两个黑甲女子直奔过来，忙侧身抵挡，一面催梦灵快走。
梦灵只得同却云他们下楼上了马车，见街道两头匆匆跑来两队衙役，便命随喜道：“你快上去禀报七皇子，我在楼下等他，让他速来！”
随喜答应着刚走，车夫便一甩马鞭，驱着马车飞奔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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