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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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花叶的腿

    “你已经见到那丫头了吧?感觉怎么样?”花昀端坐在厢房之中,面上稍带微笑看着眼前的少年。

    花叶没有抬头看他,反而低眉瞧着自己的这双腿,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目中无人,嚣张至极,骄兵必败,不得好死!”

    “······”

    这些评价是怎么来的?

    花昀拿着茶杯的手一抖,温热的茶水溅了出来滴落在衣袍上,他本想着让小叶与胜邪丫头结交一番,往后能多个强力聪慧的帮手,况且他这侄子生性清冷,再加上身子的缺陷这十年来也没个要好的朋友,胜邪是个搞怪的,保不齐能与他交好,谁知小叶竟这般厌恶,那丫头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花叶平静地坐着,拿起一杯茶水慢慢饮着,润了润嗓子才又开口:“武功不凡,路数奇特,无影无踪,伶牙俐齿。”

    这次的评价似乎要好一点了,看样子他也算对胜邪生了点兴趣。

    “胜邪嘴巴子是损了些,性子却是不错的,而且她医术卓越,就连本家的那些老家伙也不一定能比得上,你若愿意,便多去她那瞧瞧,当然,你若没这个心思便算了。”花昀轻声说道,自己的这个侄子他是清楚的,与他说话必须退三分,若说得直接了他定然会反感。

    花叶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冰冷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花昀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接下来的两日,胜邪依旧没有出门,花叶因为腿脚不方便也一直待在玉灵堂中,瞧着外边天气不错,美少年花叶突然觉得有些闷,便找了几个下人跟在身边,打算出去瞧瞧。

    花叶的脸是让人惊艳的,而且越看越动人,他这一出门瞬间引来了周围路人的目光,有些胆子大的本想上前交谈两句,结果身边跟着的几个人立刻面露冷色将他们硬生生地给逼了回去。

    “小少爷,起风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身边的下人突然靠近轻声说道,他们家这位小主子身子娇弱的紧,就连他们看了也心中怜爱,平时在家中也是被护得好好的,可不能在他们手上受了寒。

    花叶抿了抿嘴并未说话,忽的抬眼瞧见了转角处的那间院子,思量片刻后终于朝旁边的招了招手。

    下人了然,立即推着他走进了院子中。

    胜邪搬了一把木椅坐在池子边上,旁边放了壶茶却没有动过,少女微闭着眼感受外边吹进来的凉风,嘴角依旧浮现着微微笑意。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花叶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胜邪闭着眼好似早就料到一般。

    “你指的是什么?”

    “长发披散,不扎不束,不重衣衫,只穿这么一件白裙,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仙人了?”

    胜邪睁眼,眉眼间满是笑意,比起外边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她的确更偏爱这些素净的,如此一袭白裙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至于这一头长发,请原谅她的确学不来如何打理。

    “我说小叶子啊,你大老远来我这不会就是为了来挖苦我吧?腿脚不方便就好生在玉灵堂呆着。”

    “小丫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小少爷才不——”身边的下人一听少女说这样的话立马就忍不住了,纷纷走上前想出言反驳,然而却被一旁的花叶给拦了下来。

    胜邪挑眉,笑声依旧:“你们该庆幸今日我没有打坐修炼,否则你们连这院子都进不了。”

    花叶瞧着那笑脸盈盈的少女,也不为她的话而气恼,反而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所院子,随即皱了皱眉:“你这院子里就你一人?下人们呢?”

    “我爱清净,下人来了扰得很,左右我也没什么要让人办的,就不请下人了。”

    花叶愣神,一个五岁大点的小女孩,竟然独自一人在家中?

    “对了,你们几个会做饭吗?去给我做点吃的吧。”这几日她一直在修炼辟谷,所以也用不着怎么吃东西,只不过现在修炼完了,还是得过过常人的日子。

    周围的下人闻言都傻了眼,他们不过跟主子进来瞧瞧,怎么还要他们做饭了?

    花叶只是微微愣神,很快便点了点头,这下子那些个下人也只好认命了。

    胜邪笑了笑,起身走到了花叶身边,推着他的轮椅走进了正厅,因为制香的缘故,花叶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清香,说不出来是什么,但闻着还挺舒心,而胜邪身上则是草药特有的药香,两者混合在一起倒也合适。

    “你会束发吗?”胜邪突然冒出了一句。

    花叶一愣,跟着点了点头。

    “那便为我束一次发吧,女子的这些麻烦事,我可做不来。”胜邪笑道,也不等花叶回答便自顾自地坐在了他面前。

    花叶只得叹息,这句话似乎应该他来说吧?

    “你的腿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不知道,从记事起便这样了,二叔说是天生的。”

    花叶的语气平淡,仿佛并不为此而伤感,胜邪知道,他只是习惯了而已,对他来说,这是天生的残疾,从出生起便是了,所以从未直立行走过的他倒也算不上失去,如此心中的伤痛也能稍微小些。

    “我这有个好东西,味道还是不错的,你要不要尝尝?”胜邪挑眉轻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雕花小瓷瓶。

    花叶疑惑的看着,并没有说话,胜邪也不管他,索性将里边的白色小药丸给倒了出来塞进他手里:“放心,没毒的,这可是我炼制了许久才得出这么一颗,虽算不上延绵益寿,也能清热解毒了。”

    胜邪随意胡诌,眼眸中闪着点点光芒,花叶无奈只得咽了下去,左右二叔信她,应当也不会给他吃什么奇怪的玩意儿。

    没过多久,那些个下人便做好了一桌子饭菜,说不得有多好吃,毕竟是一群糙汉子,好在胜邪不挑,随便咽了几口饱腹即可。

    “好了,几位大哥多谢了,那我们现在出门吧?”

    吃饱了饭的胜邪笑意更甚,看着那些人将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十分满意。

    花叶给她简单地梳了个发髻,一根银簪插在青丝中泛着寒光,精致动人的小脸柔和地笑着。

    花叶不解地抬头问道:“去哪?”

    “自然是去你的玉灵堂了,你莫不是想一整日都待在我这小院里边?”

    胜邪说着,慢步走上前推着他的轮椅,花叶了然不再说话。

    两个绝色美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上,这对周围这些普通人来说冲击实在太大,不一会儿便引来了众人的侧目,好在身边有这些个家丁护着,一路上也没人敢来打扰他们。

    二人到了玉灵堂,正巧看见花昀坐在柜台前捣鼓着那些药材,花昀抬头也瞧见了他们,顿时脸上露出了笑容。

    “下人说你一大早便出门了,原来是去了胜邪那?”

    花叶微微点头应了声,在下人的招呼下回了房门。

    “小叶身子不好容易受寒,每次外出回来都得用药浴,望你见谅。”花昀望着前方那小小的身影目光柔和,胜邪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没说什么。

    “这几日你只怕是没少在他面前提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让我帮他?”胜邪随意地坐在一旁,脸上的笑意微敛。

    花昀闻言也收起了脸上的柔和,凌厉的五官更显刚毅。

    过了许久,花昀才缓缓开口:“小叶他,是个可怜的孩纸,我没法护他一生一世,你这般聪明,应当已经知道我们族系的事了,如今,我只希望在必要时你能帮他一把。”

    “你就这般信我?我不过是个五岁的女童,哪有这本事。”

    花昀看着一脸淡然的胜邪,笑着摇了摇头,在一个月以前,他或许还认为这丫头真的只是个五岁的小女童,可现在他明白了,眼前这人有着超越年纪的心智,再加上那诡异的身法和医学天资,倘若长大,定会在这世间掀起一番风云,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将小叶赌在这人身上,可现在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想让我帮他也可以,只是我不明白,你已经有了灵印,为何还会受制于本家的那些人?”

    花昀苦笑,手握药材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缓了片刻答道:“灵印,不在我手上。”

    胜邪一愣,眼中有些疑惑,难道林城告诉她的是错的?

    “我没有灵印,也无法使用灵印的力量,在一个庞大的本家面前,我和小叶就如尘埃一般。”

    花昀的脸色算不上好,嘴角的那抹笑意有些苦涩,虽心中疑惑她也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

    “你们在聊什么?”一阵空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胜邪闻言扭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坐在轮椅上慢慢朝着这里靠近,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腰间,整个身子上都散发着一股苦涩的药香,额间的发丝黏在脸上,让这张清冷的小脸更添了一份妖异。

    “啧啧,折翼的天使啊,简直世间尤物。”

    花叶愣在原地,胜邪轻佻的话语回荡在他的耳边,忽的又想起了前几日她说的话:这种故事你也信,真够蠢的。

    “不得好死!”少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嘁,行了,人我送回来了,那我就先告辞了,小叶子若是没事便来我那院子中多陪陪我吧。”胜邪笑着起身,一尘不染的白裙轻轻拂起,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

    花叶瘪瘪嘴,将头扭到一边索性不去看她。

    花昀笑着摇摇头,目送少女离开,顿时大堂安静了下来,花叶退到一边随意地翻阅起书来。

    “二叔不必担心我的。”突然花叶冒出了这么一句。

    花昀愣神,暗道这孩子太过聪明,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别想了,我不过是想让你交个朋友罢了,你也不好总是一个人。”

    少年咬了咬牙,低头不语。

    要是自己的腿——

    “我回房了。”少年的脸色微冷,找了个下人推自己离开,只留得花昀一人独自伤神。

    ······

    入夜,大门紧闭的玉灵堂突然灯火通明,后院内传出一片嘈杂,花昀穿着一件亵衣,肩上披了件长袍在下人地带路下冲进了花叶的房门。

    “小叶!小叶你怎么?”

    床榻上一个瘦弱的少年极其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身子,身上的亵衣已经被染黑,白皙的肌肤冒出了肮脏的黑色粘液,原本美得像个精灵的小少年此刻却像个从污泥堆里出来的怪物。

    那张脸已经被污秽弄得看不清原貌,五官也因为疼痛扭曲在一起,花昀看着少年这幅模样心中焦急,可无论他怎么把脉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个样子。

    “二叔!好疼!我好疼啊。”少年的面部狰狞着,上半身激烈地挣扎,然而下半身却没有半点知觉,这让少年的动作呈一种极其诡异的模样扭动,少年的小脸已经湿润,他分不出哪些是汗水哪些是泪水。

    花昀从未见过少年这幅模样,心中更加焦急,将面前的少年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想给他一点安慰。

    花叶颤抖着挣扎着,下半身的麻木让他更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是个瘸子的事实,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让他痛苦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胜邪呢!你们去将胜邪找来,她一定有办法救小叶的!快去啊!”花昀激动地朝着下人大吼道。

    一旁的下人已经被吓得愣住,听见花昀的怒吼顿时一抖:“是!”

    “不要!不要去!是她,她给我吃了一个白色的药丸!是她!”

    花叶痛苦的吼叫让花昀彻底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跟胜邪有关。

    “怎么会,怎么会是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花昀将少年紧紧地搂在怀中,此刻除了焦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去!把胜邪找来!若真是她做的,我就算拼了命也要她万劫不复!”

    花昀的声音十分颤抖,手臂的力度又加大了些,他如今就只有小叶一个亲人,这是他大哥唯一的孩子,从小便被他好生护着,虽双腿已废,但好歹还是活着的,只要活着,他便会全力给他想要的东西,可现在他却开始怕了,一向坚强的小叶露出这般痛苦的表情,他真的开始怕了。

    下人们从来没见过自家主子这般愤怒的时候,纷纷吓得颤抖起来,正当他们打算离开去找胜邪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小叶?小叶你醒醒!”花昀轻轻摇了摇怀中的少年,然而他已经没了动静,好在脉象一切平稳,应当只是睡过去了。

    看少年已经没事,花昀也松了口气,急忙让一旁的下人来给少年沐浴。

    这一夜玉灵堂上下都十分疲惫,花昀也因为担忧一整夜都守在少年身旁,而床榻上的少年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第二日清晨,花昀被身边的声响惊醒,睁开眼的一瞬间急忙向少年看去,花叶已经醒来,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看着自家二叔一直在身边守着觉得心中愧疚:“二叔。”

    “小叶,你醒了就好,身上哪里还不舒服?”

    花叶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说道:“我没事,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你饿了吧,我让下人给你做些吃的。”花昀面色柔和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随即起身向门外走去,然后少年却忽的拉住了他。

    花昀疑惑地扭头看去,只见少年脸上呆愣,瞪大了双眼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二叔,我,我的腿有点痒。”

    “什么!”

    花昀顿时震惊地望着他,二人反应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眼眸中有种莫名的激动。

    花叶的腿已经废了十年,下身早就萎缩没有知觉了更不要说痒,可现在小叶的腿竟然又有反应了。

    “小叶,你试试能不能站起来。”花昀将少年扶住,慢慢帮他移动着,少年点头应声,用尽全力然而下半身却没有移动半分,过了许久,少年已经大汗淋漓,但身体依旧是那个样子,顿时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花昀笑了笑,手掌抚上了少年的脑袋:“没事的,起码你的腿已经有感觉了。”

    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已经十分欣喜,原本以为花叶的腿已经不可能治好,可现在起码有了一丝希望。

    吱——

    房间的门被打开,掌柜的突然从外边走了进来。

    “主子,胜邪姑娘来了。”

    房中的二人一愣,终于清楚花叶的腿应该就是多亏了胜邪,又想起昨夜他们的怀疑和怨恨,顿时觉得愧疚万分。

    “快将她请进来,准备茶水糕点。”花昀语气激动地说道。

    很快胜邪便跟在掌柜的身后走进了屋子,看着面前疲惫的两人心中了然,面上的表情却微微有些冷冽。

    “看来昨夜的玉灵堂不太平静啊。”胜邪的脸上依旧是笑着的,可语气之中却多了一丝疏远。

    花昀并未多想,急忙起身向胜邪道谢:“多亏了胜邪,小叶的腿已经有了知觉,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一丝希望。”

    “客气了,方才你们玉灵堂的那些个下人可是一脸恶相想要吃了我的样子。”胜邪随性地坐在一旁,她昨日已经猜到花叶服了药会有剧烈的反应,所以今早才打算来看看,方才见那些下人的模样看来已经是怀疑到她身上来了,虽在情理之中,却不是什么让她开心的事。

    花昀闻言顿时有些尴尬,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胜邪挑眉,脸上的冷意收了起来换上了一抹随意的笑:“与你开个玩笑罢了,我今日来就是看看叶子的腿,老规矩,你出去吧。”

    胜邪医治时不喜欢身旁有人在,这花昀是知道的,见少女恢复了平常的笑顿时了然,又道了声谢才关门离去。

    胜邪坐在床边捏起少年的手腕,知道脉搏平稳也稍微放心,毕竟那药丸只是初级试验品,万一有什么副作用可就不好了,看他一脸惨白的模样看来昨夜受了不小的罪,她本就对这种美少年有好感,这么一下子竟多了丝不忍,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柔和了起来。

    “对不起,昨夜,我以为是你——”少年的声音传入耳边,与平时的清冷不同,多了丝软濡和歉意,倒是让她想起了宫壮壮那小子,每次犯错他也会这般低下头小声喃喃。

    胜邪笑出了声,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你昨夜受罪也的确是因我而起,所以不必觉得抱歉,我即将你当做朋友,又怎会这般小气。”

    少年微微一愣,胜邪轻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之中,朋友这陌生的两个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冰冷少年立刻变得腼腆起来,没有血色的小脸硬生生地给憋红了。

    胜邪觉着好笑,在这么下去这孩子该贫血了。

    “你的身子没什么大碍,但是你的腿虽已经已有轻微的知觉,但长达十年的麻木也没这么好治愈,而且你小腿的肌肉已经萎缩,就算能够站立也保持不久,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人的样子。”

    花叶闻言愣了,在脑海中细细回味着少女的话,过了半晌才呆愣地开口道:“我,我还能站起来?”

    胜邪歪头望着她,这下子轮到他疑惑了,她过来就是治他的腿的,不能站起来她还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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