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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昱刚刚好醒了过来。
可视线却好死不死地对上王朝马汉两张面无表情又威严肃穆的脸,登时被吓了一跳!
这还没完!
包拯拍响惊堂木,问罪之声如雷贯耳。庞昱转过脸来,又对上包公漆黑的脸,比王朝马汉还要可怕。庞昱弱不禁风的身子晃了晃,软软倒下,竟是被这阵仗给吓晕了!
堂外看热闹的百姓发出一阵哄然大笑。
张依依捂嘴偷笑,不想浪费了这完美的气氛,摘下头上一头较尖的发簪,在手上抛了抛,毫不犹豫地掷出,目标正是庞昱的屁股!
只听“啊!”地一声痛呼,庞昱彻底清醒了过来。有明眼人看到那根发簪时,都笑了。
展昭就是其中之一,也可能是全场唯二的一个看到张依依全部动作的人。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应该,可嘴角就是不由自主地上翘,他只好抱拳放在口前,遮掩一二。
屋顶上方的唯二之二,无声地拍掌大笑。
公孙策墨水抖落了一滴,幸好在桌面而不在纸上,否则这一张只怕要重写。
包拯笑了一秒,很快收住表情,拍了拍惊堂木,“肃静!”将方才问罪之话又重复了遍。
出了洋相的庞昱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认出了包拯。忍着疼痛拔掉了那根簪子,他认出,这是前些日子他亲手送给张依依的那根。转过头在人群中搜寻了片刻,果不其然看到了她。瞬间明白了全部,不由大恨:“你这个贱人,你给我等着!”
转过身来又不可一世地看着包拯,傲慢道:“包拯!你可知我是谁?竟敢这么跟本侯说话?”
包拯冷哼道:“安乐侯,包拯当然知道。可包拯更是知道,你现在是牵涉到众多案件的被告!”
惊堂木又动,包拯开始传唤各种证人,要摘取口供。
先是被掳进软红堂之女子的家属,告庞昱强抢良家妇女之罪。后有许多被庞昱爪牙打死打伤的苦主,告他纵仆杀人、伤人之罪。虽大部分是这两样,可告的人足足有几十来位,记录口供的公孙策手都快写断了!
终于,一个多时辰后,最后一位苦主倾诉完毕,包拯冷声问:“你可认罪?”
庞昱轻哼道:“那些女人自己贪恋荣华富贵,抛夫弃子,自甘堕落与我入府,我什么时候强迫她们了?至于人,你也说了,是我家刁奴杀的。我充其量就是治下不严罢了。”
竟厚颜无耻地全部否认了。
包拯怒极反笑:“好伶俐的口舌!那这些,你也有话说?”抬起手,手中赫然是三本蓝色书皮的册子。庞昱自幼娇生惯养又不喜读书,双眼视力好得不能再好,轻易就看清了上头的名字,登时脸色一变。脱口道:“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我分明烧掉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像淬了剧毒一样,望向张依依。
后者脸皮比他还厚,当着这样的目光,还能面不改色,甚至朝他笑了笑,露出八个白洁牙齿。
包拯看向展昭:“先把他押下去,严加看管。容本官将这账册上有所提及的人都审上一番,再传唤他!”
“是。”
包拯将名字一个一个念出来的时候,旁听的百姓们的情绪渐渐沸腾。只因包拯念出来的名字,在平时都是众人只能仰视的存在。有的即使痛恨已久,还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地位不敢吭声。而今天,包大人竟然要审他们?还都审?
百姓们仿佛看到了希望,脸上满是期待。即使站在这一个多时辰,早已脚酸得难以站立,还是舍不得走。不过府衙内位置毕竟有限,那些不能进来的也都在府衙外席地而坐,等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回奔波做直播了。
包拯上堂前,张依依曾给过他一个建议。现在包拯就准备按这个建议来。
他向每一个被审讯的官员提供,只要多咬出两个同样贪污了赈银的官员,并提供他们贪污的证据,就能少灭一系亲属的建议。
包拯审讯能力向来不差,天生的阎王脸加左右四大金刚,现又有新打的刑具——御铡三刀相助,基本上没有哪个官员能撑过一炷香不被吓破胆的。真有那狡猾到极点的,也扛不住有猪队友不断帮倒忙。
人天生容易失和。
天生容易相互猜忌。
包拯先一个一个审,第一个受不住压力招了。第二个见有了第一个的供词,以为没有了挽回的机会,为了家人能够活命,便咬出了第三个第四个,第四个心思缜密的虽说了假口供,但因有第三个为求活命,翻脸无情推翻了第四个的供词,第四个心寒的同时,不止回咬了第三个一口,甚至一不做二不休,又拖了其他六个下水。
此时庞昱就像一棵长在地面上的草,借着他,土下面盘根错节的根须渐渐露了端倪。根须驻扎之深、之广,叫人胆战心惊。
这场审讯从午膳时分一直持续到夜深人静,大概晚上十点来钟。很多百姓都撑不住了,顾不上形象不形象,干脆在衙门口席地而坐。张依依不好意思做鹤立鸡群的那只鹤,也挨着墙角坐了下去。展昭见了,悄悄搬来一只圆椅子。张依依朝他一笑,算是道谢。过了一会儿,一股食物的香味从旁传来,张依依看了过去,只见一只油布包被一根线吊着,停在她身边。顺着线好奇地往上看,张依依看见某少年漂亮的眉眼。
这小子……张依依笑了,大方地拿下油布包,打开一瞧,里头竟然是只油光发亮的烤鸡!香味顿时在衙门里弥漫开来,旁边坐着的百姓跟当差的衙役,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眼神醉人。
……这叫她怎么吃?
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拿些味道不重的食物来!
张依依勉强给自己留了只鸡腿,把其他的分给了身边其他人。
包拯对这些人在公堂之上公然吃东西的行为很是不满,因他自己腹中也甚是饥饿!不过这些都是等着他主持公道的百姓,忍着饥饿在等他……于是审讯的速度无形中又加快了很多,脸色更是威严,公孙策手腕不知甩了多少次,为了方便,赵虎都让他叫过来特地研墨用了!
终于,审讯结束了!
再提庞昱!
这一回,包拯再没有容许庞昱有丝毫诡辩的可能,在饥饿以及对食物的渴望之下,直接点亮三寸不烂之舌的技能,语速超标、口齿清晰、条理清楚将庞昱罪行一一陈述,逼得公孙策的手像发羊癫疯一样拼命挥舞。
“来人,上龙头铡!”
当包拯终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竟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想道:终于啊!
没有人看到公孙策扔笔的动作和满脸终于活过来了的表情:老子半个月内、不,一个月内都不想再碰这鬼东西了!
太折腾人了!
王朝马汉几乎是像狼看到肉一样,迫不及待地扑向庞昱,五花大绑,送上龙头铡!
鲜血溅出的刹那,人们因疲累而忘了欢呼,等回过神来,也只是默默地鼓了掌,随后默默起身,默默往家走。
庆祝、欢呼什么的,等明天休息好了,吃饱喝足了,意识清楚了再说吧!
衙役们看着包拯,望眼欲穿地等他吩咐下班。
包拯也想说啊!可是……他有些为难地看着大家,“刚才审完的帮凶还没判刑。”
“……”
赵虎:“不好了,公孙先生晕倒了!”
——
府衙门前,张依依负手而立,目送百姓们的背影渐渐远去。看了一会儿,忽觉身后一道不容忽视的气息出现,嗅着空气中传来的淡淡清竹香,张依依不用回头,就知道来的是谁。
“如何?包大人没让你失望吧?”
白玉堂玩着手中长刀,似漫不经心一句:“尚可。”
这嘴硬又傲娇的小子!
张依依翻了个白眼,大步离开,懒得理他。
“诶!你等等!”
白玉堂追了上来:“你还不去换了这身衣服?扮女人扮上瘾了不成?”
他颇不自在地看着一身女装的张依依。虽然是很漂亮没错,之前也的确是为了大义,别无选择。可现在事情都结束了,一个大男人,还穿成这样大摇大摆地上街,白玉堂有点接受不能。
张依依挑眉:“你说我?”
白玉堂点头。“当然是你!”装什么傻?
张依依开始笑,还笑出声来。起先还好,但越看白玉堂一头雾水的样子,越笑得直不起腰。
白玉堂有点生气:“笑什么!”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展袖一转,裙摆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度。她秋波暗送,娇娇媚媚地说:“小郎君,你倒是看清楚了,我是男是女呀。”
白玉堂忽然愣住。一手指着她,不敢相信地说:“你居然是个女的?!”
“是呀!”张依依看着好笑,真是难得碰上这么可爱的人。她柔柔福身,仪态万千。这般美态,还真不是皮相好看的男人能扮出来的。
是以,白玉堂更受惊吓了!
“我竟然是一个女人的手下败将?!”
他不敢置信地说。
这句话张依依就不太满意了,一秒收回淑女状态,眯着眼,不客气地问他:“什么意思?你看不起女人啊?”
白玉堂嫌弃地说:“我只是不能接受你是女人!”
他从小在习武方面,天资卓越。几个哥哥没一个是他对手。后闯荡江湖,虽年少,但凭着一己之力,还是坐实了五义之名。当真是英雄年少,锐不可当。
年少成名,武功高强,家境殷实,又有哥哥们倾力疼爱。白玉堂一生顺遂,生就了他这傲娇的性格,心地再善良,凡事也都爱争个第一。跟展昭如是,跟张依依也如是。
当时在开封府,张依依只用了一招就制住了他。显露出来的绝高武功,让白玉堂生平第一次明白了自愧不如,四个字的含义。但这非但没有让他打退堂鼓,反而激起他一番浓浓的战意。竟起了留在开封府,跟这一对劲敌死磕到底,直到分出胜负为止的念头。
可是张令棋竟然是个女人!
白玉堂深受打击。
他没瞧不起女人,但也没真把她们放在心上。女人不都是柔弱无骨的生物吗?这个比老虎还凶猛的货居然是个女人?
老天没眼呐!
唉声叹气了良久,白玉堂几次三番回头看她。用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不争的事实。
但与此同时,心中浮现另一疑问:“你跟他打过吗?”
“谁?”
“那只猫咯。”白玉堂对着公堂努努嘴。这时候,官身跟自由身的差异就出来了,他们这些江湖人看完了热闹,像什么时候退场去吃宵夜都可以,有官位在身的展昭却走不得。白玉堂想到还在里头忍饥受饿的猫,好心情回笼,笑得眉眼弯弯,很是勾人。
至于张依依?
她现在是个女人,是过路人,不是官差张令棋。
“没有。”张依依回答,一下子就看穿了白玉堂的心思,顿了顿,又模棱两可地说:“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哪能恩将仇报,跟他动手呢?”
白玉堂脸色顿时变了:“他救了你?”
“是啊!”张依依一脸真诚地回答。“要不是展大人出手相助,我早死了。”
莫非是张依依还没学武前救的她?抱着这样的期许,白玉堂再度追问:“他什么时候救的你,当时你多大?”
张依依两手一摊:“就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
白玉堂又受到了打击。
之前包拯遇刺那会儿,他早早就到了。隐藏在暗中不露面,就是为了看看南侠展昭,是否跟江湖传言里的一样出众?他跟白衣人缠斗时,身手是俊,武功是高。不过白玉堂自问,也并非不是展昭的对手。他们二人,应该是在伯仲之间。
可这会儿张依依却说,展昭救过她。
能用一招把自己拿下的女人,被展昭给救了?
简直荒唐!
“张姑娘此言差矣。”略显低沉,但又温和动听的声音从旁传来,二人同时看了过去。只见展昭慢慢朝着二人走近,拱手道:“当时张姑娘已经身受重伤,展某只是帮你找了大夫,看伤治病而已。”
白玉堂反应过来,怒视张依依:“你骗我?!”
张依依白了展昭一眼,心里不忿。怪他不识好人心,又对白玉堂说:“我哪里骗你了,难道他只是抱着我去看了大夫,就不算我的救命恩人了?”
白玉堂想说她这是歪理,可话到了嘴边,理智又告诉他自己想的才是岔的。于是气呼呼地瞪着张依依,咬牙切齿个没完,却一言不发。
张依依脸皮厚,不怕他瞪,她摸了摸肚皮,刚才那一只鸡腿根本抵不了饿,她现在急需一点食物充饥。
展昭看到她的动作,开口道:“审讯就要结束了,大人已经吩咐了后衙的厨子,煮了一大锅饺子,让我叫你们一起去吃点。”
张依依看向他身后的公堂,一些罪大恶极的官员都用虎头铡铡了,鲜血流了一地,一会儿衙役们打扫起来可不简单,大概还要忙上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去睡。后来包拯也注意到此事不妥,非常通情达理地判了其他人明日早上再问斩。这让众人都松了口气。
“好。”
白玉堂别别扭扭地不想来,更不乐意搭理展昭,抱手立在那,用余光偷瞄着张依依。就想要她先服个软。
张依依心知肚明,却不说破,反而看着展昭道:“展兄,你的伤可都好了?”
展昭笑答:“养了十多日,早好了。”
“这么说武功也都恢复了?若没有,假如让你拼尽全力,能保持多久巅峰状态?”
展昭看了眼气呼呼的白玉堂,似有所悟。“恢复了九成有余。若拼尽全力,一炷香内不是问题。”
张依依问白玉堂:“听到了?”
“听到什么?”白玉堂没好气地回答。
张依依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想跟展昭比一比,谁的本事更大吗?我给你这个机会,明日午时,吃饱喝足了,到我们昨天比试过的地方,你跟展兄打一架。因他伤未痊愈,所以限时一炷香时间,不能再多。又因你的刀不如巨阙锋利,所以你们两人谁都不许带兵刃,只能赤手空拳相搏。你若能在一炷香内赢了展兄,便是赢了。若不能赢或者超出一炷香时间,就算你输。日后再不许找展兄,找开封府的麻烦,如何?”
白玉堂求之不得,随便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好!”
张依依再看展昭,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提前询问过他这名当事人的意见,就越俎代庖,有些不好意思。有点尴尬地问:“这……展兄你看呢?”
幸好展昭点点头,平静地答应了下来。“如此甚好。”
张依依感激地对他笑了笑,这时三道咕噜噜的声音分别从三人的肚子里响起。
三人面面相觑,张依依率先笑了,其他两人也纷纷勾起了嘴角。
“走,吃饺子去!”张依依长臂勾住白玉堂的刀,拉着他不由分说往衙内走去。白玉堂被她的粗鲁动作一带,脚步踉跄,不满地叫她:“疯女人,谁说我要吃开封府的饺子?你快给我放下!”
“弟弟听话,要闹也得等填饱了肚子再闹,到时候姐姐一定奉陪!”
他挣扎了半天,也不知这女人用了什么古怪手段,硬是让他挣脱不开。气得白玉堂俊脸发黑:“谁是你弟弟,不要脸!”
“乖,我虚长你七岁,你一声姐姐,我还是有脸当得的。”
系统暗自吐槽:哪里只有七岁?不要脸!
张依依充耳不闻,只一心一意地当自己不多不少,永远二十四岁。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了,展昭留在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忽然,张依依又掉头,冲他道:“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刚才你的肚子不也叫唤了?快过来!再不过来,你的猫粮都要被这只小老鼠吃光了。”
只听白玉堂勃然大怒:“你才小老鼠,爷是锦毛鼠,你这个——”
后面的话被张依依用了。
她充满活力的声音渐行渐远:“是,锦毛鼠小五爷。”
——
吃完宵夜,大家伙都困顿得很,想着明天早上起来,还有一排人等着上断头台行刑,他们不养足精神可不行。简单地梳洗过后,回房倒头就睡。
展昭跟白玉堂在张依依的催促下,也跟着回房了。白玉堂这小子本来还想跟这两天晚上一样照旧露宿野外,被张依依用他明日要跟展昭比试,绝不能睡得不够或者不舒服,落下什么毛病造成比试进行不了就麻烦了。不如睡在府衙里,反正这里厢房极多,而且睡在这,还可以防止展昭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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