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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药天下第一帅~ 竟是丁点儿没印象了, 王爷这时头疼过吗?苏弦带着几分疑惑偷偷抬眼看了过去。
十五杀人,十六领兵, 曾有煞神之名的郕王自然也是龙眉凤目、英勇昂扬的,只是那样的郕王苏弦一来没有见过几次,二来也是隔得太久。
对苏弦来说,郕王便似乎一直是那个幽禁之后, 又身患怪病, 躺在床榻间一动不得动的可怜男人, 夜里会因着疼痛整宿的睡不着觉, 任凭她再如何按摩擦拭,身子也依旧一日日的干枯腐烂, 直至最后喉咙都没了力气,非但发不出丁点声音,便是一碗参汤要足足喂上多半个时辰,眼神多半是了无生趣的死气, 偶有光彩,透出的也是刻骨而疯狂的阴鸷恨意, 见之心寒。
但此刻的郕王沈琋却绝非如此, 虽只是随意盘坐于罗汉榻上,闭目揉着额角, 但却是剑目星眉, 相貌俨然, 一身苍青蟒袍穿在身上, 只如龙蟠虎踞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足足两年的光阴, 苏弦早已将那瘫在床上的郕王深深的印在了心底,如今看见眼前的男人,一时竟是有些恍惚。
“这是妾身母家的妹妹,身子一向不大好,妾身便想着带过来请柳老爷子把把脉,开个方子好好调理一番。”
听着自个嫡姐的话,苏弦赶忙收了目光,在吴琴面前她不欲惹事,这会便只是低眉顺眼的上前见了礼,话说的极小声,离得远些都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她知道郕王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风流子弟,许是少年时出身行伍的缘故,素来更喜欢女子利落大方些,对这等娇怯畏缩的便分外瞧不上眼。
果然,郕王爷闻言睁眼,面无表情的盯着躲在吴琴后头的苏弦一眼,接着便皱紧了眉头,沉声道:“怎的这么小?”
因要出门,苏弦换了一身秋香色的竹纹罗衫,下着雨过天晴软烟罗裙,只是外头又罩了一件沙青色棉绫斗篷,将全身都盖的严严实实的,加之她身量未足,这会低着头,只露出鬓角簪的一对松绿堆纱绒宫花,的确是显得身形单薄,越发年幼。
只是这话有些奇怪,郕王与她素昧平生,自然也不知她年纪,如何会觉得她小了,若是将她当成了筝姐儿,那也是该是说她大才对。
吴琴也是一顿,却并未多言,只是上前立到了郕王身旁,素手纤纤为他揉起了两边鬓角,笑着解释道:“也不小了,弦姐儿是妾身家中表妹,已然过了十五生辰。”吴琴说着又笑了笑,无意一般叹息道:“说起来妾身刚来伺候王爷时,比妹妹还小一些呢!”
“那便留下罢。”
吴琴是郕王第一个有名有份迎进来的侧妃,本就与寻常宫女通房不同,加之她已去的祖父威武候是武将,又是为国捐躯,在军中一向名声颇佳。爱屋及乌,未进府前他便对吴琴存了几分照拂之意,相处后发现吴琴性子爽利,极对他的胃口,便更是宠爱,满府里再没有谁能比得上,之后王妃过门也比不过她的荣宠,因着膝下无子,吴琴坦言自个没福气,想从娘家找个自家亲戚来生子养着,自家亲戚一条心才放心,他也应了,甚至还因此越发欣赏她的率真坦直。
谁知……等他日后落难了,他的吴侧妃竟是越发“坦率”,郕王沈琋心头冷笑,侧头拨开了吴琴的手指,立起身,垂目深深的瞧了苏弦一眼,还好,吴琴唯一做对了的事,便是将苏氏送了过来。
郕王的目光太过有力,苏弦被瞧的有些心惊,一时简直疑心起了自个是不是装的太过,只一眼就遭了郕王爷的厌?
不愿在吴琴这边多待,见着了人,郕王沈琋便已外头事忙的理由出了门去。
“王爷样子威严,其实性子再好不过的,你莫怕,等熟了便好!”等的郕王去了,彩云上前笑着安慰她,苏弦诺诺答应了,面上却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情,吴琴又闲话几句,便安排了她在厢房住下,今日先收拾收拾,诸事都等明日再谈。
“叫水来,我解解乏。”等的苏弦出去了,吴琴面上爽利的笑意便也缓缓收了起来,因着郕王喜欢,她在府里便要时时刻刻的做个大大方方,不拘小节的人,绕是她本性并不小家子气,长久下来也是要累的,更莫提,往自个丈夫身边塞人,这事谁又能真真切切的全无芥蒂呢?
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彩云轻手轻脚的,伺候着吴琴解了发髻,卸了满头的钗环配饰,换了轻便的宁绸里衣,一面等着外头婆子送热水进来,一面在拿了桃木篦子细细的给吴琴通着头。
“去打听打听,王爷今个在哪歇了?”吴琴闭了眼,开口吩咐道。
“奴婢已便问过魏公公了,说是还歇在前院书房。”
吴琴微微皱眉:“今个是什么日子?”
彩云闻言而知雅意,立马道:“十五,本是该去东边歇着的。”
东边,便是郕王正妃袁氏所在的梅园。
“前些日子大少爷咳嗽的厉害,王爷都没去瞧一眼,如今连十五的正日子都要落王妃的面子……”吴琴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王爷这是在东边闹了什么不痛快了?”
“这倒是没听说。”彩云摇摇头,又讨好道:“不过王爷何时在梅园痛快过?也就是对着主子这才会露几回笑脸。”
吴琴虽未说话,却是自矜的微微扬了头,彩云一眼瞧见了,奉承的更是尽心尽力:“王妃也就是有了几分运气,若不然人材、相貌、恩宠,哪里轮得上她坐上正妃之位!”
这话虽是奉承巨多,吴琴却自认也对了七八成,那袁氏的确是哪哪都及不上她,只除了……
子嗣!
王爷受陛下重用,一年里倒是有半年在外头奔波,不常歇在府里,子嗣自然不丰,可王妃分明不得王爷欢心,可偏偏肚子争气,算起来,刚刚过门那几日便是一举有孕!
时至今日,除了宋氏那不值钱的丫头,府里就唯有王妃育有一子,起名沈英泽,刚刚四岁,虽性子并不得王爷喜欢,但那也是正经的嫡出长子,若无差迟日后是要继承这郕王府的所有的,到了那时,府里哪里还有她这个前侧妃的立足之地?偏偏她膝下无子,却是想争都没的争!
以往是她不甘心,总想着自个过门早、岁数轻,慢慢的多寻名医,好好调养,总有一日能有个一儿半女,可眼看了六年过去,王爷虽公务繁忙,可但凡歇在府里,便足有一半的日子都是住在她房里,眼看着泽哥儿一日日的长大,她却是不得不死了心,想起了别的法子。
忠心美貌好生养的宫女丫鬟她也不是没有,可那样的女人撑破大天去也不过做个侍妾,母以子贵,子以母贵,那样出身的孩子,便是能得了王爷的喜欢也是万万争不过泽哥去的,可若是有家世出身的次妃夫人,又凭什么将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给了她?
思来想去,吴琴不得不将法子想回了娘家身上,也是凑巧,母亲听她一说,立马便想起了当初扔在庄子上的苏弦,派人过去一瞧,年方十五,标标致致,倒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一个人。
虽说面上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却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好赖也顶着一个侯府的出身,便是为了不担上欺辱孤女的名声,总也要给个正经名分,等到日后有子,便是上玉牒请封也是寻常,妇人产子本就是一道鬼门关,她这妹妹岁数又小,生子只会越发凶险,到时万一出个什么不测……
吴琴微微垂眸,掩去了面上厉色,到那时府里除了她这个侧妃表姐,孩子还能落到谁手里去?
“我那妹妹那可安置好了,吩咐下去,衣食住行,都不得怠慢。”心有所思,面上不经意间便会行于声色,更何况对的是朝夕相伴的贴心人,吴琴不过寻寻常常的一句话,彩云听着却是莫名的心中一颤,伺候的越发恭敬小心。
而院内另一头的厢房,白鹭则是在屋里脚下不停的收拾行李,安置东西,厢房较之正室本就更小些,左右还隔出了两间耳房,只架子床前设了一老翁垂钓的紫檀山水木屏,再隔上一层琉璃碎玉穿珠帘便算是分开了前后起居之所,但装潢摆设却是处处富贵讲究,比之侯府时开阔冷清的文竹院更是不知超出了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