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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药天下第一帅~
虽说苏弦前世的下场与李氏吴母脱不了干系, 但这会儿回想起来, 苏弦对她们两个却也说不上什么刻骨的仇恨, 李氏不过是她的嫡母, 老夫人更是都不算她的亲祖母, 为了与她们血溶于水的吴琴, 将自己送去火坑,她虽不平, 但也算能明白其中缘故。
可唯独面对眼前的生身父亲吴阗,苏弦却是忍不住要从心底冒出一股怨气来。
苏弦的生母本是府里的姨娘, 在苏弦之前育有一子,只是没有保住,还因此伤了身子, 被大夫断言再难有孕,之后也未曾大好, 一直体弱。
也正因此, 吴老爷当初才敢那般肆无忌惮的歇在苏氏房里,谁知就那般凑巧, 偏偏在孝期里又有了苏弦!
因着之前大夫的论断,苏姨娘便未曾往这想过,等察觉时月份就已然大了, 若要强打只会落个一尸两命。侯府人多口杂,吴母知情后当机立断, 将苏姨娘迁到了极偏僻的庄子上, 对外只说是急病暴毙。
瓜熟蒂落, 等得苏姨娘在庄子上拼下性命生下女儿,府里便多了个投奔而来的落魄表亲,苏弦就也成了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娘,”因着身子不大好,受不得府里杂乱,便这么在庄子里无人问津的长到现在,直到今被接进了府里来。
孝期之时与侍妾厮混本已不对,若父亲当真是那等沉迷女色纨绔子弟就罢了,可吴阗偏偏口口声声对苏弦的姨娘情深意重,一片丹心,对不住姨娘、对不住她……
只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怕影响自个的官途名声,对嫡母从不敢有丁点违逆,当日保不下姨娘,留不下她,之后又不敢对违逆吴母半分,接不回她,一无决断、二无担当,狠心仁心两头不落,竟是只剩下个怯弱无用来。
“你,倒是与你娘长得很像……”看着眼前婷婷袅袅的苏弦,吴阗面带怅然。
苏弦面色冷漠:“大人还见过我的娘亲?”
已去的老侯爷有一庶妹远嫁岭南,自出嫁后就从未回过京城,苏弦的身份就是安在了这一位老姑奶奶下头,按理说,吴阗自是不可能见过这所谓的“表弟媳。”
“不,不曾……”吴阗连忙摇头,转了话头:“你这些年,在庄子上住的可好?”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得以衣食无忧,好的很。”苏弦面无表情。
吴阗闻言,目光中透出几分怜惜:“苦了你了,日后在府里好好住下,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来告我。”
面对父亲真诚的目光,苏弦想到的却是最后郕王病逝,宫内派人清府,她跪在来接琴姐的父亲面前,求他也将自个一起带走,却只求来了十两银子的场景。
呵,十两银子,真是不少,足够她在皇觉庵里吃好几回油荤了!
苏弦垂下眼眸,回得礼貌而疏远:“大人事忙,不敢劳烦,若无旁的吩咐,弦儿这便告退了。”
吴阗闻言一愣,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苏弦见状,便也不再拖延,福了一礼,转身而出。
再去福安堂,苏弦就没再被请进去,只春眉出来,传吴母的话,说是文竹院里早已收拾好,这便带姑娘过去好好歇着,瞧着苏弦孤身一人可怜见的,春眉这丫头也由她带回去使唤。
这安排到是与上一回分毫不差,苏弦自也没什么好说,在门口谢了。
文竹院向来是侯府招待客居亲戚的地方,家具摆什多用广南的花梨红木,色泽深沉,款式古朴,装饰上显然也并没有为了她特地准备什么,具都是规规矩矩,毫无新意,透着股客套的疏离劲儿。
曾经的苏弦只瞧见门口的三足金蟾铜熏炉便要暗自咂舌,更会为了这满屋的富贵自惭形秽,不敢抬头。但如今,她却已能一眼扫过,便毫不在意的款步上前,当前在主位入座,悠悠看向立在厅下的几个婆子丫鬟。
下头立了四个婆子,两个丫鬟,皆穿着暗色的粗布衣裳,瞧来都不甚精明的样子,都是文竹院里原有的,显然府里也并没有为了她多添下人仆妇。
在日后的下人跟前,主动示好搭话的傻事她是不会再干第二次了,苏弦坐定了,便只抬头将盈盈的目光看向了春眉:“你是祖母院里的,我这儿的琐事便都由你管起来吧。”
春眉这人是最喜揽事来显摆能耐的,福安堂里藏龙卧虎的,露不出她,这会儿到了文竹院,虽说就这么几个粗使,也算是聊胜于无,当下便不客气的答应了,上前一步咳了一声,仰着头道:“姑娘日后便在这住下了,你们一个个的上前来,将自个叫什么,做什么的都说与姑娘听!”
“弦姐!苏弦!她们拦着我不要我进!”春眉的话还没说完,门口便忽的传来了一阵吵嚷,且越来越近,转眼就已行到了眼前——
是红菱,换了一身二等丫鬟的湖绿衣裙,乍一瞧到是像模像样,只面上的张狂小性还是毫不遮掩:“你快告诉她们,咱们才是一块长大的好姐妹,你还是我娘奶大的呢!”
苏弦看状倒是一乐,反问道:“刘婶奶大了我不假,那又如何?”
“那,那——”红菱顿了顿,跺脚道:“我与她们便不一样的!”
苏弦这次是当真笑了出来:“不错,你与她们怎能一样呢?”
“不错!我才不要作二等丫头,我要和她们一样,也穿绸子衣裳,要镶花边的!”红菱得意的仰着头,指着屋内穿戴最好的春眉:“还要那样的红胭脂、银簪子、金镯子!”
这话一出,莫说春眉了,便连门口两个没留头的小丫头都捂着嘴笑了起来,不光对红菱,连偷偷看向苏弦的目光都像是看见了什么新鲜玩意似的,透出几分轻视鄙夷。
此刻看来有些可笑,但对之前在庄子的苏弦与红菱来说,这却是再熟悉不过的情景。
府里对苏弦毫不在意,下面的管事自也不会有多上心,苏姨娘去后,庄上的管事便就近找了还有奶的刘婶来当苏弦的奶娘。初时还是刘婶过来,之后刘婆子嫌媳妇跑来跑去,耽搁了家里活计,就干脆求了管事把苏弦抱了回来,加之苏姨娘死后,屋里头无人清扫处处不便,一来二去,苏弦竟是就这般在刘婆子家里住了下来,与红菱一起长大。
好赖担着一个表姑娘的名头,府里便是再不上心,该给的衣食用物总还是有的,便是过了府里管事下人们的几道盘剥,发到手上的也总有些庄子里不多见的好东西,刘婶心疼亲闺女,有时就偷偷的给红菱用了,开始还有几分心虚,次数多了,胆子便越来越大,时候长了,家中上上下下,便连苏弦自个也只当寻常。
就这般,直到苏弦长到五六岁,眉目渐开,连周遭不懂事的男娃子都爱凑在她身边讨好说话,加之乡野地方鱼龙混杂,刘婆子瞧着心惊,怕真出个什么事没法交代,便日日禁着苏弦不让她出去,只叫她在家里做针线。
这般长大了,话都没与外人说过几句的苏弦便越发胆小怕人,只将唯一同龄的红菱当惹不起的亲姐姐看,平日里端茶倒水的讨好着,红菱发发善心与她翻会儿花绳都能叫苏弦高兴半天,日子久了,这习惯便是进了侯府也是积习难改,由着她与刘婆子在身边作威作福,直到红菱惹到了春眉头上,才惊动了老太太被送出了府去。
哦,对了,这还没完,直到进郕王府前,刘婆子还闻讯而来,撸了她身上的大半首饰,这才算还去了她们一家子的“养育之恩。”
若非红菱又闹这么一场,苏弦一下子还真想不起这一出出的往事,故而这会儿顿了顿才正经点了点头:“不错,你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怎的能与她们一样做丫鬟呢?”
红菱还没来得及得意,便听苏弦又道:“我去求太太,将你要的衣裳首饰都给了你,然后你便与刘婆婆一起回去吧,也省得在这儿做这伺候人的活计。”
红菱听着这话一顿,一时却还说不出话来,见状在外头听了许久的刘婆子终于忍不住掀帘几步跨了进来。
“哎哟,我的姑娘,红丫头一向这么口无遮拦的,您怎的还当真了!”刘婆子扯着满脸的笑:“好赖是吃一样的奶长大的,说句诛心的,家里只拿姑娘当亲闺女,留着你姐姐,也总比旁人要贴心不是?”
刘婆子年轻时是在外院里伺候过几天的,被配出去后也是日日记着原先的好日子,她知道府里奶大少爷小姐的奶娘都颇有几分尊贵,这会便紧扒着这功劳不放,打定主意要借着苏弦重在府里留下来,最不济也要让红菱留下,好赖先领个大丫鬟的分例干着,若能再奔个前程岂不更好?
苏弦眨眨眼,神色认真:“嬷嬷当真要留下不成?”
“咱们一家子自小守着姑娘长大,哪里舍得你一个孤零零的在这儿呢?”
苏弦一向好性,在家里都是欺惯了的,刘婆子并不拿她放在眼里,这会儿更是装模作样的抹着眼角,料定苏弦不敢独自留下,也绝不好意思开口赶人。
苏弦当然好意思!死都死过一回的人,进王府反抗不了,她这会儿只想在郕王府败落之前,舒舒服服过几天好日子,过着一天就赚着一天,谁拦着都不成!
“那嬷嬷就与红菱姐姐一并住下吧!”苏弦瞧着刘婆子笑了笑,果然一口应了下来,继而侧目看向春眉:“今个听太太说,府里规矩最重,嬷嬷与红菱便交与你了,一切都照着府里规矩就是。我累了,旁的事你也一并看着办吧。”
“哎?弦姐儿你……”刘婆子闻言一愣,还欲再说什么,苏弦便已听不见一般朝内间行去,得了令的春眉在后头一个眼色,自有两个想上进的婆子将刘婆子与红菱拉到了屋外头,顺带还捂了嘴,只有一老一小两双眼睛狠狠瞪向了下令的春眉。
对着两人的仇恨怒视,春眉却只轻蔑的撇撇嘴,笑话,她可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也不打听打听她庞春眉的名号,一个庄户上的老货带着一个毛都没齐的丫头,还想压到她头上不成?
呸!
就在李氏与吴母在福安堂内私话的时候,苏弦则是在一个婆子的领路下,穿过抄手游廊,去前头的渔樵斋,见到了威武候府上的当家老爷,也就是她真正血脉相传的父亲,吴阗。
虽说苏弦前世的下场与李氏吴母脱不了干系,但这会儿回想起来,苏弦对她们两个却也说不上什么刻骨的仇恨,李氏不过是她的嫡母,老夫人更是都不算她的亲祖母,为了与她们血溶于水的吴琴,将自己送去火坑,她虽不平,但也算能明白其中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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