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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义现在确实还在苏子市, 不过等顾陌城他们从驴肉火烧店里出来时就已经在返回汀州的路上了。
发了短信之后, 他就这么盯手机盯了一路, 专注非常, 提前一天回来的沈霁要不是知道真相, 简直都要怀疑他成为新一代的网瘾中年了。
“怎么, 还是没回复吗?”沈霁问道。
毫不意外的,他看见崇义点了点头,旋即却又带点雀跃的说:“不过我觉得还是有进展的。”
他平时的表情不多,情绪起伏也不大,这会儿露出这样孩子气的喜悦真挺有趣的。
“哦?”沈霁来了兴致,一边和他往剧组的集训基地走一边说, “怎么讲?”
崇义跟迎面过来的两个工作人员点头示意,微微压低了声音说:“她看我的短信了。”
沈霁有两秒钟的呆滞, 然后咋吧下嘴, 心情复杂地拍着他的肩膀说:“我说兄弟, 咱的期待值能设的高一点吗?”
光看有啥用啊!关键是得有回复。不然老这么着,可不跟石牛入海一样吗?
“你没懂我说的意思,”崇义终于露出几天来第一个微笑,很真挚的那种, “这已经是我发的第三条短信了,如果她真的那么讨厌我, 巴不得死生不再相见, 那么就算看了第一条之后她完全可以把我拉黑, 接下来的两条短信要么无法发送, 要么永远是未读状态。可是现在”
沈霁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也有了点兴奋,忙抢道:“可是她并没有,而是选择继续阅读,说明其实她潜意识也是想要往中间靠拢的。或者说她眼下非常想了解你的生活!”
“对!”此刻崇义的心情丝毫不亚于名侦探终于侦破了一起旷世奇案一样,无比雀跃;又如同熬过了酷寒的冬日,路边老树终于再次发出嫩芽,昭示着希望。
他迫不及待的跟好友分享着自己的推测,“而且每一次我短信发出,最多不过十秒就会显示已经被对方接收,并阅读了。”
沈霁的眼睛都跟着亮起来,“她在等?!”
显然崇义也有这样的猜测,不过因为次数太少,同时也不排除还有其他的可能,比如说巧合。而且崇义实在是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等有朝一日知道真相,残酷的现实或许会将他死死压到深渊……
但这总归是个好兆头,不是吗?
剧组的集训地点选在汀州某话剧团,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影响训练进度,大家就都住在了话剧团后面的员工宿舍,平时没有什么事的话不允许随意外出。
他们两个一进宿舍区后院,正好碰上在花坛旁边吊嗓子的女主角徐薇薇,徐薇薇连忙上前打招呼,“沈导、崇老师,你们回来啦。”
出来这个选角结果也是出人意料,因为徐薇薇既不是有经验的艺人,也不是什么科班出身,而是个正经的京剧专业学生!
这年头,传统文化渐渐式微,喜欢京剧的人越来越少了,京剧专业毕业生的失业率一年比一年高。
徐薇薇去面试的时候还没领毕业证,但已经知道情况非常不容乐观,正巧听说这个剧组在海选女主角,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了,结果没想到还真就是选上了。
或许是因为戏剧院学生出身的缘故,徐薇薇的眼神和表情把控非常好,身段也棒,身上有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正气,气质非常出众,沈霁和崇义双双投了赞成票。
关键是这姑娘特别懂事,没有那么多私心杂念,知道自己的表演基本功差了点就加倍努力,平时训练之余却也没放弃自己最初的坚持和梦想,剧组上下的人每天都能看到她起早贪黑的吊嗓子、练功……
崇义对这个小姑娘也挺有好感,觉得看到她就像看到自己的女儿一样,又想起来最近光忙活自己的事儿,几乎跟她零交流,就说:“明天你跟我一组,我给你讲讲戏。”
他们毕竟是男女一号,正式开机之后会有不少对手戏,提前培养默契是非常有必要的。
徐薇薇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应下来,又真心实意的道了谢,然后就要告辞。
导演和崇老师都回来了,说不定会有事商量,她继续在这里吊嗓子就不合适,还是不要打扰别人的好。
“徐小姐,”崇义却突然叫住她,非常虚心的请教道,“冒昧的问一句,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般会喜欢什么?”
徐薇薇愣了下,电光火时间联想起这几天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认亲事件,马上明白过来,这是崇义想给女儿买礼物。
既然对方不明说,她也很配合的没点破,认真思考之后才说:“其实这个不好一概而论,毕竟个人的成长环境、性格,以及目前的处境,都有可能影响她的爱好。我们宿舍一共四个姑娘,喜欢的东西也都不一样呢。您如果真想送给谁礼物的话,最好还是先做个详细的了解,这样才不容易出错。”
崇义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谢谢。”
说的也是,就算想送东西最好也投其所好,不然万一一不小心送的恰恰是对方最讨厌的,那结果绝对会非常美妙……
徐薇薇受宠若惊的摆摆手,“这没什么。”
虽然她之前就听说崇义这个人虽然话不多,看起来有点冷酷,但其实那只是性格造成的假象,他本人待人真诚,并没有什么架子……可那毕竟只是传言,而这几天来的亲身感受却让徐薇薇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闻名不如见面。
见崇义似乎略有些为难,她又试探着说:“不过年轻姑娘的话,大约都挺爱吃的。”
“吃?”崇义微微蹙起眉头,进一步清醒的认识到他果然对自己的女儿一无所知,然后觉得好像更迷茫了。
吃……
说起来容易,可世界这么大,能吃的东西成千上万,个人口味也千差万别,他送什么的好?
“小姑娘大多喜欢点心、糖果、巧克力之类的,”徐薇薇就建议说:“其实现在很多商家和店铺的服务都非常周到,有专门推出的那种涵盖各种口味的大礼包,总能碰上几个对的,您可以考虑下看看。”
眼前两个男人就觉得大开眼界,心道这社会发现的还真是挺人性化,竟然都有这个业务了!
当天晚上,崇义果然让助理列了一张国内最有名的老点心铺子和国际知名甜点名单,然后自己挨个上网查,再然后……他觉得自己可能老花眼了。
怎么这么多呀?!
崇义不禁叹为观止,觉得面向年轻消费群体的这块市场还真是巨大。
他又进行了二次筛选,把卫生条件可能不太靠谱的,搭配不够健康的统统剔除,最后留下满满当当两张a4纸。
“就这些吧,”崇义把单子交给助理,反复多次叮嘱道,“一定要把这事当成头等大事来办,你最近就专门负责这个,就按照这张单子来,每天买三款寄过去,也不用什么留言。”
助理用力点头,并发誓一定圆满完成任务,然后先把这份表格做了一个电子版,保存到自己邮箱。
一来可以防止表格丢失的情况发生,二来么……能通过老板考核的店铺估计都挺靠谱的,回头自己可以挑几样买来尝尝……
影帝同款,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呐。
于是第二天,顾陌城就对着一大堆糖果面包毛巾卷呆若木鸡。
这哪来的?
她还特意去找前台确认,“你们确定没送错人?”
前台的帅哥果然又重新确认了一遍,摇摇头,“不会错的,您看这快递单子上也明明白白的写明了给您的呀。”
在顾陌城最终确认这家酒店入住的客人中只有自己叫这个名字,而且房间号也没有问题后,基本上就已经猜到来源。
除了师兄之外,知道自己所在房间号码还会送这种东西的人恐怕只有一个:崇义。
看着工作人员帮忙搬上来的一大堆东西,井溶也有些惊讶,“你网购了?”
也没缺吃少穿的,怎么弄这么一大堆东西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赶明儿就要世界末日了,得屯粮食呢!
顾陌城自己心里头也有点乱,偏偏这些东西还不给退,扔……从苦日子过过来的,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浪费粮食的行为!只要想想就合该遭天谴。
见顾陌城丢过来一个一言难尽的复杂眼神,井溶瞬间福至心灵,对崇义有点刮目相看。
那个男人看上去冷酷又刻板,外界对他的评论也大多是私生活极其乏味,毫无情趣可言,可她现在竟然能做到这一步,真是……真是人不可貌相,还挺会来事儿。
就是不知道是他自己做的,还是委托助理办的。
顾陌城现在并没有完全接受这个平地里冒出来的爹,自然就不好大咧咧的吃人家送的东西,想了想,干脆分给了酒店的工作人员。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还是觉得有点不保险,听说崇义这人特别有韧劲儿,恐怕这个第一次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顾陌城犹豫再三,还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你不要再给我寄东西了,我不会吃的。”
可想而知,崇义从看到这条短信之后心中真是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可旋即又郑重地将这条短信做了个截屏保存起来,原件也不打算删。
这可是闺女给他发的第一条短信!
哪怕现在的结果并不算美好,可到底算是有进展了不是?哪怕是带着怨气的交流,也算是交流呀!总比彻底的无视好得多。
顾陌城并不知道自己的短信非但没有打消崇义的念头,反而让他越发斗志昂扬,第二份礼物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她睡了一觉之后就接到了姜老板的电话,说她要的百年柳树心有了。
她还挺惊讶,从昨天中午自己回来到这会儿也就大半天的功夫,他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
姜老板照例亲自来接,带着他们一进门就指着客厅正中的一大截木头说:“这柳树少说有一百二十年了,昨儿您走了之后我就出门联系了,夜里马不停蹄运过来的,半个小时之前刚进门,您瞅瞅这些够不够?”
顾陌城见那柳树十分粗壮坚实,外皮也清理得很干净,显然一直有人精心打理着,就对姜老板说:“一夜之间弄这个来,费了好大劲吧?”
姜老板挠了挠头,说:“还成,那家人原本不大舍得卖,我就直接用一套连栋别墅换了他家的小瓦房,这树自然也就归我了。”
顾陌城沉默了几秒钟,终于诚心诚意的夸了句,“您有心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有钱任性!
不过归根究底,还是爱妻心切。
见她面露满意之色,姜老板这才缓缓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又问:“您想怎么处理?我后头还安排着一位木匠,用不用把人喊过来给您打下手?”
井溶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想的还挺周到。”
姜老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就顾大师这细皮嫩肉的,哪好意思让她老人家做这些粗活!”
那木匠,顾陌城还真用的上。
姜老板直接就把人家一整棵树掐头去尾扛了回来,少说也有几百斤甚至几千斤重,顾陌城却只需要一点树心。
她指挥着木匠掏了长一尺、直径20公分的一段树心,自己拿在手里用心打磨一阵,又刻了一段别人看不懂的文字。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换上了当初那件血红的长袍,将姜太太的五心血分别成五星方位滴在树心上,又将一段发丝在上方约四分之一的位置缠绕,并在树心顶部开了一个小洞,放入血肉……
这便成了一个锁魂小阵。
顾陌城用银针在自己的右手食指指腹取了三滴血,分别抹在树心上中下三个位置,然后才将它放入铜鼎。
铜鼎之中分明没有加一滴液体,可下面却已经点了火,熊熊燃烧。
姜老板夫妻两个好似百爪挠心,只觉得眼前一幕幕哪儿都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诡异,可偏偏嘴巴就好像让人封上了一样,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铜鼎下面的火越烧越旺,四周一片空气都被扭曲,外壁上古老的饕餮纹也如同有了生命一样浮动起来,那神兽的眼睛里也好似幽幽的透出光来。
姜老板夫妇不约而同的瞪圆了眼睛,喉咙中咯咯作响,可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他们有种本能的恐惧,对视的瞬间就发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活了,那鼎活了!
偏偏就在此时,顾陌城忽然转过身来,冲姜太太招了招手,“你来。”
平心而论,她的笑容又软又甜,那只手又白又嫩,细细长长,好似春日雨后的笋尖儿,美极了,可也不知怎么的,姜太太就觉得有股寒意疯狂流窜在四肢百骸。
她本能的想要退却,然而下一秒就惊慌失措的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机械的往那边走去,完全不受控制。
天,天呐!我这是怎么啦?
姜太太一双眼睛几乎要瞪破,她在心中疯狂地呼唤着自己的丈夫,然而对方却始终没有反应。
顾陌城却不管她此刻已经扭曲了的面容,说时迟那时快,等她距自己只差一步之遥,便出手如电,左右两手分别捏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银针,稳准狠的刺入她的太阳穴!
姜太太都没来得及害怕,就已经两眼一翻昏倒在地,好似一节木头桩子。
“老婆!”
喊出这一声之后,姜老板还愣了一下,显然是惊讶于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重新恢复了语言功能,然后就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
“老婆?!”
倒是还有呼吸,瞧着跟睡着了一样,只是不管他怎么摇晃都没反应。
这,这可怎么是好!
该不会以后都这个样子了吧?
顾陌城主动解释说:“替身马上就要炼成,却不能有两个姜太太,我封住了她的气息,可保她平安无虞。而且她的状况实在太差,好好睡一觉吧,睡醒就好了。”
听了她的这个解释,姜老板才稍微放下心来,亲自背着媳妇回了卧室,细心的帮忙换了衣服,擦了手脸,掖好被子,这才一步三回头的重新下来。
然后他就看到顾陌城在跳舞。
至少从他的角度和认知范围来看,对方确实是在跳舞。
她的口中低低的吟唱着一种古老又神秘的调子,沿着某种特定的轨迹踩着步子,四肢是那样的舒展,动作无比轻盈,可每一下却又饱含着力量。
她的长发已经散开,跟随火红的袍子一起在空气中翻飞,上面金色的花纹在空气中游走,她好像变成了一团火,里面不时有金色的火星迸溅而出,黑压压的发就是肆意燃烧过后的灰烬。
铜鼎下面的火还在燃烧,里面的树心非但没有烧焦烧糊,反而开始呈现出一种非常艳丽的幽蓝色。
这种颜色实在是美丽极了,远非世间现有颜色所能比拟,即便晴朗的夜晚那璀璨的星空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姜老板恍惚看见那树心之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你没有看错。”他分明没开口,可慢慢停下来的顾陌城却好像会读心术一样,主动答疑解惑,“它是活的,或者说它已经活了。”
一道冷汗从姜老板额头上蜿蜒而下,粘腻又冰凉的感觉让他紧张的想吐,可脚下却不听使唤,鬼使神差的越走越近。
然后越往那边,他心中诡异的感觉就越甚:
怎么就觉得……这鼎里的东西这么熟悉?
顾陌城忽然转头冲他笑了笑,一点梨旋如春花绽放,“因为它就是你太太呀。”
漆黑的长发柔顺又服帖,乖巧的垂落在她脸颊两侧,竟让她的脸看上去出奇的白。
看清里面的东西之后,姜老板的脸不受控制的抽搐几下,终于干呕出声。
分明不久前还是一段灰突突的木头,可现在竟然已经变成了幽蓝色,然后在靠近左上方的位置,竟然还有一点核桃大小的红球?
最可怕的是,那红球如同一个活物,正有节奏的一跳,一跳……
又有无数或粗或细的红色从那红球辐射而出,遍布整段树心!
莫说是他,就连从小跟顾陌城一同长大的井溶也是见她第一次施展这样的神通,看的都呆了。
这,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替身,一个活的替身!
呕出几口酸水之后,姜老板就觉得两条腿已经面条也似的软,站立不稳的他也顾不上什么丢脸不丢脸了,踉踉跄跄地抓了一把椅子坐下,狠狠喘了几口气平复心情,然后用一种混杂着虔诚和敬畏的复杂语气问道:“大师,用这个真能弄死那小鬼吗?”
哪知顾陌城竟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为什么要弄死人家?”
姜老板一怔,这叫什么话?
费这么大的事,不弄死那小鬼,难道要弄死他老婆吗?!
他喃喃道:“那小鬼害得我老婆这样,叫我们家差点家破人亡,难不成还要继续供着?”
“事到如今,就算你想供,人家也未必肯。”顾陌城嗤笑一声,“凡事有因就有果,哪里能够颠倒黑白呢?”
“真要说起来这事本来就是尊夫人先做的不对,不管当初她是在什么情况下请了人家回来,在买卖成立的瞬间就已立下契约,神鬼皆知,不得有违。可她回家后不久却公然撕毁契约,违背誓言,让那小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游荡在这不属于它的世间,饱受烈日灼晒,月光罩顶之苦,直到最后魂飞魄散,下场何等凄惨!寻根问由,它又是何其无辜!”
姜老板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对方说的不无道理,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得劲。
他张了张嘴,有些气弱的说:“那,那难道就要我老婆给它偿命?不过是个小鬼儿……”
话音未落,顾陌城那两道视线就已经如利刃一般射了过来。
她正色道:“万物皆有灵,草木如是!你我又何苦自视甚高?等到百年之后,谁不是一抔土?”
人有生就有死,不管有什么恩恩怨怨,等到厌了气也都烟消云散了。
想到这里,她却又有些出神。
殊不知姜老板听她说了这些,简直好像三观重塑,整个人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消化了好一会儿之后,姜老板才指着客厅中大柳树的残骸问:“那要照您那么说,我岂不是还欠了这棵大柳树的?难道也要给它偿命?”
“那倒不至于,”顾陌城迅速回神,摆摆手,“它生机未绝,根部已经有嫩芽生出……不过从今往后你就要多多的种树,也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就算报了这段恩情了。”
还是那句话,凡事有因就有果,这也算是一段。
不然为什么姜太太偏偏就要用柳树?而姜老板又偏偏恰好知道那儿有一棵大柳树呢……
做完这一切之后,顾陌城重新换回来时的衣服,姜老板这才敢稍微上前了。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铜鼎里的替身,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师,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未知永远都是令人感觉到恐惧的,也就是直到这会儿他才突然发现,这个看上去温柔可爱的小姑娘远比井溶来得更加令人望而生畏。
“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顾陌城对着表看了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才点点头,又让姜老板亲自将那替身搬到院中树荫下。
姜老板还有些不解,曾经他也看过很多类似于捉鬼斗邪的影视剧,其中大部分都是等到子夜时分才动手的,可他们现在为什么非挑个大中午呢?
顾陌城这会已经不大想跟他解释了,只是意味深长的撇了他一眼,“以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少看。”
子夜乃是一天中阴气最盛,也是最利于阴邪之物活动的时候,真等到那会儿不就等同于扬短避长?简直就是想不开!
几个人屏息凝神的趴在二楼阳台阳光最好的位置往下看。
不过短短几分钟,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大变,不知从哪起了一股阴风,呜呜咽咽听着怪瘆人的。
眼见着那棵树下竟隐约出现了一团阴影,姜老板刷的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浑身白毛汗都起来了,两排牙齿止不住的嗑嗑作响。
“来,来了!”
见他有些绷不住,井溶生怕坏了事,忙眼疾手快的将他按住,“嘘……”
姜老板万分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僵硬的点了点头。
人家两个小年轻都这么稳得住,自己也算商海浮沉多少年的老油子了,又是自己家,可不能太丢脸了。
院子里摆着替身的那棵树周围突然开始起风,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竟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小小气旋!
再然后,那木质替身就在姜老板的视线中咔嚓一声碎裂,与此同时,那美丽的幽蓝色和诡异的红球也瞬间消失不见。
而那平地而起的气旋也如同烟雾一般消失在空气中。
顾陌城这才长长吐了口气,眼里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成了!”
别看她刚才好像自始至终都安定如山的样子,实际上也是一直捏一把汗,直到这会儿亲眼看见结果才真正放下心来。
这种类型的活儿她是第一次接,经验并不丰富,所以难免有点担心。
听她这么说,姜老板也有些懵,过了会儿才一脸难以置信的问:“这,这就行了?”
他还以为怎么着也会像电视上演的那样乌云密布,阴风阵阵,电闪雷鸣,等到斗法激烈处再来个地动山摇什么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恐怕没什么人喜欢见到他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反应,顾陌城当即也没了好脸色,“你快别不知足了,也就是你太太没买到正宗的,对方道行不深,不然你这会还给你太太上坟呢!”
真是奇了怪,又不是什么好兆头,这种事儿本来就能免则免,好容易把对方骗过去送走了就偷笑吧,他竟然还嫌不够严重?!这都什么扭曲的心态啊!
见她眼神不善,旁边的井溶看上去有点危险,姜老板自知失言,不由得涨红了脸,忙开口赔不是,又问自己该怎么给报酬。
考虑到这次的活是自己目前为止接过的最具危险性的一次,顾陌城也不跟他瞎客气,想了想,说:“我觉得苏子市风景不错,以后说不得还得常来,不过老住酒店有点不划算。”
话说到这里姜老板就全明白了,当即豪气万千的说:“这个容易,别的我不敢保证,房子有的是!我马上就叫人送一整套楼盘模型来,开了的没开的都有,您自个儿挑,看中哪套住哪套!要是实在难以取舍,就都留下!”
顾陌城倒是挺喜欢他的爽快,丢了个你很上道的赞赏眼神过去,“不着急,我师兄的帐不也没结吗?等尊夫人醒过来,看看她的情况再说。”
姜老板自然又是一阵劝说,坚持要他们留下吃饭,顺便今儿就把挑房子的事办了,不过到底没留住人。
姜太太这一睡就是足足三天,醒来之后面色红润双目有神,一直以来身上的沉重感也消失了,真是恍如隔世。她跟姜老板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傻笑半天,然后突然抱头痛哭起来。
好了,从今以后就都好了。
病人好了,顾陌城就痛痛快快的拿了报酬:
市区风景已经有些看腻了,她就从前儿井溶帮忙改风水的那片楼盘里挑了一栋依山而建的三层别墅,前后都带着花园,四周一片竹林,居住环境非常之好。
别墅是早就做好了的精装房,卖点之一就是拎包入住,姜老板又痛快的给他们配了一辆房车,然后俩人就直接从酒店搬了过来。
于是第二天,崇义就被助理告知,自己闺女已经从原来她们知道的度假村酒店搬走了,具体搬到哪儿谁也不知道!
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整个人都石化了一样。
他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女儿真的这样讨厌自己,以至于为了躲那份礼物而不惜搬家!
送礼物送不出去什么的,这种事情无疑非常尴尬,崇义的助理都不知该怎么接话,见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就偷偷的退了出去。
然而又过了两天,助理就发现蔫儿了两天的影帝好像重新找到了水源,再次变得精神抖擞,焕发了生机和活力。
他交给她一个新地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先寄到这里去。”
崇义突然就觉得自己以前好像错怪了井溶,这是多么通情达理,又善解人意的好小伙子呀!
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是想要拐骗自己的闺女!想到这里,崇义的脸色又不禁凝重起来,非常没有节操和立场的收回自己的判断,觉得还是多考察一段时间比较好。
嗯,对,就是这样……
做出这个决定的影帝显然已经忘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他才是目前正在接受考察的人!
重新收到礼物的顾陌城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当即气鼓鼓的去质问井溶,“你为什么要告诉他我们搬家了?”
井溶眨了眨眼睛,电光火石间决定……撒谎。
就听他面不改色道:“我只是跟沈哥说了呀,还嘱咐他要保密呢!”
老话说的,好死道友不死贫道,想沈霁那样仗义的一个人,估计并不介意为朋友两肋插刀!
顾陌城盯着他使劲看,似乎拼命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猫腻来,然而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她哼了一声,嘟囔道:“算了,信你这一回。”
可话说回来,这么多东西,可给谁吃呀?
以前住酒店的时候人来人往好多,分给那些辛苦工作的保洁阿姨也挺好,可这儿?
整个别墅楼盘,一共才14栋建筑,算上他们师兄妹两个也才住了三户,而且据说那两户人家隔三差五就到处飞,就算想送也没人可送。
井溶就说:“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就算自己吃了又能怎么样呢?好歹是人家一番心意,这么糟蹋也不好。”
“才不要!”顾陌城想也不想的反驳道。
吃了的话不就意味着自己接受了他的歉意,进而接受了这个人?!
可是自己……都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这个爸爸呢。
见顾陌城渐渐的不说话了,井溶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行了,没人逼你,慢慢来。”
顾陌城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闷闷的嗯了声。
井溶笑笑,又提议道:“秦家人送请柬来了,三天后他们有个年会,反正这几天我们也没什么事,过去解解闷儿吧。”
顾陌城顺势嗯了声,然后就抬起头来,难掩担忧的望着他说:“师兄,你应该不会在暗中策划什么我不知道的动作吧?”
井溶轻笑一声,缓缓眨了眨眼睛,平静道:“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没有!
凡事有因就有果,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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