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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丫鬟婆子聚在内宅门口, 翘首盼着,窸窸窣窣的说着闲话,神色兴奋。贺家二郎美名远扬,出行时常有掷果盈车之态, 听闻便是皇上最宠爱的朝阳公主都心悦于他, 能得见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怎能不兴。
今日雪停,日出。暖融阳光倾斜而下,看着清冷, 远远走来一行人, 为首之人身披大氅, 头戴玉冠,俊挺如松结, 双眸清若寒潭皎月, 仿似不食人间烟火。
“二舅舅。”二奶奶罗素一眼瞧见进内宅院的贺景瑞, 飞鸟般的便奔了过去。
贺景瑞虽是个武将,但姿貌俊美, 举手投足间如美玉之润,温雅清举,果真担得世人陌上公子之美称。
他朝着罗素微微颔首, 神态清冷。
“表姐。”身着轻便短衣汗襦的贺天禄站在贺景瑞身后, 十六岁的他面容尚带稚气, 但因随贺景瑞上过战场, 所以气势比之同龄人更盛些。
“嗯。”罗素敷衍的一点头, 根本就不把贺天禄放在眼里。不为其它,只因为这贺天禄是个身份低下的私生子,卑微到不值一提。
贺天禄乃贺家二女贺初双所生,这贺初双素是个不羁的,年轻时珠胎暗结生下贺天禄,前些年又仗着贺家之势与男子偷情,被发现了也不惧,竟闹到了圣上面前,好在贺夫人帮着说话,圣上不仅未怒,反而还赐了婚。
那与贺初双偷情的男子名唤王文林,乃大明开国功臣,曲逆侯王平之后。圣上怜惜王家一代忠烈,特与了那王文林一个詹事之位,官虽不大,却是个內侍,可见圣上对贺家的信任。
只可惜,即便有了王文林这个继父,贺天禄脑袋上“私生子”三个大字是抹不去了,这也就是为何他一直随着贺景瑞的原因。
“二舅舅,你可要与我评评理,前些日子我不过就是打罚了一个下人,老祖宗便不依不饶的训斥我,都给我气病了。”
扯着贺景瑞的宽袖,罗素噘嘴告状。
贺景瑞摇头,声音清冽如玉珠落盘,语态平和。“我听闻那天是老太太的寿宴,你这事确是做的有些不对,老太太责骂也是应当的。”
罗素最喜她这二舅舅,却也最惧她这二舅舅。见贺景瑞这般说了,便乖乖闭了嘴,顺便将欲抱怨苏霁华的那些话也一道给咽了下去,只引着人往老太太的春晖园去。
春晖园内,小丫鬟探头羞瞧着,苏霁华端坐在绣墩上,目光随着那被寒风吹得一起一伏的厚毡一道跌宕起伏,神态紧张。
“老祖宗,贺家二郎来了。”二门处传来婆子的呼喊声,苏霁华挺直背脊,鬓角处有细汗滑落。
厚毡掀起,先入眼的是一只厚底的皂角靴,然后是月白色的大氅,再上是玉制腰带,上挂两组佩玉,行走时珩铛佩环,不疾不徐,声音悦耳。
“给老祖宗请安。”男人入内,带进一室皎色清寒。
老太太坐在罗汉塌上,面容和蔼,“先前见时已过四载,难得你还挂念着我。”
“老祖宗乃大哥亲母,便是景瑞之亲母。”
贺景瑞与李锦鸿之父曾为忘年交,甚至于结拜成了兄弟。若算起来,苏霁华还要唤他一声三叔。
“三叔。”苏霁华起身,朝着贺景瑞垂眸行礼。
贺景瑞转身回礼,却在触及到苏霁华那张媚色姿容时眉心一蹙,双眸轻动。
“这是大房的华姐儿,鸿儿福薄,可怜华姐儿小小年纪,就守了寡。”老太太叹息道。
贺景瑞微颔首,收回目光,又与大太太和二太太见了礼。
老太太身旁的大丫鬟翠雀上前替贺景瑞卸了身上大氅,又端来木凳。贺景瑞撩袍入座,接过翠雀手中热茶。
苏霁华坐回原位,心中滋味交杂。这贺景瑞到底是认出了自己没有?
老太太略略与贺景瑞说了些寒暄的话,便谈到了正题。“鸿儿的事,还盼着大司马去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人都去了,担着这罪名,连李家祠堂都入不得。”
贺景瑞颔首,“明日入宫,我便与圣上言说此事。”
苏霁华垂眸,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这老太太的算盘打得真是好,赦免了罪名,难不成还想把人“死而复生”的接回来?
正说话间,原本陪着贺景瑞前来春晖园,现下却姗姗来迟的罗素猛地一下打开面前的厚毡子,将身后的李家二爷李温睿扯着耳朵拉了进来。
“二舅舅,这浑物又去香满楼鬼混了不说,竟还从梨园领了个戏子回来!”罗素声音颇大,尖利的刺人。
“有客在,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老太太敛眉,猛拍了一把身旁的小几,震的茶盏轻撞。
罗素浑身一震,赶紧伏跪于地,满脸委屈道:“老祖宗,您瞧瞧这人,在外头鬼混便不说了,他竟还将人领到府里头来了……”
李温睿被罗素指着脑袋,蔫蔫的跪在那里满脸心虚。
二太太急急进来,身后跟着一人,素衫衣裙,纤腰窄肩,动作间隐带戏子风情。
“求老祖宗明鉴,这戏子不是睿哥儿自个儿要的,是给大奶奶寻的。”
突然被拉出来垫背的苏霁华眨了眨眼,神色疑惑的看向二太太。
二太太将身后的戏子拉出来,满脸急色的道:“正所谓长嫂如母,睿哥儿见华姐儿日日闷闷不乐便上了心,特去外头寻了个戏子来给华姐儿解闷。”
这说辞,只要是个稍微有些脑子的人便不会信,但今日有客在,老太太又是个要面的,只能隐下这口气,面色难看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那戏子道:“也是睿哥儿有心了。华姐儿觉得如何?”
那戏子跪在地上,抖如筛糠,面色惨白。她知道,自己是死是活便全看这李家大奶奶的一句话了。
苏霁华起身,低眉顺目模样。“春悦园清冷,多个人陪着倒也是好的。”
照着老太太的意思,这人她是不想要得要,想要也得要了。
“嗯,既如此,你便领了回去吧。”老太太颔首,转头看向贺景瑞道:“让大司马看笑话了。”
贺景瑞起身行礼,“是贺家未管教好素儿。”
罗素依旧跪在地上,神色愈发委屈,“二舅舅。”
贺景瑞伸手,将人从地上扶起,声音清悦道:“不可任性。这人是你自个儿偏要挑的,到如今,再多说也无益。”
这番话暗含深意,罗素听了,瞬时便敛了脾性。
苏霁华垂眸,心中自嘲。这话又何尝不是在说她呢?
一出闹剧告落,再出春晖园时,苏霁华身后便随了个戏子,名唤白娘。
先前白娘一直低着头,苏霁华未瞧清楚她的模样,现下出了春晖园,苏霁华一眼瞧见那张脸,当时就蹙了眉。
这白娘的长相,竟与她有三分相似。
那李温睿的龌龊心思真是昭然若揭呀。
雨雪天,青砖湿滑,苏霁华走的极慢,她遥遥看到不远处欲回府的贺景瑞,赶紧吩咐梓枬先领白娘回去。
站在空荡荡的乱石路间,苏霁华咬牙,一屁股就跌坐了下去,然后又将身上大氅甩至假山石后,一人瑟瑟发抖的捂着脚踝陷于积雪中。
贺景瑞缓步走来,俊美面容在细雪之中更添几分清冷。
“三叔。”苏霁华抖着唇瓣开口,声音娇软,透着怯意。
贺景瑞止步,犹豫片刻后拨开面前枯枝,看到那陷入积雪之中的苏霁华。
身穿单薄袄裙的苏霁华未施粉黛,纤细身影陷入溯雪间,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冻得脸色煞白,却依旧难掩本身艳色。尤其是那被打湿的素白袄裙,紧贴在身上,勾出素腰白肌。
“三叔,我不小心崴伤了脚。”
贺景瑞站定在那处,目光落到苏霁华的脚上,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又别开了头。“我去替你唤人。”
说罢,贺景瑞转身欲走,却是被人扯住了大氅。他转身回眸,看到一只素白玉手,被冻得指尖泛红,却执拗的扯着他的大氅不放。
“三叔,你别走,我怕。”
静悄悄的园内,溯雪风寒,女子的声音格外清晰,声娇软媚的勾着人心。明明是枯败之季,园内却像是突多了几分鲜活春色。
贺景瑞抿唇,眸色平静而清明。他抬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替苏霁华披在身上,然后又从腰间取下一玉递给她道:“此乃暖玉,握于掌中可安心。我替你去唤人。”
掌中暖玉温润如脂,光滑细腻,就如那人一般,如玉君子。
苏霁华看着贺景瑞消失在乱石路间,身子一软,陷进那件月白色的大氅中,眸色渐湿润。大氅温暖,外沾湿雪,内里尚带男子身上的檀香味,贴在身上,若有似无,暖人心脾。
宽大街道之上,一辆白铜饰马车缓慢前行。青油纁,朱里通幰,朱丝络网,乃大明的一品乘车,可见车内之人地位之高。
长方形的封闭车厢内,清茶飘袅,熏炉四溢。苏霁华端坐蒲垫之上,身后是车门,垂遮帷帘,头上是四柱棚顶角,支撑起一顶大帷幔,帷幔上绣素梅图案,四周边垂缀丝穗,乍眼一看奢华异常。
苏霁华捧着茶碗,敛眉屏息,神色紧张。
按照她对贺景瑞的了解,他那么低调的一个人,出行时从未用过这一品乘白铜饰马车。今日怎么突然就转性了呢?
贺景瑞靠在马车壁上微阖眸,似是非常疲惫。
苏霁华悄悄抬头,能看到他那双眼中清晰的血丝痕迹。这个人是多久没睡了?
“看什么?”沙哑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暴虐气,斜眼横视过来时眼角上挑,眼神狠戾。
明明是同一张脸,但那气势却全然不同。眉峰上挑,唇瓣细薄,原本透着几许清冷意味的双眸此刻却满浸暗沉,深潭般的透着戾意。
苏霁华身子一颤,赶紧垂眸低首,不敢再看。
刚才在外头还是一副君子模样,一进马车厢就变脸。她真是蠢笨,怎么会上了这贼车的呢?
所以其实这人往常那般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本性便是如此?那可真是好生厉害,一装便是多年,还滴水不漏的挣了个好君子的名声。只是为何突然在她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靠在一旁的男人似是看透了苏霁华的想法,冷哼一声道:“别拿我跟贺景瑞那蠢货比。”
苏霁华下意识抬眸,看到男人用力揉着额角,双眸要闭不闭的十分困倦。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贺景瑞?
突然,马车一颠,男人趁苏霁华不防,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颚。苏霁华被迫仰头,白瓷肌肤之上,鸦羽色长睫轻颤,带着一抹苍白惊惧,却被硬生生压下。
“仔细瞧瞧,你这妇人长的真是不错。”贺景瑞凑到苏霁华面前,说话时温热的吞吐气息喷洒在她的面颊处,在熏香袅袅的封闭车厢内,平添几分暧昧。
“老子最喜你这等细皮嫩肉的妇人了。”下颚处的力道陡然收紧,在苏霁华瓷白的肌肤之上留下几抹指印。
苏霁华攥紧茶碗,指尖浸入温热茶水之中,用力的扣紧了茶碗边缘。
用贺景瑞的脸说出这样轻挑的调戏话,苏霁华只觉心里头怪异的紧。若是被那些对贺景瑞单相思的名门姐儿知道了,怕是要哭出片湖来。心中虽这样想着,但在对上那双漆黑暗眸时,苏霁华却又不可抑制的害怕起来。
“三叔……”粉嫩唇瓣轻颤,哆哆嗦嗦的吐出两个字来。苏霁华平日里的胆子也不算小,但不知为何现下在这人面前就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似得只剩下满腔恐惧。
如果说前些日子的贺景瑞是满身清冷柔光的神袛的话,那现在的贺景瑞就是万魔窟中最可怕的那个人。他的身上带着浓厚的阴暗狠戾,就似拢着一层暗血迷雾,乍眼一看似带千军万马于残尸百骸中冲出来的恶鬼。
一个人,真的能有这般相差性极大的两面吗?
“叫什么三叔呢。”巨大的暗影笼罩下来,贺景瑞将自己的额头对上苏霁华的额头轻撞,在触到那温热滑腻的肌肤时轻叹息,“真暖和。”
苏霁华背靠在马车壁上,掌中茶碗被贺景瑞强硬拿走,湿润的茶渍顺着指缝往下滑,湿漉漉的浸湿了罗袖,粘在肌肤之上,黏腻的难受。
贺景瑞埋首在苏霁华脖颈处,似乎全然没察觉到她僵冷的身子,只深嗅着那浓郁的沉香味兀自沉醉。
“真香。”
苏霁华僵直着身子,不敢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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