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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坐在黄角树上的明未，看到一个漆黑的人影，走上了回峰村后面的山路。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上山？明未跳下树，悄悄跟在后面。
这条山路弯曲往上，通往山腰里的山神庙，里面供了好些个菩萨。川剧团的人刚到月茗村的那天，专程到这庙里来拜过。庙前挂了盏白炽灯，照亮了漆黑人影的脸——竟然是之前跟在大肚腩后面的那个冷面人！
大肚腩今天白天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冷面人一个人又跑回来了？他鬼鬼祟祟地想做什么？
冷面人一进到庙里，就四处查看，翻遍了每一个角落。最后他在一座菩萨身前停了下来。打量半天后，他伸手将菩萨身子转了半圈。只听见一阵石头滑动的声音，冷面人跟着走到菩萨身后，一下子没了影。
明未赶忙上去看，菩萨背后的墙上出现了一个等人高的大洞，里面漆黑一片。他咽了一下口水，走了进去。
洞里伸手不见五指，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明未越往里走，心里越是发毛。想要扭头回去，但脑海里有个声音，叫他继续往前。
前方突然有了一丝光亮，通道的尽头处，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洞窟，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冷面人站在洞窟中央，嘴里咬着手电筒，双手在一个黑色的大柜子里翻来翻去。
明未小心翼翼地钻进旁边的杂物堆，藏在一个大坛子后面。
冷面人翻了会儿柜子，突然抬起头，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的右手上多了一件东西，那是——
“放下它！”洞口方向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一个高大的人影手持电筒，凛然而立。
爷爷！
明未正想叫出声，突然见到冷面人腰一弯，飞快地冲向爷爷，右手捏着拳头。
爷爷小心！
明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见爷爷从容不迫地举起一件明未从没见过的东西，那东西嗖嗖发出几道银光，直射向冷面人。
冷面人匆忙躲避，动作非常灵敏，几道银光竟被他躲了过去。爷爷手里的东西嗖嗖又是几下，冷面人终于被其中一道银光击中，倒在地上。
“哼，明老爷子，你这可不太光明，有本事咱徒手较量。”
“放下手头的东西！”爷爷一步步向冷面人靠近，“杨昆，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商人。”
“早就被你察觉到了么？我还以为明老爷子的注意力，一直在那头胖子身上。”
“你以周先生手下的身份做掩护，在回峰村最热闹的时候赶过来，把村子上上下下摸了个遍，还暗地监视川剧团的一举一动。真把回峰山的人都当瞎子？”
“回峰山明，果然名不虚传。”冷面人冷笑一声。
“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你可知我手里的是什么？”冷面人把那东西放到嘴里咬住，“这本就是我们的东西，现在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你是不肯放下了？”爷爷离冷面人只一步之遥。
“你猜呢？”冷面人突然在身前丢下一团闪亮的东西。
火苗轰地一声从爷爷和冷面人之间窜起，直窜到明未身边。明未才想起，刚刚在洞里闻到的味道，是汽油味。
-
明未慌忙睁开眼，天花板还在转。不过——天花板上的灯是筒灯，而不是日光灯。这不是他住的地方。
他一下子坐起来。床上是粉色的被单，周围的家具都是白色的，墙角斜靠了一面木框落地镜。这里是——涂子依的房间？
他甩了甩头，自己还在这个房间里，不是幻觉。他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
到大棚参加涂家婚礼，跟同桌的宾客移步赤尾湾，宴席开始后，被一位叫涂菱花的女子劝酒，在青发坡的林子里吐了，然后便失去了意识——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明未哥哥，你醒啦！”
明未一扭头，进屋的正是那位劝酒的涂家女子——涂菱花。她身上不再是红色的旗袍，而是穿着一条荷叶边的连衣裙。明未不禁想起她坐到自己腿上的那一刻，脸上一阵滚烫——
他连忙掀开被子——裤子还在身上。
“哈，看你都想哪儿去了？人家可没对你做什么。”涂菱花调皮一笑。明未的脸上更烫了。
“我——我怎么在涂子依的房间里？”
“明未哥哥记性不错嘛，还记得这是谁的房间。”涂菱花道，“婚宴散去后，有姐姐发现你倒在青发坡的树林里，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因为不知道你的住所，子依姐姐便差人把你送到了这里来。”
“那涂子依呢？”
“怎么，才见了子依姐姐几眼，就惦记上人家了？子依姐姐昨晚当然是去晓军哥哥房里洞房花烛啦。”
也对。按习俗，涂子依和郭晓军昨晚应该住进新房。这个房间并没有任何结婚的摆设，甚至连个囍字都没有，不会是两人的新房。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子依姐姐最亲。她都嫁人了，这处单人间，自然是让给单身的我住了。”涂菱花故意强调了“单身”二字，“而且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很近。大前天我就把东西都搬过来了，比如衣服，书，文具什么的——啊，还有你盖在身上的这床被子，是不是很软哪？”
明未赶忙从床上下来，把床重新铺好。原来这已经是涂菱花的床了——
“等一下——”他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这里的东西都是你的？”
“嗯。”
“包括这面老镜子？”明未指着那面镜子问。他记起杨阿姨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曾经说过，之前并没有见过这面镜子，原来是刚搬来的。
“对呀。”涂菱花眨了眨眼睛，“明未哥哥不是还在里面，看到了子依姐姐么？”
什么？
明未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他之前的推测没错，写着兔子主人地址的纸条是她换的。
“是你换了那张纸条。”
“嘿嘿，明未哥哥这才发现么。我还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涂菱花笑道，“我最喜欢小兔子了。你竟然都不把那只小胖兔留下来。”
“我为什么会在镜子里看到涂子依的身影？”
“明未哥哥还记得地上的小人折纸吧？那上面撒了一点小东西，是我们涂家特有的馨香——涂馨中的一例，名叫‘镜影’。吸入它的人，在看到镜子的时候，会产生短暂的幻觉。”
明未回想起他捡起地上折纸的时候，闻到的那一阵香气。照赤尾湾的所见所闻看来，这涂家的确有些稀奇古怪的手段，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他终于看懂，这一切都是涂菱花在背后一手策划。从替换明未兜里的纸条开始，到沾了涂馨的折纸和镜子，还曾经帮他进入暖馨坡的连枝林。
“你为什么要引我去找到涂子依的线索？”
“当然是为我那子依姐姐着想啦，我俩可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看她那么钟情于自己的情郎，却不能在一起，我这做妹妹的也是心急如焚。”涂菱花答道，“涂家的长辈打一开始就看不起晓军哥哥，千方百计要给这场婚事加点盐味。晓军哥哥是个老实人，哪能那么容易找到子依姐姐。我作为涂家的一份子，不能明面上帮子依姐姐，只好找个聪明又靠谱的人来帮忙。”
涂菱花啪一声将双手合到一起，“明未哥哥你知道吗？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果然是能完成这件事的不二人选！”
明未并没觉得这是表扬。他这两天来回找线索，竟然都在眼前这个女子的设计之下。
“明未哥哥这都不为所动呀，亏人家昨天还敬了你三杯酒呢。”
一想到喝过的酒，明未的胃不禁又有些难受。他的记忆回到了青发坡的树林……
“昨晚我在树林里见到一只动物，红棕色的皮毛，像狗，又不像狗，就像是狐狸。是你们涂家养的吗？”
涂菱花嫣然一笑，“青发坡上那么小的一片林子，怎么可能有狐狸？明未哥哥肯定是喝醉了吧？”
-
明未并不觉得自己是因为喝醉，而产生了幻觉。
他想起饭桌上王姨讲的故事，何为竹曾经娶过一个涂家女子，某天在家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失去了理智，嘴里直念叨“红妖怪”——
涂家到底掩藏了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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