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书间稿

岑雁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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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唤醒方荣,必须得找出方荣昏迷的原因。

    明未从杨阿姨那里打听到,老方是个装修工人,和方荣母亲结婚六年就离婚了。那时候方荣刚五岁,老方争得了孩子的抚养权。老方常被亲戚嫌弃学历不好,便寄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考个好大学。

    但这点线索,还是太有限了。

    下班后,明未在闻芳寻夏咖啡厅聊到此事。

    闻芳寻夏咖啡厅,位于陆东科技园南面的老办公区。这里只有一些三四层高的旧办公楼,多已废弃。咖啡厅开在其中一栋的拐角处。

    当初明未因为公寓网速太慢,找到此处来上网。也在此邂逅了钢琴师纪荀安。

    “是早恋吧?”今天,寻夏乐队的主唱廖知阳也在店里。

    “怎么说?”明未一愣。

    “方荣那样子,显然是相思病才有的徽征。”廖知阳道,“苦苦追求喜欢的女孩数十年,终于鼓起勇气来告白,却被无情拒绝。或是和哪位女孩相约厮守,结果因为恋爱影响学习,被老师和家长活生生拆散。这类故事数不胜数。”

    明未呆呆地看着廖知阳。在恋爱这件事上,他实在没什么可讲。

    明未长得算讨女孩子喜欢的类型,一米八的个子,相貌俊朗,肩宽背阔。

    但是——他在恋爱方面就是不太开窍。

    记得中学时候他喜欢过一个女孩子,情人节那天给人家送花,却忘了写名字,那女孩误以为是坐她后面的另一个男同学送的,两个人便愉快地在一起了。之后便没了下文。

    大学时候,因为是工科院校,一个班只有两个女生,立刻被高富帅瓜分殆尽,哪有他的机会。

    所以,严格说来,他的恋爱经验为零。

    而廖知阳却是个恋爱高手。

    廖知阳的脸廓柔美,五官精致,眼睛透着些许孩子气。头发微卷,微笑里绽放了阳光。是典型的偶像派外表。又是乐队主唱,说话的声音宛如旋律。追求他的女孩不计其数。

    廖知阳也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两三个月换一位女友,对他来说稀松平常。

    不过这家伙最有趣的一点,是他在南晓大学念了七年的本科,今年快24了,却还没有毕业。不知是被音乐耽搁,还是被恋爱耽搁。

    “我说你呀,住的地方屁股都没焐热,就开始到处找谜题了。”纪荀安插嘴道,“对了,最近乐队在准备演出。有空的话,过来帮帮忙吧。”

    “你们乐队粉丝那么多,还缺我一个帮手吗?”

    “那可都是廖知阳的粉丝。”

    -

    真的像廖知阳所说,是早恋么?

    还得再去方荣家看看。

    刚走上楼,一个男孩正砰砰敲方荣家的门。他与方荣年龄相若,背着书包,穿了一身蓝白相间的衣服,外套和裤子是一套,一看就是中学校服。胸前印着“陆东中学”的字样。

    门敲了半天也没开,想是方叔暂时不在家。

    “你是方荣的同学吗?”明未问。

    “是的。你是——”

    明未念头一动,这可是打听有关方荣事情的好机会。

    “我是方荣的哥哥方华。”他张口便道。

    “啊,你好。我是方荣班里的班长,来给他送最近的课堂笔记的。请问方荣在家吗?”

    “那个呀——”明未的脑子开始飞速旋转,“实在不好意思,方荣最近身体不好,不便见外人。要不你先把笔记给我吧,我一会儿交给他。”

    班长也没半点怀疑,从书包里拿出几个本子交给明未。光从本子的厚度上,就可以见到高三学生的辛苦。

    “对了,你现在有空吗?关于方荣,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明未领着班长走到黄角树下。

    黑猫小雨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趴在树的背后。

    在明未的询问下,班长讲了讲方荣的在校情况。

    “方荣人很好,跟其他同学相处融洽。两个多月前的时候,他上课就老走神,几次模考都发挥不佳。后来好几次在上课的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他在家里也是这样。”明未装模作样道,“我想问问,他在学校有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女性朋友。”

    “女性朋友?他有许多朋友,男生女生都有。”

    “我指的是——交往的那种。”

    班长脸上一红,连连摇头,“不会不会。方荣肯定没有谈恋爱。我们课程这么紧,哪有时间谈恋爱?”

    廖知阳猜测的可能性一下子被否了。

    “那除了精神恍惚,方荣还有没有其他不同寻常的表现?”

    “不同寻常?”班长抬头想了一会儿,“他在上生物课的时候很认真。”

    “生物课?”

    “是的。”班长点点头,“生物课虽说是理科综合里的一门,但占比很小。方荣其他门成绩都下降了,唯独生物课的分数拔尖。”

    “对,他还经常问生物老师,关于鸟的知识。”

    “鸟?”

    “嗯。对于鸟的一切,他好像都很有兴趣。”

    明未想到廖知阳和纪荀安所说的,方荣家窗前的黑影,应该是一只鸟。

    小雨打了个呵欠,懒懒走开了。

    -

    没跟班长聊几分钟,他便赶着回学校上晚自习了。班长前脚刚走,老方就拎着一大捆纸箱壳子回来。

    “方叔,方叔。”明未忙迎上去。

    “你又要做什么?”看来老方还在生昨晚被明未摔的气。

    “不好意思。我有位朋友是陆东中学的老师。他把方荣班里的课堂笔记给了我,想让我去代为看望一下方荣。”明未把刚刚班长给他的几个厚本子递给老方看。

    “人都醒不来,要笔记有什么用?”

    “万一醒过来了——”明未转而道,“另外,方荣之前借了班上同学的一本书,老师想让我帮忙拿一下。”

    “罢了罢了,你跟我来吧。”老方无奈地摆了摆手。

    -

    一进门,明未吓了一跳。方荣家跟昨晚大不一样,抽屉柜子都开着,满地都是东西,像是被人打劫了。

    明未略一思索,便想出了其中缘由。

    “方叔决定搬家了?”

    “嗯。搬到下汇老家去。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下汇在长海西边,离陆东可不算近,开车要一个小时。

    明未忙问,“那方荣上学怎么办?”

    “还上什么学?等他醒过来再说吧。”老方叹了口气,完全没了昨晚的气势。

    哎哟,老方要是马上搬家,跟老张的赌约恐怕就有点悬了。明未皱了皱眉头。

    -

    老方先走到方荣的屋子门口看了眼,方荣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从未醒过。

    “什么书,你自己找吧。”他跺了跺脚,长叹一口气,回客厅忙活了。

    明未把几本笔记放到方荣桌上,开始重新打量这个屋子。

    除了床以外,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个大书柜,棕色的木头,玻璃柜门。里面放的全是教辅书,什么《牛津英汉词典》《高考作文要领》《立体几何的精髓》。

    方荣的床头柜上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方荣和他父亲站在书柜前,笑得很开心。

    明未注意到照片里的书柜,跟现在的差别不小。他拿起照片细看,那时候里面放的都是《天龙八部》《战争与和平》这类的小说。

    除了照片,床头柜上还还有件玻璃小摆饰,只有巴掌大,呈圆柱形,中间部分凹下,里面是一片绿色,好像有一棵小树。

    书桌上有台电脑,不过表面积了一层灰,连电源线都被收走,想是很久没用了。

    桌上也堆了一堆教科书,什么《化学冲刺三百题》《模考分析》《立体几何的精髓》

    等一下——

    明未的目光落在那本《立体几何的精髓》上,彩色的封皮上,画了几个几何图形。

    他又看了眼书柜,书柜上也有一本《立体几何的精髓》,不过封皮是灰色的。

    一看就很枯燥的书,怎么会出现两本?

    他又看了下其他的书,都只有一本。唯独这本书——

    明未的大脑开始旋转。

    难道——彩色的这个,只是个封皮?

    他翻开桌上的《立体几何的精髓》。

    扉页上印着几个字——醉汀集(二十七)

    果然!

    封皮下果然包的别的书!

    书柜里的那本,才是《立体几何的精髓》的真身。方荣竟然用封皮藏书,这本《醉汀集》对他的意义肯定非同小可。

    书页泛黄,字很小,首次印刷时间竟然是1983年。

    这么老的书,难道是借的?

    明未拆开封皮。书原来的封面内侧,有一个蓝色的印章:南晓大学陆东分校图书馆。

    ——南晓大学,这不是廖知阳就读的学校么?

    他接着往后翻,老式的字体和排班,行距很小,一页挤了许多字。大段大段生涩的文言文,满篇的之乎者也。

    ——会是这本书让方荣鬼迷心窍吗?明未有些怀疑。

    拨动书页刷刷向后,却并不顺畅。中途停顿了几下。

    他从中间翻开,不同的书页间,竟然夹了几页纸!

    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横格稿纸,左边缘是撕破的齿状印子,纸上堆满了手写的简体文字——

    ……

    从秦府出来,卫栩心情大好。

    他手里紧紧握着秦夫人给他的东西。

    月光正好,卫栩一路小跑,

    鸣翠桥就在眼前。

    照着秦夫人的吩咐,

    卫栩走到栈桥上,

    双手捧起玉佩,

    让月光照亮。

    与玉佩接触的手上,

    缓缓长出了羽毛。

    羽毛无声生长,

    覆盖了他的整个手臂。

    河风轻轻吹来,

    他张开双臂,

    身体很轻,

    迎风而起。

    他变成了一只鸟,

    一只展翅高飞的鸟。

    -

    化鸟?明未吃了一惊。文字正好在化鸟的这一段中止。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老方的脚步声。明未迅速用手机拍下书稿,在老方进屋前合上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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