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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9
“我回来了。”
尹理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吓了一跳：“怎么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龙行道把衣服拉了下，掩盖住白色的绷带，强笑道：“没什么的，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而已……”
“这孩子，真是的……看了医生没有？”
“啊，那个，看了看了，医生说要多吃东西，伤才好得快。”
“没有什么要忌口的吗？”
“没有没有，什么好吃就做什么可以了，我不介意的！”
趁妈妈与龙行道纠缠的当儿，尹理偷偷地换了拖鞋，脚踝上还缠着绷带。他暗自想：辛苦你帮我打掩护了，要不然现在站在那里被唠叨的就是我啊……
把刚买的金鱼缸和鸟笼放好，尹理招呼了一下正在阳台看风景的几位进屋。
“什么嘛，多么难看的金鱼缸啊！”“房东，水草呢？我的水草呢？”“一点也不符合我的品位……”“假山什么的总该有吧？再不济也有个换气管吧？”五只青蛙吵嚷个不停，尹理干脆捏住它们后腿一只只扔进去了事。
那只被尹理说成是鹦鹉的禾花雀，以优雅的展翅动作起飞，翩然落在鸟笼前，扭头看着尹理，再满足地跳进鸟笼。
果然是疯了，我从没见过自动进鸟笼的野生鸟。尹理关上笼门时想道。
吃饭的时候，尹理妈妈还是一个劲地嘘寒问暖，不停地夹菜给龙行道，搞得最后尹理只能从龙行道碗里扒拉些菜出来——盘子里都没菜了……
趁着阿姨收拾碗筷，龙行道抚摩肚子，感叹道：“真是痛并快乐着呀～”
“我想今晚再去一次。”尹理道。“还没过明天七点，任务就不算失败。”
“什么？我们可是两次都败给他了啊！你怎么还去啊，真想住医院啊！就算你去了，又怎么找他啊？他肯定躲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等等！”尹理抓住龙行道的肩膀，“我想到了些什么，但是又记得不是很清楚……”
哈？龙行道怕打断尹理思路，没敢说话，只是伸手想把尹理抠在肩膀上的手指掰开。
“你说过的！你说过的！”尹理咬牙道。
龙行道欲哭无泪：“大哥，我说过什么啊！你先放开手……”
“你说过的！今天在部里，我们受伤后聊到关于‘第三组’的事情，然后你说了句什么……”
“那么久远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还记得啊……我肩膀上有伤……”龙行道脸都扭曲了。
尹理松手，叫道：“你说过，‘他想要我们找不到的话，只要别在有酒卖的地方出现就可以了’！对不对？！”
“就，就算是吧……哎呦……”龙行道咝咝抽着凉气，“你想起这个干什么？”
“如果他不想我们找到他，我们怎么能在一天内遇到他两次！他是故意要我们找到他的！更何况他始终是一个格物部成员，以他的立场来看，绝对不应该同时伤害人类和妖怪！如此明显的举动也是方便我们找到他，你说对不对！”尹理旋风般地冲出去，顺手抄走钥匙，“我去可以了，你留下吧！”
“喂！这才刚吃完饭吧？！”
回答龙行道的，只是砰地一声关门声。
the first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一定……
尹理气喘吁吁地来到堤坝上。那么他一定，还在沿江路！
太阳已经沉到地平面下。路灯的光很吝啬地照出一斑斑路面。光斑不由让人联想到飞碟把人掳走的科幻电影片断。晚风吹拂脸颊，带来一丝丝酒香。
“你来了。”
尹理转身，看见那个浅青色的身影。
“我们，说会儿话吧。”
落寞的男人坐在堤坝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水面，这让尹理有异样的感觉。黎仲清仿似一个失意的游子，只在河边喝酒解愁而已。
波光微微地向东移动，就像鱼群迁徙，密密麻麻的鳞光不住地闪动。原来污染后的小东江还能有这么美的一面啊。
“你是故意让我找到的。你的内心充满挣扎，其实你是希望有人听你倾诉，有人能指引你怎么做。”尹理道。“你需要别人帮你做决定。”
黎仲清看着空了的酒瓶。
“我是水东人，本来是在海里生活着的。”
尹理耸耸肩，坐了下来。
“当时附近都是渔村，家家户户以打鱼维生。因为土壤的关系，最多只能种些花生和红薯，所以农业不怎么样。”
“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相胜市出现了。”
“起初，是带着奇怪仪器的专家来到这片土地。然后就是工人，接着就是厂房和工业设施。”
“我曾经偷看过人类的施工作业。巨大的井架下，打起一桶桶石油。当时不知道石油是什么东西，还以为是什么大怪物的血呢。真愚蠢啊。现在想起来，那确实是血啊，是土地的血。”
“接着工人们结婚生孩子，人也多了起来。于是就有了学校。”
“生病了，需要医疗，于是有了医院。”
“然后，铁路和公路都修到这里。高凉、水东的人也喜欢来这里，因为有更多的就业机会。一个个家庭建立起来，一个个坟头也堆起来。”
“于是，这里变成了城市。”
“我喜欢这里，喜欢得流连忘返。不过家里人都离开了，他们说这里的灵气已经没有了。”
“但我没有走。我曾经去上头工作过一段时间，但我还是回来了。相胜市内的水都被污染了，我就跑到高凉水库，再不然就回水东过几天。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会回来的。”
说到这里，黎仲清声音细不可闻。
雨哗地落下，为干燥的空气带来清新。雨点落下，不大也不小，刚好泅湿了衣服。黎仲清脸上都是水。他手一掬，便隔空从小东江里掬了一捧黑水，喝了下去！
“因为，这里的水最甜啊……就算再怎么污秽，这水还是相胜的水；就算再怎么贫瘠，这土地都是相胜的土地……”
“创造了这座城市的是人类，不是妖怪。妖怪比不上人类团结，所以绝对没法做到这么浩大的工程。没有妖怪，人类也能活得很好，甚至活得更好！他们从来都认为自己是自然界的宠儿，是食物链的顶点，是万物之灵长。他们不需要能威胁到他们的种族存在。妖怪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让它留在神话故事里就好了。”
“人类不需要妖怪。”
黎仲清拿出一份文件。昏暗的灯光下，尹理勉强分辨出那是格物部的任务文件。文件的封面渐渐被雨水打湿。
“叫我下雨……可是人类真的需要我下雨吗？”他手呼地一摔，文件就落到水面，旋转着在波光和涟漪里沉下去。
尹理一伸手，只得又缩回去。
“我爱着相胜，可相胜没人爱我。”
“你也听过那个神话故事吧？说的是泾河龙王因为和人斗气，在降雨量上动了手脚，所以被魏征斩了。”
“那个时代有着极其严苛的标准和规条。虽不至于一有失误便被斩，却也是严格控制着雨量。因为施舍给人类的资源稀少，才能凸显我们高贵和法力无边。我们要人类膜拜我们，崇敬我们，让人类感觉我们是主宰者。”
“这就是神权。”
“只是……时代被颠覆了啊，一切都乱七八糟的。那些我们曾经秉持的光荣的规条，现在已经如同虚设，因为人类不再敬畏我们——甚至不再需要我们。我们勉强维持的骄傲，都显得那么可笑。真愚蠢啊，哈哈……”
“现在这场雨就是人工降雨啊……你也听说过吧？装载着化学物质的火箭被发射到云里，然后强行使云转化为雨云，再下雨。”
“所以啊……人类的科技已经到了取代我们的地步。我们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埋头进臂弯中。
尹理摘下眼镜，道：“其实，为自己活着不就很好吗。不是为人类而下雨，而是为相胜市的一切下雨，用雨水滋润草木，滋润大地。自己想在哪里下雨，就在哪里下雨。”
黎仲清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想看星星的话，就拨开乌云；想游在清澈的海水里，那就把海净化。如果只是一味的内心挣扎，那和放弃没有区别。”尹理提高音量。
黎仲清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小东江随着这声叹息翻卷澎湃起来。尹理的注意力被水面吸引。当他再转过头来，黎仲清已经不见了。
雨怎么这个时候才下啊……
尹理抖了一下衣服上的水，起身回家。
任务……
失败了吗？
act x
“没带雨伞就不要冲回来嘛，看你淋成什么样子……快去洗澡，不然就感冒了……”
从絮絮叨叨的妈妈手里接过毛巾，尹理赶紧进了冲凉房。
雨已经停了。风凉如水。看着窗外澄澈的天空，尹理又想起那个淡青色的身影，还有淡淡酒香。
一夜无梦。
ending
闹钟响起。经过朱玄的改造，铃声是刀砍进骨肉里的声音，一听就凉进心里……再联想一下朱玄以前是干什么行当的，尹理都没敢问这是什么声音……
咦？
从床上跳下，尹理一把拉开窗帘。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or not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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