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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往常一样的时间研究所，研究所的花园里，每一年的秋天都是这样，叶随着风在飘舞着，彼此重叠交错着，无论是枝丫上还是土壤上。
前几天的一场秋雨下，科院本部的演讲厅內出了一场让人惊讶的演讲。五天后的今天，那个发表了惊世骇俗演讲的那个人最后一次经过了这个早已经看得发腻的花园。
花园里有一棵树格外的与众不同，在矮矮的树丛之中，它显得很有年份。陈苕虽然不关心关于植物类的研究，但是他却知道这棵树。因为这棵树是那个称之为陈苕的母亲的人，不知道从那个遥远的地方移植过来的。因此，那树显得树龄远超过旁边的树木，而且就连品种也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类型。
这棵树在苕小时候就一直在这里。听陈华说，这是苕的母亲移过来专门陪着苕的。二十多年过去了，树一点变化都没有，陈苕却变得高了不少。记得小时候的自己，总是喜欢爬这棵树，因为在这棵树的顶端可以看到陈华的办公室。
那时候，陈华还是年轻的样子，从其他的研究所转过来当研究员。虽然每天忙碌的不停，但是却少了那些应酬，留下来的时间全部用来照顾哪个不是自己的孩子。研究所的同事也知道情况，所以从来不在下班之后去打扰这对父子。两个人住在研究所的狭小宿舍楼内，过着平凡而幸福的日子，每日小小房间里，一个人默默的兑现着自己的承诺。
那个时候的陈华虽然是年轻的样子，却少了陈苕自己现在具有的年轻气盛，已经显得十分沉稳，像一个称职的父亲一样。那个时候的陈苕虽然还是孩童的身子，却是那么的亲近陈华，不同于现在的乖巧听话，很少给陈华惹事生非。
“自己为什么没有父亲当时的样子呢？”陈苕想着。虽然陈苕与陈华平时不怎么对付的样子，但是也不过是换着法子引起父亲的注意而已。童年的撒娇变成了倔强，像一只展示初飞的鸟儿一样，想要迫不及待的脱离原来的巢，去看看世界的新奇，去告诉父亲，自己可以撑起一片羽毛遮住原本狭小的窝。
时间一晃而过，陈苕自己小学，中学，大学，工作，一生最开始的二十多年全部留在了这里。现在，是时候该离开了。
没有一个送别的人，以前一起进研究所的好友全部被自己得罪的一干二净。大家都是好心，可是这些固执难以沟通的研究人员那里懂得那么多人情世故，随便一句狠话放下，两个人就这样决裂了。一个来劝，气走一个，一群来劝，气走一群，因为大家都一样，陈苕也一样，似乎是这些科研人员的通病，都是不善于表达的人。当初说得那么凶狠，如今怎么好意思打破当初的誓言。
“苕，这颗树已经快要老死了。”陈苕手臂上显示屏里的a说道。“这颗树活了几百年了。”
摸着斑驳的树干，陈苕说道：“这么老的树，真不知道老妈是怎么移过来的。”眼前的落叶满地，这一个春夏的故事全部写在了这里，春季刚生的蚜虫啃食着树叶的边缘，留下了一个个小小的黑色圆洞，夏天的呼吸顺着叶脉一点点的连接着这片扎根着的土地。当最后一片树叶都归于平静，脚步下发出沙沙的响声，叶的一生就这样。
“a，我们这些人不太适合感伤，因为我们没有冲动的可能，一个研究人员不能冲动，因为这个工作的特殊。可有时候，这群人还是很希望有一些可以斗斗嘴，可以谈谈心的机会。虽然很腻啊，在这里这么久。”陈苕面对着那斑驳的树干说着。背后，是那个熟悉的研究研究所实验楼。一如当年的那个实验楼，一如当年的那个办公室。
陈苕知道在自己的背后，那个树顶部高度的那个办公室里，陈华在那个房间的窗台上看着自己。
“苕……”a回答道，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却被打断了。
“老爹在上面对吧。我知道了。我知道的。不用放不下我的，我已经大了。在躲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也得不到什么的。”苕说着，映入a眼帘的是那原本这么坚挺的肩膀，居然在不自觉的的细细抖动着。原本明亮的双眼变得模糊，“a，我知道的，我不是被赶出来的，我只是腻了。”
“苕。”a再次回答道，“你的背后。”
听到a的话，陈苕愣了一下，有些机械般的转过了头。
原本空旷的花园前，熙熙攘攘的来了一群人，每个人都穿着熟悉的实验室白大褂。几位老人走在了中间，每一个都是研究所的老前辈，每一个都是原本陈苕的老师。其中更是有一个人，一直陪伴着陈苕二十多年。哪怕到了最后，哪怕陈苕走向了和自己完全相反的研究方向，也没有说过一句严厉的话。哪怕陈苕要离开，也这样迁就着他的父亲。原来，他们都来了，不是站在办公室的窗台上看着自己里去的背影，也不是在走廊里讨论着自己的辞职信。他们都来了。
“陈苕，你知道吗。你妈妈之所以给你留下这棵树，就是觉得你和我一直待在这里太寂寞了，虽然留下一棵树也很寂寞，但却没有其它可以代替的。”陈华说着，“不好意思啊，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陪着一群与世隔绝的人们。”
听到陈华的话，陈苕渐渐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放弃辞职的冲动，那种心情像堤坝里的湖水一样，渐渐荡起了波涛。可是他依然克制住了，用力的转过头，面对着那一棵老树。“哪有什么辛苦的，我觉得其实满幸福的。有这颗树，有这么多人。一直陪伴着我。现在要离开其实觉得挺不舍的。”
“苕，你不是被赶出去的。”有几个人说道。
陈苕没有回头：“你们说什么呢。我当然不是被赶出去的。我只是腻了而已。”
说完这句话，陈苕提起了自己最后的行李，摸了摸那棵小时候的树，感叹着岁月无法留下痕迹的树干。原来故事的开始与结束都在于那个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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