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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雪夜乞丐
褚秀才站在一旁，听孩子们说话，并仔细打量王旭。见王旭相貌端正，神采奕奕，质朴明朗，无论是个头还是身板，都比同龄的孩子高大结实得多。又听他说话，虽滔滔不绝，但条理分明，有声有色。便点点头，暗道王铁匠养了个好儿子。
王旭讲了半天，褚清和褚沛总算是满意了。他舔舔嘴唇，明珠连忙把茶递过去：“旭弟，渴了吧，喝口茶润润嗓子。”微笑着一掠两个弟弟，嗔道：“他们两个啊，但凡家里来个人，总是要问个没完没了。”
“可惜我不会说故事，不然还可以多讲一些。”王旭腼腆一笑。
“讲得挺好的了。”褚秀才在一旁接口，又对王旭道：“听明珠说，你来咱们家借了几本书去读？”
“是的，”王旭有些惶恐：“大伯千万别见怪。”
褚秀才拈着短须，哈哈一笑道：“怎么会呢？我最喜欢好学上进的年轻人了。”
王旭惭愧地道：“我就上了几年学，几年没摸过书了，差不多都忘光了。如今重拾起来，也不过是一知半解的。我又愚钝，又荒废这么多年，实在是太迟了点。”
褚秀才正色道：“既有志读书，什么时候都不迟的。苏老泉到二十七岁才发愤苦读，学有所成，一举成名。你才不过十几岁的人，怎么说这话？”
褚秀珠在一旁嗔道：“爹，王旭弟弟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呢，能抽出时间来读几页书，已经很了不得了。您应该多鼓励他。”
“哦，”褚秀才拍拍脑袋，对明珠道：“你说的对，我忘了。”又对王旭说，“你真是有志气的少年，大伯最喜欢你这样的了。家里书很多，你有空闲，尽管拿去看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也可以问你明珠姐姐！”
“谢谢大伯!”王是欣喜万分，连忙道谢。
褚秀才摆摆手。
围坐在一起谈一会儿话，都觉得十分愉快。王旭见天色不早，就起身告辞要去。褚秀才一家人苦留不止，定要他吃了晚饭再去。王旭却情不过，只好留下来。
雪娘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褚秀才还拿出一瓶好酒来倒上，定要王旭喝上一杯。恭敬不如从命，王旭只得陪着褚秀才喝了一杯。一杯酒下肚，只觉喉咙热辣辣地，头晕眼花，知道中了酒，不肯再喝，褚秀才也不勉强，只劝他多吃些菜。
饭后，王旭立即告辞。想着自己出来大半天了，父母必然挂念，连茶也不肯再饮就急着要走。
褚家也是因为王旭饭后就要回去的，故这天的晚饭开得特早。吃过饭后，天也还没怎么黑。王旭要走， 也不再留。出门前，雪娘塞了一包东西在王旭手中，说是让他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吃的。王旭哪里肯要，推辞再三，到底却不过，只得万分难为情地接过了。
踩着半明半暗的傍晚的微光和雪地的反光，王旭很快就到了家。
已是掌灯时分，王铁匠家还没有开饭，等着王旭回来一起吃。父亲一见了儿子，眼一瞪，道：“去了这么久，也还知道回来！”
王旭陪笑道：“褚大伯定要留我吃过饭回来，我实在推辞不过。”又对母亲道：“妈，我已经吃过饭了，你们快吃吧。”
王大娘问儿子道：“你提得什么东西回来？”
王旭举起手中沉沉的一包东西笑道：“这是褚大娘要我带给弟弟妹妹吃的。”
王铁匠一瞪眼，嚷道：“你怎么拿人家东西？你这混小子。”
王旭为难地道：“我本不想拿的，可是褚大娘硬要给我呀。”
几个小孩子听说有吃的，哪里还忍耐得住，纷纷抢上前，争抢着打开包袱，里面包着的是些糕点，干果之类的小零嘴。都是些好东西，散发着香味。穷家的孩子一年到头也吃不到一两回的，呼喊一声，纷纷争抢着，乱成一团。
王大娘皱着眉，大声喝斥着，走过去，命令所有的孩子把抢到手中的东西统统交出来，一个也不许藏。几个孩子一向乖巧，见母亲生气，连忙照做了，只是还眼巴巴地盯着。王大娘便捡出几样东西，一人分了一些，剩下的照样包好收起来，说要留到过年的时候吃。几个孩子都很开心，雀跃不已。
一家人开始吃饭，王旭已经吃过了，便坐在火堆另一边去，回答着母亲的问话。譬如褚大娘做的什么菜了，她家里装饰摆设是怎样的，等等琐碎的话题。一个夜晚就在这样温暖而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度过了。
天气寒冷，褚家一家人已早早上床歇息了。第二天，天蒙蒙亮时，照例是当家主母的雪娘第一个起来。点火生上炉子，烧热水，梳洗完毕后，就着炉子开始熬小米粥。待到锅内的粥沸腾翻滚时，天色已经大亮了。这时，褚家的其他人才开始陆续地起床。有人看着炉上的粥，雪娘便抽空提了垃圾出门去倒。
天气依然十分寒冷，下了几日的雪几乎没怎么化掉，到处冰天雪地的，一开门一阵风刮进来，叫人打一个寒噤。
雪娘提着筐子，打开了大门，跨了出去，打眼一望，天色还早，路上不见行人。眼光习惯性地在自家家门口左右扫视着，突然就惊叫了一声，手中的筐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雪娘捂着嘴，目瞪口呆。原来，在她家的大门旁边，倚着墙，靠着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冻僵的人。
雪娘壮着胆子叫了两声，那人一动不动。身上鸠衣百结，赤脚穿着两只烂了后跟的鞋子，乱发纷披着，覆盖着额头和半边脸，露出的半边脸，呈现着青白颜色。想来是个过路的叫花子，在风雪之夜，冻死在了褚家门口。
雪娘又惊又怕，寒毛倒竖，一边喊叫着，一边踉跄着跑进了院子。
褚箴言在房内听见妻子的喊叫声，慌忙出来，一把扶住面无人色的妻子，问道：“雪娘，你怎么了？”
雪娘说不出话，只是抖颤着手指着门外，口中却说不出话来。
褚箴言把妻子往身后一推，随着操起身旁一根棍子就大踏向门外走去。
到门边一望，什么人都没有。再看地上，赫然半躺着一个人。
褚箴言叫了两声，见对方没有应声，心中一紧，扔了棍子，连忙走上前去。雪娘也跟了出来，见状连忙一把拉住丈夫，满脸担忧之色。
褚秀才拍拍妻子的手，安抚道，“别怕，别怕。”
他走过去，推推倒地的人，见没反应，又伸手探他鼻息，停顿了片刻，皱着眉摇了摇头。
“怎么样？”雪娘问丈夫。
褚箴言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雪娘的心就悬了起来，这就快过年了，死个人在家门口，太不吉利了吧。
褚箴言思忖片刻，就伸手解开乞丐的衣襟，但手进去探他心口，竟然还有热气。心中一喜，对妻子扬眉笑道：“这人还没死透呢，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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