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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既然来了,宗琮也没让盘儿走,留她在这里过夜。
这边不过是一件很寻常的事,除了盘儿心里暗想过这事若是让太子妃知道了,肯定心里不好想。不过她也不愿败坏宗琮的兴致,毕竟他这段时间很累,宫里宫外都得操心,老臣新臣都得安抚,难得放松。
而另一头东宫那边,不出盘儿所料引起了一阵震荡,甚至震荡比她想象中更大。
主因还是太子登了基,一直没下大封诏书所致。
太子妃自然想不到宗琮是卡在太上皇那儿了,毕竟太上皇还在,他作为儿子,哪能太上皇和太上皇的妃嫔不安顿好,反而先急着安顿自己的后宫,没得让人挑拣,如今本就是万众瞩目,新帝登基,谁不是都盯着。
大封诏书一直没下,太子妃的心就一直不安,毕竟也不是没有太子妃做不成皇后的事发生,若是新帝真就被那个狐媚子给迷惑了,想把后位给她?
太子妃不禁又想起楚王之死那事,事后她也想过了,当时那种情况,只可能是太子为了苏盘儿把楚王给杀了。
他竟然弑兄,还把自己处在那么危险的位置?所以就算一时糊涂了把后位给她,也不值得稀奇。
太子妃天天想,越想越焦虑。
富春约莫是知道点太子妃在焦虑什么,但这种事她也不敢劝,谁知道会不会挑动太子妃哪根敏感的神经。
于是整个继德堂就这么焦灼着。
直到今天乾清宫来人把盘儿给传走了,据说跟来的还有一副肩舆,这是生怕人走累了,还得抬着去不成?
哪怕太子妃一直跟自己说,陛下刚登基,肯定政务繁忙,他肯定要先忙完朝堂上的事,才会有心思来安顿后宫。
可现在明显有空闲了,他没有下诏书,反而把那个女人传了去?去干什么?是不是商量封后的事?
太子妃没再想了,她去了佛堂。
如今继德堂后面专门辟了一处佛堂,每当她心绪不宁,她就去佛堂里待一会儿。这些年,她的忍性和耐性,都是这么练出来的。
富春却觉得这么着不成,想了想,让人出宫给陈府那边递句话。太子妃现在明显需要有人开解,这事可不是她一个当奴婢能做的。
太子妃整整在佛堂里待了一个下午,而当天晚上没睡的何止她一个人。
等到第二天,听说苏良娣留在乾清宫一直没回来,许多人都坐不住了。明明这段时间因为在西苑,之后又回宫太子登基,请安之事已经被停了好些日子,一大早没有人相约,就齐齐来到继德堂外。
既然都来了,太子妃自然不可能不见。
照样是老套路,请安坐下喝茶,茶都快喝完了,却没有一个人提苏良娣留在乾清宫没回来的事,都是你看我我看你想等着别人开口。
徐良媛倒是不在乎这事,她现在有子万事足,可都来了她自然也不能特立独行,这里头就她是最闲适的。
还有一个闲适的人是胡良娣,与其说她好奇苏良娣留在乾清宫的事,不如说她好奇太子妃的反应,因为自打进来后,她的眼睛珠子一直黏在太子妃的脸上,似乎不挖出点太子妃的气急败坏,有点不甘心的模样。
最后还是李良媛开口了,真不愧众人对她的评价——蠢且没脑子。
“太子妃,听说苏良娣去乾清宫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您说陛下把她叫去做什么啊,怎么没说把妾身等都一起叫去,妾身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乾清宫长什么样。就算不让妾身等去,要去也该是太子妃去才是,怎么轮到她一个小小的良娣了?”
太子妃黑着脸,道:“这么想去乾清宫?本宫现在就让人把你送过去好不好?”
“那就不用了。”李良媛连连摆手,也看出太子妃不高兴了,忙噤了声。
“都回去待着,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消停!”说完,太子妃就进去了。
太子妃已经很久没这般发过怒了,诸如胡良娣这种老人也就罢,像钱奉仪这样的,难免有些胆怯。
出来后,也不敢说话,就各自往各自住的院子去了。
李良媛很委屈:“太子妃冲我发火做什么,要发火也该是冲着苏良娣才是。”
胡良娣掩嘴笑了笑,走了。
徐良媛也走了。
李良媛自己委屈的都没趣儿,也气呼呼走了。
——
陈家人第二天就进宫了,来的人是太子妃亲娘陈二夫人。
二夫人到后,就拉着太子妃的手上下打量着她,又道:“富春让人回去递了话,我就赶忙着想进宫看你。本来老夫人还不愿让我来,说让你大伯母来,你是我女儿,让她个做大伯母的来做甚,是能说体己话啊还是干什么,所以还是我来了。”
太子妃去看富春,富春忙跪了下来。
当着二夫人的面,太子妃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她起来,又把所有人都挥退了,留下母女俩说话。
“那个小贱人是不是又欺了你?娘当初真是瞎了眼,竟觉得她老实安分,也是你大姐夫太会装。不对,他现在不是你大姐夫了,这姓裴的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娘待他与亲女婿也没什么分别了,他倒好,自己去捧那个小贱人的臭脚,反而和咱们陈家疏远了。”
这事太子妃早就知道,可要说裴永昌是故意跟陈家疏远,也有点冤枉了他。
是二夫人得知太子南巡时发生的事情,去信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裴永昌还亲自上京去陈家请罪了,二夫人不但没见他,还派人去扬州让大女儿和裴永昌和离。
二夫人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庶女在她手里能落什么好,好不容易脱出苦水,裴永昌这人虽爱养几个瘦马,家里也有不少妾室,但她是阁老家的女儿,裴家上上下下都把她供着。
现在让她和裴永昌和离,和离了以后怎么办?二夫人只图发泄自己的怒火,对她的以后却一点都不考虑,那庶女自然不愿。
如此一来,虽还挂着女儿女婿的名头,但实际上彼此之间已经没什么情分了。
钳不住裴永昌,二夫人自然也没什么好手段钳制盘儿,这几年每逢宫里有宫宴,她进宫也没少给太子妃出些主意,可她出的那些主意不是下药,就是收买人陷害。
至此太子妃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毛病出在哪儿,为何太子会对她越来越冷淡。
因为那时候她的眼光实在太狭隘,手段对宫里人来说也太拙劣,太子妃如何自省如何自惭形秽且不提,二夫人出的主意她是一个都没用,等于二夫人白说了。
这趟富春递话回去,老夫人不用多想就知道孙女在焦虑什么,她本来想亲自进宫提点提点太子妃的,可这种风头浪尖之上,越是分量重的人,越是要谨言慎行。
如今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陈家乃至太子妃都是万众瞩目。
老夫人本来打算让大夫人来,大夫人在她眼里一直是个稳重的,肯定能把她的意思传达到。
可二夫人偏又闹着要亲自来,闹得实在不像话,老夫人又拗不过她,最后只能是二夫人来了。
老夫人还自我安慰,二夫人是太子妃亲娘,她这时候进宫也能说得过去,不会太显眼。她若是知道二夫人上来就和太子妃说了这么一通话,估计要气得从荣安堂里跳出来把二夫人抓回去。
“方才我还没进东宫,就听人说新帝把那小贱人召去乾清宫了,是不是有这事?”二夫人又问。
太子妃倒警醒起来,问道:“娘,你听谁说的?”
“还能是谁,就是两个太监。”二夫人没当回事。
太子妃却追问道:“你说清楚,到底是哪儿碰见的,什么样的太监,你怎么才会听见这事的?”
二夫人有点不解太子妃的态度,但还是老实答道:“就是进了神武门,往东宫走的路上,我是从御花园过来的,就在御花园的夹道里,有两个小太监说话,突然就提到了这事,还说新帝一直没下封后诏书,是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值得琢磨的地方,毕竟东宫那位苏良娣得宠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到了此时,太子妃反倒冷静下来了。
二夫人见她也不说话,有点急了:“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说的不对?可若不是因为这事,富春至于背着人让人往府里递信,还不是怕中间出了什么疏漏。你祖母倒好,一点都不着急,还让我跟你说让你别急,安安静静地等着之类的话,让我说你祖母就是老糊涂了,这种事能是等着的?”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道:“娘,我们都着别人的道了。”
“什么意思?”
太子妃有些疲累地叹了口气,道:“确实有这事不假,陛下也确实召了她去乾清宫,因为封后诏书一直没下,富春又让人往宫外递信,可能就被人留意上了,那两个小太监可能是故意有人安排把话说给你听的,又或是陈家其他人听。”
陈家人不在宫里,若是在宫里听见这话,肯定以为宫里人人皆知,太子妃地位堪忧。而太子妃若是不急,也不会让贴身宫女往外递信了。
两厢这么一凑,若是陈家人或者太子妃闹出什么事来,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场笑话,就是出自东宫,出自他的太子妃。
到时候新帝有何颜面见人?若是他一个恼怒不封太子妃为后,势必让陈家人难堪。陈家可是一直是拥护太子的铁杆,在文臣中执牛耳地位,若是两者闹出不睦,等于是两者皆败的下场。
新帝会不会败还不好说,毕竟他已经是皇帝了,但陈家乃至她这个太子妃是绝对没好下场。
入宫这么多年,太子妃没少感觉到宫里的机锋,但要说真正的危机,除了西苑楚王死的那一场,这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针对她而来的恶意。
让她打从骨子里冷,也由衷庆幸自己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同时也冷静了下来。她不应该去猜忌陛下,哪怕陛下对她也就只保留了一点夫妻情分,可如今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陛下的性格,不可能做出自打脸的事情。
这么想想,她倒也平静下来,反而去劝二夫人。
“娘,你不要多想,递信是富春私下里做的,女儿其实没什么事。我与陛下多年夫妻,还有铎儿,他不可能置夫妻感情于不顾,不封我做皇后。”
“那你说这事到底是谁做下的,怎么这么恶毒,难道是那个小贱人?”二夫人现在对盘儿可是厌恶至极,什么都能往她身上想。
“她倒也没那个能耐,应该是高贵妃和齐王,又或是钱德妃、燕王。”
太子妃更倾向是齐王一系,齐王未能如愿,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登基,心中憋屈是可以想象,而高贵妃在宫里颇有势力,安排两个小太监说些墙角话,对她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就算不是她,你也不能对她轻忽,这都在乾清宫待两天了,陛下也不知道避讳些,亲爹都还在乾清宫里躺着,他倒和小妾你侬我侬上了,也不怕别人非议……”
太子妃大惊,又气怒:“噤声!娘我只当你是维护女儿,可这种话你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没得连累女儿连累家里,这种话怎么能随意出口,你真是……”
二夫人话说完,也意识到不对,又见女儿气成这样,也有点讪讪的。
“我也不是故意……”
这时,富夏在外面说话,说是有事要禀。
太子妃叫了进,富夏道:“主子,苏良娣回来了。”
正说着,富春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明显的喜色。
“主子,封后的诏书下来了,宣旨的太监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