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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跨入到了2000年的元月,学校文艺演出已经过去了四五天了,张鑫舟召集学校部分工会代表开会,他把文艺汇演给他的启示分享给了与会的几十个教师,并以此展开了自己的一些设想,大多是惠及教师、调动教师积极性的一系列规章制度,他谈到了打算给李悦娣转为正式教师的一些设想,与会的全体教师都认可校长的倡议。
正在大家讨论如何把转正的事上报教育局人事科的时候,张鑫舟的老同学明月乡乡长何隶书打来了电话,他说要将王婷和李悦娣调动到乡文化站工作,张鑫舟多方解释,说学校现在音乐教师紧缺,不能调整,更何况李悦娣是临时代课教师,根本不能调动,乡长最后发了脾气,说:
“好你个张鑫舟,当了个校长就搞起小山头了,我想问你,你在哪里当校长,你在我的乡中学当校长,你居然敢不听我的,调你一两个老师,就像动你小姨子一样恼火,还想不想干了”。
张鑫舟辩解到:“乡长,你动我小姨子也没有这么恼火呀,我这里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拔走两个,就是两个坑,你叫我拿啥去填”。
乡长:“少给我废话,你当我不知道,前两天才回来了三个音乐老师,你他妈都没有地方安置,你今天给我来这套”。
张鑫舟:“我真是冤死了,人再多不能用,有什么办法,要不然把那三个都给你”。
乡长:“我要你那个不能用的来干啥,你少给我挑肥捡廋……我说鑫舟啊,你支持我一下又怎么了,老同学,我亏不了你,我每年多给你拨上十万块钱总可以了吧”。
张鑫舟:“我说伙计,说实在的,不看我俩关系上,不要说十万块,十二万我都不会给你的,还有,那个李悦娣都没有转正,你硬要,我给了,你得想办法转正呀”。
乡长:“鑫舟啊,你不就是要钱嘛,老子也不欠你的帐,一口价,老子每年多给学校拨十二万五千元,这下你该没说的了吧,你说那个李悦娣没转正,你有门路转,难道我没有嘛,老东西,放心,老子说到做到”。
大家看着校长张鑫舟跟自己老同学乡长打电话,知道李悦娣王婷要被乡政府调走,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张鑫舟还好,调了他两个人,学校得到了125万元的补偿,要是别的单位,调你的人连商量都不会有,直接下通知,你敢不放,还想不想混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认了吧,只是李悦娣有可能再也不能给自己的孩子们上课了,这一点非常可惜,好在乡政府文化站离学校不远,周六周日把他俩请回来,也不是不可能,李悦娣没有转正,调到乡文化站,更容易转正,对李悦娣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好事就不要阻拦了,走吧,说来容易,真要走了,还是真的舍不得。
乡长看重王婷和李悦娣的地方不是别的,一方面两个女孩子,长相不错,身段都好的不得了,其次是这两个女孩子歌也唱得不错,有文化,不土气。倒不是乡长想占俩个女孩子什么便宜,关键是这些年来的外事活动越来越多,在有些能为乡里争取到利益的外事活动中,没几个像样的女孩子出席,这个成功率就要小得多,有几个小女生咿咿呀呀的胡乱说一通,这事就成了,说起来好像活动中的一帮人都是些色鬼,其实不然,活动中哪个人也不会多脚多手的动那个女孩子一下,关键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能有个养眼的女孩子在身边晃来晃去,那感觉,他妈的多舒爽呀,再加上这两女孩子都能唱几句,那个氛围多好,还有什么事办不成呢。
可是乡里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养俩个专职的公关人员,必须给他们一个合理的工作岗位,所以王婷被分配到乡里文化站下的广播站,做了播音员,李悦娣被安排在乡文化站下的图书馆。
李悦娣莫名其妙的被调到了乡文化站,容不得她说半个“不”字。要说这个乡文化站,实际上就是一个乡里的老年活动中心,文化站一年要组织几台文艺演出,都是文化站里的工作人员排练的节目,悦娣每周一、三、五下午四点到五点,要到排练现场去排练节目,其余时间就是在图书馆里陪着一帮七八十岁的老人看书看报,有时晚上去酒会上唱上一两首歌。
在酒会上唱歌,在李悦娣看来,那就纯粹是在亵渎音乐。男男女女的一大帮人,个个吃得脑满肠肥,酩酊大醉,只要是没有当场死在桌子上。那酒就要一直喝下去,一桌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场面更加热烈起来,原本不太熟的人也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在酒精的刺激下,大家说话的分贝无意间都提高了一倍,指点江山,评古论今,想当年金戈铁马,吴钩看了,阑干拍断,克林顿、最后联系本单位。啥啥啥算个球,谁谁谁那是我兄弟,一句话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酒桌上谈兴正浓,把酒言欢。越到后来,越听不下去,酒醉的人一句话能重复八遍,思维混乱,口齿含糊,根本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意思,酒实在喝不下去了,在这关键时候,有人提议请如坐针毡的李悦娣王婷等唱几首歌,唱歌就唱吧,可是哪有一个人听的进去,就只是斜着眼睛盯人家身体,不停品味着眼前的美女,不分轻重的高声打赌:“你看这姑娘长的多性感,多有那种感觉,你看着脸型,你看这身段,肯定还是个姑娘,你信不信”“你说是不是?兄弟,我说得对不对?””兄弟,你过去验一下货,你敢吗”?“滚,你想让哥哥我丢饭碗,老子们是干部,要那样干,不敲掉你哥哥的饭碗”“去嘛,去验货嘛,饭碗敲了来找老弟我啥,你老哥,我们什么感情,一句话的事,弟弟我给你摆的平平的”。
听到这些品评,悦娣就想冲上去狠狠的扇他几个大嘴巴,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唱歌,在这些人面前,就算是一头母猪的发情时狂叫,也会引得那些人的喝彩,好不容易挨到了散场,大家在门口恋恋不舍依依惜别,手拉手互道珍重,千叮咛万嘱咐:路上小心,到家了打个电话。醉得最厉害的那货对所有人都不放心,挨个问:“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整个话别的过程大约需要一小时。与会人员对今晚的聚会给予高度评价,一致认为这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继往开来的大会,具有划时代的里程碑意义。并约定要把此项活动作为一项传统保持下去,三天后易地再战。
所有人都感觉今晚很爽,就李悦娣一个人觉得特恶心,特羞辱,特无聊。
乡文化站的工作除了要去酒会上唱歌,就是一天到晚百无聊奈的呆在图书馆里陪着几个老人看书看报,乡里文化站也没有学校那样的音乐器材,尤其是没有钢琴这让李悦娣大伤脑筋,好一阵子不练声了,就觉得自己的嗓子都生锈了,文化站离学校倒是不远,步行也就那么十来分钟,自己以前在那里训练是合情合理的,现在哪里能再去。王婷调走后,学校音乐备课组长落到了何平的身上,周玲并没有被再次提为备课组长,李悦娣很想去找何平要一把乐器室的钥匙。可十分担心何平直接拒绝,因为自己已经不是学校得教师了,何平也知道李悦娣和周玲李梅梅得关系不是很融洽,何况何平还得和李梅梅、周玲交往,怎么可能因为李悦娣去得罪他俩呢。
李悦娣一天七八个小时呆在图书室,犹如坐牢一般,无聊透顶,看着图书室里的一两个老人看书,看报,于是自己也看报,看了无数张报纸,内容没有任何区别,要么是广告,要么就是对领导的活动予以歌功颂德。一天,他看到报纸上有一幅漫画,华君武的《公牛挤奶》,悦娣觉得十分搞笑,于是她也想动手画几幅漫画,可是她又没有任何绘画的基础,越画越难看,画一幅,揉一幅,纸团子丢了一地,没有一张让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好感。自己做不好,悦娣就觉得特别没有意思,读书吧,看小说,看言情小说,可是一想到晚上的陪酒会,就提不起精神来,哪里看得进去什么言情小说,言情小说那种细腻的情感描绘和现实生活中的那一帮直接赏析自己的体型的人实在是反差太过强烈,现实生活中的那帮男人们,想起就让她感到恶心和羞辱。那种坐牛头,吃猴头的说法,说的可能这帮吃喝玩乐的公家人!
王婷的广播站的工作要比李悦娣这边忙很多,王婷是党员,调到乡里工作后,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样,一天到晚积极的不得了,她可能想通过这个广播员的平台,走仕途吧,把以前和悦娣一起训练的事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悦娣也不好去找她。
悦娣很想自己买一架钢琴,哪怕是电钢琴也行。算算自己的积蓄,在学校工作了半年,在这文化站上了一个月班,一共七个月的工资,余下部分不到四百元钱,要是在南城的大地歌舞厅,一两个月就可以买一架钢琴,可是在这里工作,要买钢琴,可能只是一个梦想。她有点懊悔自己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孙策那个无底洞,自己留下点不好吗,真是,搞得自己这么紧巴。
孙策也真是,到美国也已经六七个月了,石沉大海一样,一点音讯都没有,到底要干什么呀,到底在忙些什么呀,至于一点音讯也没有嘛?唉,找个时间回趟家吧,回家问问孙叔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初春的阳光照得人脸都有些微微的发烫,犹如爱人的亲吻,总能唤醒人们沉睡的情致,那种和煦和温柔让人春潮涌动。草儿青青,调皮的张望着,挤眉弄眼,在微风中低声呢喃;河边的翠柳,挥动着长长的水袖,卖弄着柔雅的身姿,呼朋引伴,招蜂引蝶;田地里大片大片的油菜,绿得让人心醉,结满了羞涩的骨朵,期待着蝴蝶的临幸。
悦娣踏上回家的路。一两个月来,她成天呆在图书室里,陪着一帮子老人们看书读报,她的大脑都快要生锈了,走出那个烦闷得图书室,那种春的信息立刻如山洪一般灌注进了她的全身。走在自己十分熟悉得田间小路,每一个脚步都显得那样得实在,她完全没有了上班时的那种发虚发飘得感觉。
她四下里张望,似乎什么都在给她一种新鲜的视觉冲击,这不是高中毕业那天回家遭遇狂风暴雨的那条田埂吗,那不是刘家湾的牛棚吗?那个半坡上的小路,是哥哥高一时,给自己第一次热吻的地方,那个山坳,见证了哥哥……。还有那里,那里是二哥李悦河的歌声,分开了孙策和自己的狂热,悦娣一路回味,咀嚼着一切青涩的记忆残片,中学时代的美好时光犹如电影一般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哥哥呀,你是个死人呀,春天都来了,你在那里呀,好歹给个信无奈啊,春愁!
伤春并不是只在李悦娣身上体现,然而这种切身的感受实在让人彷徨,悦娣一路思索,他想起了李清照的一首词: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回家,回家去看看爹娘,她记得高中是老师说过一句非常经典的话,人们在遭遇困境时,呼爹喊娘,说明爹娘才是自己的真正的避风的港湾。她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怎样的巴心巴肝的付出,可是几个月来,自己做代课教师,很少回到家中,倒是两个老家伙时不时到学校来,今天带上十几个鸡蛋,明天送来一小块腊肉,几节熏肠,后天送来一把鲜菜,有时也要拉着自己到服装店买件新衣服,老家伙知道,自己的工资就那么一点点,有时的还要硬塞给自己几十块钱。莫名其妙的调到乡里的文化站后,老家伙们每周赶场都到她这里来呆上半天,陪着悦娣照看的老人们读书看报。悦娣虽然和父母见面的时间不少,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一点回家的感觉,他真想把自己关进小房间,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回家去看看叔叔,问问那个死人到底怎么一回事,春天都来了,春天来了呀……
李悦娣回到家中,父亲母亲都有点喜出望外,孙家常发现悦娣回来了,也顾不得一切,带着自己的老婆杜玉兰,也前脚后脚的跟了进来,孙家常询问完悦娣的工作情况后,问起儿子孙策与她的通信,悦娣告诉孙家常,从来都没有收到过孙策的书信,孙家常十分的失落,他告诉悦娣,孙策自从离开家后,就和他们有过两次通话,一次是到南城的当天,一次是到美国后,在学校报到后报了一个平安,就再也没有通过电话,有时孙家常也想给孙策打电话,可是又不知道美国的电话如何打,更何况也没有孙策在美国的电话号码,老两口在家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看到李悦娣回家来,本想孙策和悦娣应该有书信或者电话的来往,没想到,那个死人就像石沉大海一样,一点音讯也没有,老两口有一种不详的感觉,李老汉多方安慰,老两口才有点放下心来。
就在孙家常失落万分的时候,邮递员送来一封美国来的挂号信,李老汉的一家三口也跟着追了过来,书信孙策寄来的,孙家常的失落之情全消,他把书信交给悦娣,让悦娣读给他们听。信中说,孙策到美国后由于水土不服,生好几个月病,现在已经好了,为了不让家中亲人们担心,所以没有打电话和写信,美国一切都很好,他已经在补习前一段时间生病落下的课程了,请家人不要担心,信中还提到,让悦娣抓紧学英语,条件成熟了,就通知悦娣到美国去,信中还写清了孙策美国的电话号码,只是时差是十二小时,打电话最好在北京时间晚上十二点以后。大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五个人讨论悦娣如何到美国去的事,孙家常两口子的态度十分坚决,让悦娣到美国,李老汉钱老太太意见完全不同,他们不希望悦娣去美国,2比2的辩论没有结果,大家的意见,让悦娣自己做主。这也是一个非常矛盾的抉择,悦娣十分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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