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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国君下达了征召令，各地的封臣和领主便陆续动员自己食邑内的领民农兵，总算是凑起了一万五千人的军队。其中真正的甲士只有三千人，这还是动员了王都中的八百守备锐士的结果，毕竟是国君亲征。当然这也导致了王都的防守兵力空虚，只能等第二批陆续集结而来的农兵汇集再来加强国都守御。
渠孔为大将，于伯为副将，黄夷为先锋，孔婴齐为后队，国君自己则坐镇中军，居中指挥。大军出征先祭天，问过巫祝，占卜曰“吉”，如此大军再动。
施人吉这一乘被分在后队，由孔婴齐率领，大约也有三千人左右。要说春秋战国，实在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而且几百年的时间，跨度太大，所以施人吉虽是看过《春秋列国志》的，但是对于这时候的名将之类的，实在认识的有限，这孔婴齐他自然是听都没听过，不过既然按照历史此战是必败之战，那这几位领军的将领想来领军能力也是有限。
“伍长，你说我们这次能打赢不？你是没见过狄人，那可是青面獠牙，生吃人肉的人。”因为卫国没有十人队这样的编制，所以施人吉仍为伍长，只是他手下有两伍人马，另一名伍长也是他任命的，算是他的副手，乃是张遂正的三儿子，叫作张丘，此时出言询问的就是他。
张丘是邢国人，此次随父亲张老丈迁移到卫国，士族的身份也不再好用，再说他本就是庶子，这一代本也继承不了“下士”的地位，所以干脆投了军，想要跟着同样要光复“家门荣光”的施人吉，两人互相帮衬着，也许尚有些机会。
施人吉对于张丘所说的“青面獠牙”、“生吃人肉”，倒也不完全觉得是夸张的说法。毕竟狄人作为还是部落制的落后民族，平常喜欢纹身或者带一些恐怖的头饰也是正常，这大概就是他所说的“青面獠牙”了。生吃人肉更是在后世无论哪个朝代都能见之史册的事，“捕人为食”在饥荒时代本就屡见不鲜，更何况如今这个生产力更低、食物不足的春秋时期。
甚至战争年代人肉还有分级，小孩的肉为上等，女人的肉次之，男人更次之，好在如今腌制技术虽已出现但还不发达，没有后世有些农民起义军大规模腌制人肉，充做军粮的事情发生。
“有什么打不赢的，都是两只胳膊顶一个头的，而且狄人的武器也并不比我们好。”虽然知道此战必败，但是施人吉还是要为自己的手下打气，所谓建功立业自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此战必有重大伤亡，也不知手下十人能活几个，但是如果能活下来，也许大家就能踏上“士”的阶级，毕竟卫国重建需要大量的人才。
“到了战场上，你们听我指挥，能战就战，不能战就撤，但是要记住撤退也要有章法，不能溃散，两条腿的人肯定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到时候还是个死。”施人吉对着众人说道。
“哎，听两位伍长的。”众人应道。
当然这一万五千大军中也不全如施人吉张丘二人般渴望建功立业之人，许多人此时对于狄人的兵锋还是有所畏惧，同时对于卫懿公之前荒诞的举动也有所抱怨。
行军途中，也不知是哪位乡野大才做了首歌，竟使士卒们纷纷传唱，平增怨气，他们的怨歌唱道：“鹤食禄，民力耕，鹤乘轩，民操兵。狄锋厉兮不可撄，欲战兮九死而一生！鹤今何在哉？而我瞿瞿为此行！”
加上大将渠孔也不知体恤士卒，用法太过严厉，为救荧泽，不顾兵卒辛苦，连日急行军，致使士兵口生怨言，人心更加涣散。
施人吉听闻此怨歌，心想难怪此战必败，军中士气已经如此低下，他不想多事，严格管控自己的手下不能传唱此歌。而卫懿公得大臣奏报此歌，也是面色羞赧惭愧，明白了之前自己的种种荒诞。这时大将渠孔进言道：“主公，如今军中士气低下，必要有一场大胜，方才能挽回兵将士气，同时彰显大王的睿智。”
渠孔这论断卫懿公自然是同意的，只有对狄人取得大胜才能让国内膺服，将不利国君的言论全部压下，也能彰显卫国大国的军力，在国际上提高卫国的地位，不让齐国专美于前。
三日后，卫国大军来到了荧泽，此时城池虽已残破，但仍还在卫国手中。春秋时候的攻城因为攻城器械的落后，可是非常不容易的，春秋的历史上，攻一座坚城，围攻上几年的比比皆是。如乐毅伐齐，围攻莒城、即墨三年不下，最后才有齐尽复失地。又如智氏率韩、魏伐赵，也是围晋阳三年不下，最后才有了三家分晋之事。
卫国大军到了荧泽，荧泽之围自解，此时围攻荧泽的只有两千余狄人军队，其余的大概是四散到各地收集粮草去了。大将渠孔见狄人兵少，当机立断，一边遣使向位于中军的国君汇报敌情，一边自帅本部三千人并先锋黄夷部五千人合计八千余大军，掩杀过去。狄人自是不敌，一路败退，于是军中报捷的信使络绎不绝，卫懿公自是大为兴奋，命令将捷报通晓全军，提升士气。
“报，渠孔将军连破三阵，斩敌三百余，狄人败退三十里。”
“报，先锋黄夷将军连战连捷，阵斩狄将莫洛柯，狄人再次败退三十里。”
“报，先锋黄夷将军趁狄人立阵为稳，再次突袭，斩敌三百余，狄人溃散大半，我军再推进三十里。”
接连不断的胜利好消息在全军之中持续扩散，各军将士闻此，皆面带喜色，这么看来，不用一月，将士们就能卸甲归田了，回乡与家人相聚了。
“不错嘛，看样子国君打仗还是有一手的，渠黄两位将军也是勇猛，一天之内推进百里，打得狄人溃不成军，连立营修整都做不到。施人吉啊，你小子运气太差，看样子这次战事你是无法立功了。”东门厚笑呵呵地打趣着施人吉，这小子想要再兴“家门荣光”怕是不容易啊。
“东门大人，此事恐有蹊跷啊，狄人前番聚兵两万就能灭亡邢国一国，此举就是我卫国倾全国之兵也不一定能做到的，可见狄人兵将之凶猛。而狄人如今之首领瞍瞒听闻也是诡计多端之辈，齐军应邢侯之请，帅曹宋三国之师伐狄，但是狄人屡次避战远走，就是不与齐师决战，使得三国大军劳师动众之下却收获甚少，反把自己搞的人困马乏，粮草辎重也是耗费甚巨，所以属下觉得此战咱们赢得过于轻松了。”
施人吉对东门厚言道，凭借对历史的预先了解，他知道此战必败，此时连番取胜实在蹊跷。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穿越带来了蝴蝶效应，使得历史得以改变，但是似乎如今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能受到改变的也只有身边寥寥数人的命运而已，应该还没到改变时事的地步，相较下来还是此事有诈的可能性更大。
东门厚听得施人吉忧心忡忡的发言，当下一愣，这奇特的脑回路，当别人都在欢庆的时候，他倒忧心起来了，不过此人言语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出征前大家都听过狄人的凶狠之名，料定这次必是一场伤亡惨重的苦战，所以军中多有戚戚之色，征兵工作也比往常困难。如今却是出乎意料的连番大捷，斩将夺旗，追敌百里。
“怕是你多心了吧，狄人粮草不济，队伍四散掠粮，我军以多击少才赢得如此容易。再说行军大战之事，自有贵人们操心，咱们算什么身份，来管这些事。”东门厚说道，他只是军中一小小甲士，从来都是奉命而动，军国大事的确轮不到他来操心。
“话是没错，不过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咱们虽是小兵，但还是多留个心眼吧，毕竟命只有一条。我看最近几天大家晚上睡觉都留个心眼，衣不卸甲，兵不离手，以防万一。”施人吉劝道，刀兵者凶险之事也，稍有不甚，自己的人头就变成了敌军的功劳。
“也好，我这就下令全乘人马，如此行事。”东门厚欣然纳谏。只是这一提议却遭到了另一甲士的反对，大家连日来急行军已是疲惫异常，如今好不容易打退狄人，还不能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施人吉与其争辩：“正因为大军疲惫，才更要加倍小心，狄人必然也知道我军疲乏的弱点，很有可能加以利用，发动突袭。”
“聒噪，小小伍长也敢与我等‘士’人争辩，谁给你的胆子，不要以为当了伍长就跟我们一样也是‘士’了，你还远着呢。贱民下辈子也是贱民，没有贵族血脉，光凭军功也想升‘士’。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重大三十军棍。”
甲士恼羞成怒，下令惩罚施人吉，好在东门厚好言相劝，舍了老脸，最后三十军棍，改为了十军棍，而且东门厚特意交待了执行的兵士，打得也不是很重，基本不影响施人吉行动，算是没白送他那个打火机。
注：1腌制技术：
《周礼·天官·醢人》记载：“醢人掌四豆之实。朝事之豆，其实韭菹、醢、昌本、麋，菁菹、鹿、茆菹、麇。”“菹”的含义在《现代汉语词典》中解释为“酸菜”。
西周时期，人们不仅能腌制酸菜，还能腌制肉类、果品类食物。醢，在《现代汉语词典》里面解释为：“古代书面语，指肉、鱼等制成的酱。”醢人，就是腌制食品的专职人员。《周礼·天官·醢人》上也记载有蠃醢、鱼醢、兔醢、酝醢、雁醢等肉类腌制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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