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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附近的一条破巷子里，有一家旧网吧。
七八年前，江小牧和沈东刚达成老板和打工仔那会儿，沈东经常放着便利店不管，到这家网吧来打游戏。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干脆关了店门，带着江小牧过来一块儿打。
那时候，沈东才十九二十来岁，正年少。
江小牧那会儿才十来岁，已经有两年没上学了，而且那时候她性格还有些扭曲，被沈东带来网吧打游戏，特上瘾，根本就是没日没夜那种。
结果打着打着，便利店收入赤字，两人都穷的只能吃一桶泡面。
看着瘦不拉几，营养不良的她，沈东终于意识到自己把祖国的花朵给带沟里去了。
之后就戒了游戏，变得勤奋起来，便利店的收入也总算正常了。勉强能养活了自己，还给自己手底下的童工把工资给开齐了。
之后，两人但凡碰到个什么节日，或者一时兴起，一准儿来网吧打几个小时游戏。
这会儿，天有些黑了，看着驼着背走在前面的沈东，江小牧加快脚步走到前面，然后回头嘲讽道：“年纪轻轻像个老头子一样。”
“你大了我当然就老了。”
“滚！”江小牧没好气道，“去把刮胡子刮一下，都没见过你没胡子的样子，刮了胡子应该会年轻些。明明才二十多岁，每天被比你年纪大的叫大叔你好意思答应。”
沈东没理她，拖着个拖鞋吧嗒吧嗒走得贼自在。
到了网吧门口，江小牧一把推开门，看了一眼还在巷子里拖着的沈东，“赶紧的，黄花菜都凉了。”
等沈东进了网吧，江小牧已开好机，买好饮料，在坐在角落里戳键盘，活络活络手指。
网吧的老板在几年间换了三个人，现在的是一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小混混。
他将身份证还给沈东的时候，瞅了他一眼。
网吧主人虽然换了几个，但是里面的装备却很少换，有的还是几年前那套。高背软座的皮椅在几年前还是很吃香的，到了现在，有的脱皮脱得厉害，露出大片海绵。
网吧不大，只有一层楼，大概有三十多台电脑，估计不卡壳的也就那么一半，十几台。
里面通风也不好，气味儿难闻，仅有的几个客人，把键盘敲得特别响，不时冒出一大段骂娘的话来。
在那一大片灰暗中和不堪中，少女就坐在角落，鲜活明亮、神采飞扬地活动手指，丝毫看不出她处在一个多么糟糕的环境里。
二八年华的少女，不爱唱歌跳舞买衣服，就爱赚钱撒野打游戏。
养成这样的性格，应该跟他没关系吧……
沈东这样心虚想着的时候，恰巧江小牧正活动脖子，抬头看到他怔在那儿，赶紧招了招手，“我在这儿呢，赶紧过来，开打了！”
江小牧的一嗓门儿，网吧里的其他人动作一致地看过去，还被两个猥琐男不怀好意地打量着。
沈东疾步走过去，在江小牧外侧的那台电脑前落座，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呐，喝的，真是磨叽，电脑都帮你开好了。”江小牧将手边的其中一杯饮料递过去，掰了掰手指，严阵以待。
沈东相对于她，倒是淡定得很，颇有老将的风范。试了试鼠标和键盘，忽然开口：“咱们今天打个赌吧。”
“打赌？”江小牧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一个不错的赌约。
“我赢了你就去把胡子刮了怎么样？”
沈东挑了挑眉毛，显然这个条件不在话下，“你要是输了呢？”
“哼，我会输吗？”江小牧撇了撇嘴，斜了沈东一眼，然后大手一挥，“你说吧，要我干啥？不会是让我一个人呆在店里一周吧？”
沈东没说话，点了支烟，“你要是输了，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到时候再说。”
“大哥，我说你现在这磨叽样是跟谁学的。”江小牧嫌弃道：“行行行，开始吧，我哪有输的道理。”
江小牧他们玩儿的是一款射击游戏，这游戏就是沈东教她的，但是后来她玩儿溜了，赢过一次后，沈东就再没pk赢过她。
再者这主要就是靠玩家的眼疾手快，动作敏捷，手速，还有有些战术素养。
沈东那家伙现在就一老弱病残，脑子半天转不过来弯，更别说手的反应速度了。
他要是能pk赢她，她就表演吃键盘。
三把定输赢。
第一把江小牧赢了，第二把沈东赢了。
第三把至关重要。
江小牧整个凑到了屏幕上，说实话她完全没料到沈东能赢她一把，但那是意外，就算了，送他一把，免得他输的太难看。
沈东看着脑袋都凑到电脑前的脑袋，一巴掌拍过去，“别凑那么近。”
“哦。”江小牧撤了撤。
第三把江小牧打得激烈，估计是拼了半条命也想看到沈东那胡子邋遢的脸刮干净是啥样的，手指操作键盘都快抽筋。
哪料，沈东冷不丁问了句，“小牧，我要是离开这儿了，你……”
江小牧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先是键盘上操作的手指停了，然后脑袋刷的一下转过去，看着沈东那看起来略颓唐的侧脸，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
沈东盯着电脑屏幕，手底下没停。
五秒后，江小牧听见耳机里传来自己被爆头的声音。
沈东摘下耳机，偏过头，看着少女的微睁的眼睛，笑了笑，“我赢了。”
江小牧眨了眨眼，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屏幕，看着自己笔挺地躺在那儿，反应了过来。
手指立即怼向沈东，怒道：“卧槽，你耍诈！”
沈东将手里的烟放到嘴里，吸了一口，“输了就是输了，不记得你是输不起的人啊。”
“可以，没问题，再来一局！”江小牧拍了拍键盘，气势汹汹。
因为真的从那次熬了数个通宵，第一次赢了沈东之后，跟他pk就再也没输过，这家伙刚才明显就是耍诈。
沈东挑了挑眉毛，做好了重来的架势。
两人pk又开了。
之后，长达一个半小时里，网吧里只听到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和江小牧输掉跳脚的声音。
沈东始终都靠在椅背上，悠闲地操作键盘，哪像江小牧龇牙咧嘴，都快吃了屏幕。这谁的技术更胜一筹，很明显。
沈东就记得，很多年前，有个小鬼打不赢他，在网吧熬了几晚上，他看不过去，稍微让了那么一下。然后那小子就没完没了了，他只能继续让下去，好让她高兴高兴。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一个半小时后，又一轮结束，沈东摘下耳机扔掉，“不打了，你小子越来越乱打。”
江小牧对着屏幕里躺着的尸体一脸郁闷，丢掉耳机，在那儿发脾气。
一个半小时，打了十局，除了第一局她赢了一把，之后去全输，直接被干掉了，全方位碾压。
是不是她太久没打了，所以手生了？
不至于呀，后来几年，她也没见沈东来打过很多游戏啊，怎么就这么直接被干掉了呢？
“我算算哈，”沈东将烟叼嘴里，掰着手指开始算，“一局，两局，三局……十局，你得儿答应我十件事，清楚没？”
江小牧：“……”
沈东转过头，就见少女两只手捂着耳朵，窝在那儿，嘴里念念有词。
他失笑，看着她，好半天才稳住。
然后伸手，捏住那颗小脑袋，强制转过来，“十件事，听见没。”
“我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
沈东就那样忍不住笑意看着她，看她捂着耳朵，紧闭着双眼，嘴唇翕动，像只咔嚓咔嚓吃东西的小老鼠。
真希望，永远留在这儿……
半晌见人没说话，江小牧右眼张开一条缝，发现沈东正看着自己。
她心里一动，没来由一慌，然后一把挥开抓在脑袋上的大手，转过身去，坐直，一便准备开局练手，一边吐槽道：“切，赢了十局了不起啊，不就是十件事嘛，只要你是本人站在老子面前提出这十件事，我全给你一件不落的办妥！”
“还来不来？”
沈东捏了捏桌上的空烟盒，起身，“没烟了。”说着就走了出去。
走到柜台边，扫了一眼吧台上的烟，没有他抽的，便开门出去买。
结果，买回来刚走进巷子，面前就跳出几个混混来。
都是这个把月来的老熟人，那几个混混看了一眼沈东，朝另一边无人的巷子尽头扬了扬头，“哥们儿，走吧。”
沈东扭了扭脖子，吓得那几个混混往后一跳。
哪知，下一秒，沈东只是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指翻飞，发完短信后，抬脚率先朝那边走去，那几个混混浑身紧绷，离了人老远，跟在后面。
江小牧正在百无聊赖敲键盘，然后兜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打开一看，是沈东的信息：
“有点困，先回去睡觉了，你和那俩小子下班回去。”
“你大爷的！”江小牧怼着手机屏幕就喷了一口，打赢游戏就跑，什么人品！
在网吧其他网友的瞪视下，她火气冲天地走了出去。
结账，回去。
附近，某条黑漆漆的巷子里头，沈东嘴里的烟屁股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
“你小子，竟然还敢给老子出来！”十几个人里的一个混混冲沈东叫嚣道，像是为了壮胆，将手里的钢棍在墙上敲得“邦邦”响。
其他人也一起跟着乱敲。阵势不小，十几个人人手一根铁棍。可惜被他们堵在墙角的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依然吧嗒吧嗒抽烟抽的贼香。
“我们必须得为老大报仇，对不起了。”混混头子招呼了一声，大家一齐冲了上去。
沈东扔到手中的烟，踩了踩，灭掉了黑暗里的最后一丝光亮。
……
另一边，江小牧一路骂骂咧咧往便利店走，走出巷子，又转去去附近那家卖烤鸡的地方，准备买只烤鸡犒劳一下守店的两个家伙。
她今天特地叫沈东去打游戏，本来是为了给他散散心的。
老板最近精神不好，作为唯一的员工看不下去，当然要做点什么。
但是……
那时，他说的离开这儿……是什么意思？
要走了吗？应该不可能，一直没发现他有要走的趋势和想法。
以前听他说，好像这辈子都要守着那个破便利店，哪儿也不去。
这样想着的时候，江小牧脚下停了下来，心里发慌。
这事根本没法想，她也不敢问，就当没听见。
可万一要是真的呢？
啧，不行，还是去问问吧。
刚转头，发现一张狰狞的怪物脸紧紧贴在她面前。
江小牧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双猩红的眼睛，还来不及惊叫，一阵黑雾窜进自己的鼻子。她只觉得呼吸一窒，两眼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便利店。
坐在桌子上正在乐呵呵吃东西的若生忽然动作一顿，刷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皱眉看着窗外的方向。
苏湛放下手中的抹布，看过去，“若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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