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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个小时后，依然是下午，三人到站了。比起那趟绿皮车，这回来的车，真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关键是快。
江小牧看着苏湛那张脸，这车上一折腾，更加没有了血色。她心里万分愧疚，心道这一趟，最无辜受累的就是苏湛了。
好在他什么埋怨都没有，醒过来后对山上遇到的事也闭口不提。
“你回去好好休息啊。”她拍了拍他好像瘦了一圈的肩膀。
苏湛笑了笑，更显得瘦弱无力，他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道：“嗯，我会的。”
江小牧点了点头，心想这一趟还是有收获的，至少这个跟生人说话胆怯结巴，动不动就脸红的家伙，现在也能好好说话了。
“行，那等两天我和若生去看你啊。”
一听这话，苏湛先是浑身一震，然后又好像很紧张道：“你们……会来我家吗？”
他这个反应让江小牧分不清他到底不想让他们去还是想让他们去呢？
倒是旁边的若生反应贼快，他一把拉住苏湛的手，双眼放光道：“苏苏，你家有什么好吃的？你家的饭好吃吗？”
苏湛一愣，然后抿着嘴有些害羞的笑了笑，问道：“你想吃什么？”
接着，若生噼里啪啦的吐了一大串菜名，苏湛还倾身听得特别认真，不时地点点头。
“啪！”江小牧一巴掌拍在若生背上，终止了他背菜名的行为，心道这家伙上哪儿搜的菜谱？！满汉全席都没他说的全。
“苏湛，你别听他的。回家好好休息，你这身体绝对有问题，要不要换家医院看看？”
苏湛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
“那行吧，先这样，回家吧。”江小牧大手一挥，将强制扣到若生肩上的包拿下来给苏湛，这包现在倒没多重，东西都掉的差不多了。
“再见，有事就联系啊。”她挥了挥手，拉着不甘心没吃到苏湛家饭菜的若生就往公交站走。
“等一下！”苏湛看着两人的背影，忽然出声。
江小牧回头，又看到苏湛脸上那副有些期待但是又小心掩饰的样子。
“你们……真的会来我家做客吗？”
“会会会！”若生挣开江小牧的手，对着苏湛夸张地挥了挥手，“苏苏，我们一定会去的！”
江小牧正打算说不会去的，就看到苏湛那张笑得跟小孩子一样的脸。
就是……那种在幼儿园最不讨大家喜欢被孤立的小朋友，忽然交到了好朋友的那种笑。
这苏湛……果然是个二傻子。
“行了，先回去吧，改天有时间就去你家看你。”她回头，挥了挥手。
走了老远回头，还看见那二傻子乐呵地站在原地。
刚回到家，江小牧放下东西就先到楼下去了一趟，刘老头开门一见两人，就脸色一垮，“这两天你们去哪儿疯了！”
若生似乎特别怕刘老头，往江小牧背后一躲。
江小牧一见到刘老头那张脸，再被他一嗓子吼，就觉得恍惚的脑袋立马清醒，整个人都精神了，推开门就大剌剌走了进去。
“没干嘛啊，去旅游了。”
刘老头哼了一声，没再搭理二人，往摇椅上一躺，自个儿听收音机去了。
若生则走进来，直往餐桌走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双手托腮，眼巴巴瞅着江小牧，一脸“做饭吃、做饭吃”的表情。
江小牧没鸟他，在屋子转了一圈，纳闷儿道：“二汪呢？怎么又不在！老头，你这样不行啊，连二汪都开始夜不归宿了，是不是你又……”
“死了……”
刘老头头也没抬，回了两个字。
江小牧脸上一怔，回头看着刘老头，脱口而出卡在嗓子的话：“打它了……”
话音落，屋子就陷入了沉默，摇椅在地上嘎吱嘎吱的声音，破旧的风扇吱呀吱呀转着，屋子窗帘半拉着，光线不是很好，显得十分沉闷。
半晌，江小牧反应过来，眼光下意识又在屋子各个角落扫了一遍，毫无收获。最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道：“那家伙终于死了，死了好呀，死了就不用被你骂了，挺好的。”
边说着，边走到屋子角落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看着躺椅上的刘老头，又笑了笑道：“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没告诉我呢？好歹我跟二汪也有战友情啊。”
刘老头停止了摇椅，就躺在那儿，看着窗户外面，浑浊的眼睛似乎更加浑浊。
江小牧看刘老头不说话，忽然想起一件事。二十多天前，自己头天晚上遇到车祸死而复生，又在废工厂那儿遭遇了一系列离奇的事儿，第二天早上起来准备去上学的时候，她记得自己还抢了刘老头包子，然后二汪就跟发了疯似的咬住她的裤腿儿，不让她走。
然后自己走后，它还趴在地上叫，跟哭了似的。
接着她就被风衣哥抓到了地府，生死一线，差点回不来。
莫非那时候二汪不让她出去，就是在提醒自己有危险？
还是……那天它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所以不让她离开。
想到这儿，她心里忽然堵的慌，不论是二汪预知了危险阻止她，还是它预知到自己要死不让她走，无论是什么原因，这都够让人难受的了。
看着刘老头，她说了个日期，问道：“二汪是不是那天死的？”
刘老头苍老的声音响起，“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江小牧噌的一下站起来，又急又怒道。半晌，压了压自己的情绪，笑了笑缓道：“当然有关系了，我吃的第一口热包子还是二汪叼给我的呢……”
她记得第一次到刘老头家的时候，大概岁，和晴姐浑身脏兮兮湿哒哒地站在门口玄关的地方，也不敢进屋，就杵在那儿。
然后一条满脸松弛的褶子的狗忽然出现在面前，那时候二汪还四只健全没瘸，也正值壮年，但它年轻时就很丑了。
她那时候最讨厌狗，也最怕狗，看着那条狗走近，呲了呲牙，摆出凶狠的表情让它不要靠近，准备好架势，只要这狗干动嘴，她就撕碎它。
哪知，那只丑狗眼皮一耷拉，整个眼睛都看不见了，它吸着鼻子走过来，围着吓得浑身发抖的两人转了一圈，江小牧盯着它。然后，那湿乎乎地鼻子忽然碰了碰她打颤的小腿肚。
江小牧至今都记得那触感，也不知怎么的，从来没哭过的她，当时莫名其妙“哇”的一声就吓哭了，蹲地上哭了好久。
二汪被她一嗓子吓了一跳，退了老远，然后看着她，随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往屋子里走去。
半晌，还在哭的江小牧忽然闻道一阵香味，她吸了吸鼻子，睁开眼，就见二汪嘴里叼着一个又白又大的包子走过来，走到她身前，仰着起脑袋，又扬了扬嘴，示意包子是拿给她的。
她当时被那香味儿勾得魂儿都没有了，眼里只剩下了那白花花的包子，不住咽口水。然后鬼使神差地伸出接过那包子，对半分，将另一半递给身后的晴姐，然后看着肉包子里面的肉汁都流到手上去了。
就在这时，一只拖鞋砸到二汪身上，它“呜”的一声夹着尾巴跑出去了，剩下刘老头站在屋子中央大骂。
“畜生，谁让你动饭桌上的东西的？！……”
刘老头骂咧咧了好久，江小牧几口吞了手里的包子，至今都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包子。
沾了二汪口水的包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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