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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两人一同起身,梦羽替自己的主人打理一切。
之后,琴江就端坐于桌前。梦羽立于琴江的后侧,取了双龙戏珠墨玉玉梳,娴熟地为琴江打理那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
梦羽最是喜欢他主人的头发了,摸起来柔柔的,顺顺的,滑滑的。
执起一扭黝黑的秀发,用微微透着光亮的墨玉梳,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然而,这样颇有些趣味的心思,梦羽只能埋藏在心里,可不敢说出来。否则,面前的这人,定是要炸毛的!原本作为琴灵,服侍主人琴江是其本分。但是,谁也没有规定,这本分除外,会没有其他的意外啊!
从一个仆人的角度来说,能够为自己的主人分忧,就已经是其莫大的荣幸了。
但是,令梦羽没想到的是,琴江竟然还有别的心思在这里面。
暂且不论其用心如何,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总有一天,一切都会不同的。
正当梦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时,有人好死不死地打破了这一份难得的温情。
“大哥!大哥!哥哥不见了!哥哥不见了!”
甄筝就连门都来不及敲,急匆匆地破门而入。
“何事如此着急?”
正享受着梦羽非常舒适照顾的琴江,虽是一点都不慌乱,但是面对突如其来的打扰,还是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声音也是低低的,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梦羽与自己的主人相处近二十载,想要知晓此时此刻琴江的情绪,其实是一件挺容易的事。感受到琴江的不悦,梦羽不由回过头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甄筝。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但也和他的主人一样不悦。
毕竟,现在自己的主人身着里衣,一向以完美面目示人的主人,何曾这般衣衫不整的面见众人?真是烦人!太不给主人面子了!谁教你的啊!真是没教养!你的亲生哥哥也真是不尽责,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吗?主人贵为景廷派的掌门继承人,首席大弟子,岂容尔等如此无礼?
况且,主人还是你的大哥,怎能这样不知轻重?
更何况,主人的另一个身份
如此无礼,真是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梦羽虽是愤怒,但也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毕竟,他可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梦羽看着这样的甄筝,只是觉得琴江应该好好给他这些弟弟树立规矩,或者应该让道英真人给他这些徒弟树树规矩了!
琴江虽然能够感知到梦羽的愤怒,心中却感到有些无奈。
梦羽到底是不谙世事的琴灵,人世之间的种种,岂会是如同他想象一般的简单?门派之中,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汹涌!想要取代自己的人,何止千千万?到头来,能够信任的也暂时只有这几个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兄弟”了。
若是没有了他们的协助,那自己岂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岂不会是在门派中孤掌难鸣?自己也有自己的难处,就现在的情况看来,还是姑且忍耐吧。
琴江缓缓抬起头来,透过铜镜看到来人是甄筝,紧皱的眉头仅仅只是稍稍放松了些许。但是,眉宇间的不悦,也未曾消散多少。
深吸了一口气,瞧了瞧铜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好似对梦羽的打理很满意似的。
“慢慢说。”
缓了缓自己的语气,这才说道。
“大哥,我今天一早起来就去隔壁房子里找哥哥。但是一大清早,就没见到他,原本以为他去买早餐去了,但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甄筝眉头紧紧的皱着,颇为着急。
“然后,你就着急了?”
琴江截过甄筝的话头说道。
“是啊!是啊!”
甄筝点头称是。
“叩~叩~叩~”
此时,木门上,响起了既有规律有很节制的敲门声。
即使不用看,琴江也能够猜到来人是谁。
只有那个人的敲门声,才是那样。
果不其然,这种特殊的敲门声,一下子就吸引住了还在着急的甄筝。
“天呐!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啦!”
一看到,来的人是甄狄,甄筝可就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一个虎扑,外加一个熊抱,把甄狄紧紧锢在怀里,兴奋极了。
“我能有什么事?快放开我!放手!”
甄狄眉毛都快要拧到一块儿了,挣扎着要让甄筝放手。
原本就非常不喜有人过于亲近,但是对于唯一的弟弟,也有例外的时候。
只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向琴江汇报。至于兄弟之情,确实不该在这个时候倾肠相诉。
可是,对于方才一直在担心着他的甄筝,才不会轻易放手呢!
甄狄愣是没有挣开甄筝的熊抱。
“三弟若是有事的话,且容大哥打理之后,再议,可好?”
原本还想着要给这些弟弟留住脸面,不忍在门派之外训斥的琴江,实在是脸上有一点挂不住了。
这一会儿来一个,一会儿来一个。这是自己歇息的卧房,又不是议事厅,况且自己现在还只是身着里衣呢,这般也太有辱斯文了吧?
真是的,看来这段外出远游的日子里,自己真是太放纵这几个弟弟了,一个比一个漫无章法。
“是,三弟与四弟立刻退出门外,待大哥更衣之后再议。”
甄狄听到琴江的话,立刻察觉到了不妥。
于是,连头都不敢抬,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拽住甄筝的手就退出房门之外。
关上门,布下一个结界之后,静立一侧。
“甄筝,我和你说了多少次,面对大哥,不可无礼!难道你一直都把为兄说过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甄狄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冷冰冰地说道。
“哥,我这不是一大早,到你房间一看,你不在,很着急吗?这龙泉镇不是常常有人失踪吗?而且这里到处都透着古怪,我不是担心你吗?”
甄筝不满地嘟了嘟嘴,颇有些抱怨甄狄的态度。
自己还不是担心你吗?到头来,还被数落一顿!真是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大哥长,大哥短,究竟谁才是你的亲生兄弟啊?太过分了!
“为兄又不是你,平日里疏于修行,就连‘天尊之曲’的曲谱都要看上半年,才能记住!为兄的修为,为兄自己心里清楚,何须你来担心?每次最让人担心的,就是你了!终日里疏于修行,你到底知不知道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甄狄对这个不求上进的弟弟,甚是气郁。
说罢,拂袖摇头。
“知道!知道!知道!哥哥就知道说我的不是!哼”
甄筝委屈地低着头,虽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着知道,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抱怨的。
那‘天尊之曲’的曲谱,完全是大哥自行参透的,除却乐谱章节繁复宏大,再就是乐谱内容晦涩难懂,这也不能够全怪自己啊!
这曲子那么难,几人花了将近七年的工夫,经过不断地磨合,不也是才略有小成?
这能够怪自己吗?
“为兄知道,你现在定然在心里抱怨为兄的不是。你若想要抱怨,也无妨,尽管抱怨便是。”
甄狄瞟了一眼埋着头的甄筝,身为双胞胎,怎会察觉不到甄筝的所思所想?更何况,在门派里,甄狄可是数一数二的火眼金睛,想要猜出甄筝的想法,易如反掌。
“没没没有。”
甄筝听到甄狄很是失望的语气,立刻抬起头来。本想立刻说上一句话,打消甄狄的想法。
可是,话到嘴边,却有些迟疑了。
自己心中原本就是这样想的,狡辩有意义吗?
“不管你怎样看待为兄,但是作为你的兄长,都有义务必须警告于你。甄筝,日后定不可再次如此莽撞无礼,恣意妄为了。大哥虽是待我们如同亲兄弟,但是甄筝,你的心中应该清楚,我们和大哥之间的的确确是有着尊卑等级之分的。大哥是师父钦定的未来掌门人,日后定会亲自执掌景廷一派。在景廷派之中,掌门人是门派之中权力最大的人,长老的权力也只是居次。你如此多番顶撞,日后就不怕大哥迁怒于你吗?日后行事,收敛起你那恣意妄为的性子,谨言慎行!”
甄狄严正警告了甄筝。
甄筝是甄狄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具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作为兄长的甄狄,自然是不希望甄筝受到任何伤害,哪怕那些伤害是来自于他最敬爱的琴江。
与琴江共事多年,对琴江的脾性以及处事手段有所了解,深谙门派中阴暗的甄狄,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不希望因为甄筝的疏忽,而把甄筝自己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
“那二哥他不也?”
甄筝这下心里疑惑了,为何二哥可以,而自己就不行?
“那你可知大哥和二哥的关系?”
甄狄不用想也知道,甄筝定会为了此事和自己争辩。
“不知。”
甄筝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与甄筝而言,这些事情是的确不知的。
在门派之中,甄筝一直挂的都是一个闲职,从来没有实权。
而有关本门弟子的信息,一直都是由自己的兄长--甄筝在掌管。
经阁是景廷派的信息基地,所有的信息都汇集于此处,由这里的负责人进行掌管。
这些信息自然就包含了本门弟子的身份信息。
而甄狄作为经阁的负责人,自然是有权力查看的。
“据师叔所说,大哥出生于富商大贾之家,因其颇具仙缘,而其父母信奉道教,也曾有过修炼的经历,不忍毁了自己孩子的前途,遂将其送到景廷派修炼。而大哥的亲生母亲在大哥出生之时,就已经驾鹤西去,此事甚是令人惋惜。后来,其父因始终放不下其母,便自此再不纳妻纳妾,更未将自己的妾室扶正。但是大哥年幼,无人照拂,其父不得已,便找了乳母代为哺育。乳母将大哥视如己出,有关大哥一切的事情,皆是尽心尽力地打理。但却因此,忽视了自己比大哥小不了多少的亲生骨肉,而这个孩子就是你二哥。大哥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因为乳母一心扑到他身上,反而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大哥一直觉得亏欠二哥,才会尽力去容忍你二哥一些恣意妄为的行为。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们几兄弟之间,便没有等级之分吗?你难道就没有发现,即使你二哥虽是一直都我行我素,恣意妄为,却从未触碰过大哥的底线吗?从头到尾,就只有你,傻乎乎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所谓!可就算如此,你也应该觉察到其中不同,难不成真的是太过驽钝了吗?”
甄狄将自己知道的真相一番和盘托出,只为自己这个傻弟弟能够明白其中事理。日后对自己莽撞的行为有所收敛,以致和灾祸背道而驰。
“竟是这样”
面对突如其来的事实,甄筝眼神忽地有些不能聚焦,还一下不能接受。
“这样吧!你想一想,以前在门派之中时,除却少不更事的时候,你二哥何曾顶撞过大哥?你二哥何曾未经允许便恣意出入大哥的房间?凡此种种,还想不清楚其中关节吗?”
甄狄试着提出几出细节,供甄筝思考。
“细细想来,还真没有。”
甄筝顺着甄狄的提示好好想了想,似乎真的没有过。
“毕竟,从本质上来说,你二哥其实应该算是大哥家里的仆从才对。但是大哥心怀悲悯,宅心仁厚,从未如此想过才是。大哥一直把我们几人当做自己的亲生弟弟,悉心照拂。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彼此之间,没有尊卑等级之分。甄筝,你明白为兄的意思了吗?”
甄狄语重心长地对甄筝说道。
作为兄长,甄狄实在是不希望甄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惹怒了琴江。到时候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才是麻烦至极。
自琴江告诉甄狄有关这一次出行,究竟所谓何事之后,甄狄不难推测自己师父的意思。
不过就是想要给予琴江一个立大功的机会,为琴江在门派之中树立威望罢了。
想他甄狄如此聪慧,怎会看不出自己的师父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既然自己的师父有意顺水推舟,凭着自己师父的老谋深算,定是做了极好的打算的。
为了日后能够好好的活下去,现在也只能好好的守着规矩。否则,有朝一日,琴江真的成了掌门,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秋后算账?
毕竟,琴江的手段,自己可是清清楚楚的。
这人心是难测的,还是小心为妙啊!
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弟弟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苦心呢!
哎若是再不提点,日后自己又怎能继续护这唯一的亲生弟弟周全呢?
与琴江一同处理门派事物十余年,甄狄对琴江的行事作风,也算是颇有些了解。
琴江的惩处,向来不会手软。真不知若是自己的弟弟真的惹恼了琴江,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境况?
哎
“哥,我明白了。害你费心了,对不起。日后,定会谨言慎行的。”
甄筝诺诺地低下头,诚恳地认错道歉。甄狄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了,要是再不明白,那可真是
“知道为兄的意思就好。不过,记住,凡事都是过犹不及。明白了吗?”
甄狄抚了抚甄筝的头,安慰道。
“什么意思?”
甄筝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
哎,大人的世界就是复杂极了。
为什么兄弟之间不可以有更加紧密的关系呢?又为何要相互猜忌?相互盘算呢?
真是搞不懂!
“凡事过犹不及。以你的性子,若是突然变得和为兄一样,难道不令人生疑吗?日后,所有行止都参照着你二哥的行止即可,这样就不会有麻烦了。记住,今日所说之事,定不可外传,皆为门派秘事。明白了吗?”
甄狄倒是给甄筝出了一个照猫画虎的好主意。
“明白了。”
甄筝也不笨,经由甄狄一提醒,也大致明白甄狄的苦心了。
“嗯,明白就好。”
甄狄欣慰似的点了点头。
正当门外两人在如火如荼的聊天之时,门内却是一阵忙碌。
梦羽梳理好琴江的头发之后,立刻伺候琴江更衣。
可是任凭梦羽怎么折腾,这衣领就是遮不住昨晚自己吸食琴江灵血之时,在琴江脖子上留下的红色牙印。
“怎么办啊?”
梦羽急得团团转,小脸儿上也是一副纠结之色。
“哦?现在知道着急了,那怎么昨晚不见你饶过我啊?咬得那么狠,你到底是有多恨我啊?”
琴江对着铜镜,将自己的衣袍仔细理了理,嘴角一歪,狠狠地调侃着自己的琴灵。
“主人!”
本就着急的梦羽,还被琴江一阵调侃,更是着急,嗔怪似的叫了一声。
小脸又是渐染红霞,那小嘴还愤愤地撅了起来。
“怎么?还不能说你了,是吧?”
琴江可是故意忽略掉了自己琴灵的小小不满,继续调侃道。
“没没没有。”
梦羽又是结结巴巴地说道。
自从琴江给他说了那番推心置腹的话之后,主仆之间单纯的关系,已是不复存在。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自然,面对关系的突然转变,梦羽还需要一点适应的过程。
“哎,大不了,我今天就这样出去见人算了,被误会就被误会吧!”
琴江微微叹了一口气,伸长了脖子,故意把自己脖子上的红痕展露得更多,细细地欣赏着这略带着暧昧气息的所谓“吻痕”。
“不行!”
梦羽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要是真的放任主人这样出去,就该传出主人无心修炼,沾染红尘的传言了。
主人此番游历回去,定然再过不久就会接任掌门之位,到时可是对主人大大的不利啊!
“好啦,逗你啦!还真的要哭啦?男儿有泪不轻弹哦!”
琴江转过身,好整以暇地观看着梦羽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运起一道灵力,剑指一抹,脖子上的红痕就消弭于无形。
“啊?怎的这般就消失了?主人不是说这印子要好几天才能消吗?”
梦羽不禁睁大了双眼,盯着琴江的脖子,看个不停。
“哈哈哈那是骗你的啦!还当真了!你说说你,是不是傻啊?”
琴江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好啊!主人,你这个骗子!梦羽再也不要理你了!”
梦羽也被他这个主人给气笑了,说着就要上去追讨他这个主人,因调侃他而要付出的“债务”。
“开个玩笑而已嘛!”
琴江一脸无辜地说道,顺带捉住了梦羽正欲作乱的双手。
“过分!”
梦羽愤愤地说道,转过头去,不看琴江。
“好了,别闹了,回到玉佩里,去休息吧!”
琴江温和地劝慰道。
也不知是怎么了,自己愈发的喜欢调侃梦羽了,而自己的性情似乎也有所改变。
“嗯,主人,万事小心。”
梦羽做出了自己最后的叮嘱。
“知道。”
琴江目光定定地看着梦羽的眼睛,认真地回答道。
那样的目光,令人安心。
接收到来自自己主人的承诺,很快,梦羽就幻化成一些淡淡的暖黄色光点,一点一点地渗入琴江身上所带着的玉佩之中。
直到全部的光点都没入了玉佩之中,琴江才拾起玉佩,默念一段咒文,施下一个禁制。
有了这个禁制,也可让梦羽少受一些浊气的侵蚀,能够专心修炼。
琴江做完一切,就把门外的两人迎了进屋,顺带传信给箫鹤以及琴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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