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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问归从崖边跌落，底下丛山万座。他也曾一度想到自己的承诺，想到不远处镇子里还在等候他的伊人，可最后还是陷入绝望。
此生……或许就如此了吧。
对不起，张凝萌……
脏柠檬……林问归的嘴角扬起恶作剧一般的微笑，整个身子坠入黑暗。
然后的然后……
好痛！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真的是太痛苦了，整个后背火辣辣的痛，好像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了，连头脑都昏昏沉沉的，眼里全是金星。
“哇！”林问归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可他却蓦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好像是深不可测的悬崖。
难道我根本就没有掉下去？林问归一个激灵，连忙四下观望，这才发现自己是身处悬崖之下一块突出的巨石之上。
我居然有这样的侥幸！
天不亡我！天不亡脏柠檬！
林问归激动到无声地大笑，如同癫痫病人一般抽搐，整个人都扭曲了，样子极为可怕。
整整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林问归才能够压下自己激动的情绪，借着刚刚探过来的月光再次审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里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有剑劈刀砍的痕迹……这里该不会是有人故意做出来的吧？”林问归越看越是心惊，什么样的人能够在悬崖底下建造这样一个场所？这块突出来的巨石表面平滑，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用剑从一块更大的巨石之上劈了下来，随后运用大轻功搬到悬崖之下，再用大内力将其镶在悬崖峭壁之上。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武功！
建造这里的人不可能只是为了有个落脚的地方看风景吧，总归有其他的目的。林问归在峭壁之上摸索着，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就怕碰到什么机关。
“嗯？空的，这里有个山洞。”林问归仔细辨认之后发现眼前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他才迈进去第一步，从里头扑棱扑棱飞出来一群一群的蝙蝠。“吱吱吱吱……”待到变蝙蝠群飞尽后，林问归发现洞里还有一些年迈衰老到已经飞不动了的老蝙蝠还在里头吱吱作响，这让他精神一震。
林问归一整天没有进食了，否则的话也没有那么容易被胡氏兄弟追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脱下一件外衣烧着了，捉来老蝙蝠就烤。也是奇怪，可能那些老蝙蝠自知大限将至，竟然不挣扎也不闹腾，就这么静静地献身于烈焰当中。
吃了一点肉食后林问归恢复了一些精力，借着火光仔细观察这个山洞。
“这里好残破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毫无规律的划痕。”林问归举着火折子往山洞深处走去，不多时就走到了底端，一具骸骨在中央盘坐而立，看模样至少死去了十多年。
“看来这位前辈高人是死在这里了。”林问归知道这具骸骨极有可能就是那位拥有大轻功大内力的神秘高手，便恭恭敬敬地朝它鞠了个躬，谁料就在他俯视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瞄到骸骨头顶的山壁里有一个空挡。
“这是什么？”林问归伸手从山壁里取出一块布和一支通体漆黑的长剑。
“这……这块布莫不是武林秘籍？”林问归激动地打开来，逐字逐句往下读了之后大失所望。
布中写道：
“吾本乃终南山上练气士，名为孙向天，字空想。皆因太爱外功之威力而忽略了修养气韵，终被逐出师门，沦落民间，自称空想道人，使一柄黝黑宝剑妄想扶贫济世。可悲可叹，世人皆深陷贪嗔痴三欲，扶不起，救不得。
可我心不死！
吾纠结者众，于跃龙涧上建玄真观，观内有两大主殿。一为玄妙，传真经妙法，普渡众生；一为武当，传气功剑法，护我宝观。
我本欲以玄真观集众人之念力，净化苍生孽业。地狱不空，我永不踏成仙路！可我最终还是错了，观外之人爱贪爱嗔爱痴，观内之人亦复如是。吾一气之下云游四海，再不理观中事务。然，天下之大，奇人甚多。吾见之一人，号称‘飞绝’，容貌艳丽，渺渺飞仙，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又复一人，号称‘剑绝’，凌梯云一纵，便听彻九天雷动……此四人有情有义，有血有肉，与世间之人大不同。
可悲老夫，临老年纪居然嫉妒几位小辈武功之卓绝，特寻此处以求突破。然空耗三十年，于轻功一处未有任何进展，反而在剑道一途另辟蹊径。可有剑开锋，便是杀人利器，老夫于救人一事未得寸进，反于杀人一事助纣为虐，尤自悔恨，空流泪千行。思来想去，本欲自尽于此，可又不甘剑术失传，后辈小子若是有缘，便可从石壁之上体会吾之剑道，若是无缘，那便罢了。
空想道人绝笔。”
“这老道的一生可真特么的纠结……”林问归看罢后说道。想必这位空想道人就是当今八大名门当中的玄妙观和武当派的创派祖师爷，这样的人物身具惊世骇俗的神功也是自然。
不过……他说的终南山跟八大名门的终南山是同一个门派吗？如果说终南山逐出师门的一个人都能够有这样的成就，那这座山也太恐怖了吧……
还有一个疑点，他在信中说的“飞绝”和“剑绝”是外婆他们无疑了，只是外婆他们明明是“五绝”，为何他说的是“此四人”？“智绝”和外婆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的林问归只好放弃，掂量起手中的黑剑。这把黑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铸就而成的，入手清凉沁透心脾，可剑刃却没有开锋，整体看起来就跟一根黑色短棍没有差别。林问归心想这老道虽然生平不爱杀生，但佩戴的宝剑也肯定不是什么凡物，在玄妙观和武当派也应该有些说法，自己随便拿出去使的话恐怕会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林问归将这柄黑剑插入腰间尚在的剑鞘当中，稳稳当当，很是合适。随后他又走到洞口，仔细观察石壁上乱七八糟的划痕。
“这些剑痕只怕是老道求死之前刻意留下来的，应该隐藏着他所说的剑道。”林问归自头数起，从剑痕的走向、粗细、先后顺序一一推断，一路推演到了石洞底部，再度见到那具死寂的尸骸。此时已到三更时分，林问归数清此地共有一万五千六百七十三道剑痕，将这些剑痕连在一起的话……依旧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看起来就像是老道喝醉之后随意所作，毫无规律可言，算不得什么精妙的剑招。
林问归不相信。莫非我真的无缘此剑？
他拔出黑剑，一剑一剑劈砍挥舞，从洞口第一道剑痕演起，速度极慢，时常卡顿。一直演到一百六十七剑之后，舞剑的速度缓缓加快；一千余剑后，卡顿的次数明显变少；三千多剑后，林问归再也没有卡顿，一直舞到了一万剑。可就到这一万剑的当口，林问归突然停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才再次举剑。可这回他用的剑招却跟石壁上的剑痕完全不同，那是问藏剑的基础剑招“无问西东”。
林问归愣了一愣，怎么会是“无问西东”？他不死心地再度举剑，剑尖自左往右潇洒一划，又是一招“无问西东”。
难道……
林问归接着舞了下去，一会儿是“无问西东”，一会儿又是石壁上的剑法，剑招连连绵绵，如涛涛江河永不枯竭，隐隐之间，有一种剑势在酝酿，整个石洞剑光四溢，大有风雨欲来之势。一万五千六百七十一剑，一万五千六百七十二剑，一万五千六百七十三剑，林问归大喝一声，剑尖自左往右猛然一划，“无问西东！”恰如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铮铮剑意触及石壁如撞累卵，浩浩然冲天远去。整个悬崖被林问归这一剑劈断了一角。剑势磅礴惊涛骇浪般肆虐了方圆十里，斩裂无数树木枝丫，惊动了整个天目镇。
林问归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剑势一成我又何须再惧胡氏兄弟？”激动之下，他又再度耍了一遍刚才的剑招，可这回的一万余剑只是划破了空气，再无惊天的剑势。
“难道我舞错了？不应该呀。”林问归想要再去看石洞上的刻痕，却发现哪里还有什么石洞，早就被自己先前那一剑惊天剑势给毁了，水银般的月光静悄悄地洒了下来，连一旁死去已久的骸骨都好像带着一丝戏谑。
“这老道……莫不是故意的？留下惊世的剑术让后来人体会到当中的美妙，但又让它在惊世剑术的威力之下毁于一旦。”林问归骇然地看着那具死寂的骸骨，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死后还有这样愚弄世人的手段，看来他生前真是被这肮脏的世道给激怒了。”
如果换了旁人，只怕会气得七窍生烟，可惜你遇到了我林问归。
林问归嘴角上扬，你老道在临死之前留下了一道惊天的剑势在石壁上的剑痕之中，后来人临摹你的剑招自然而然地把那道剑势激发了出来，犹如你那一剑穿越时空劈斩在了石洞之上，把所有剑招毁于一旦，这些果然是好手段。可是在舞剑途中我无意识地分心使出了“无问西东”后却依然激发了你的剑势，这让我不得不猜测你那另辟蹊径的剑道根本就不拘泥于剑招，而是剑势。
培养剑势，才是你剑术的秘诀。势，上执下力，意味着执掌权力便有了威势。王者权力在手，生杀夺予不过一念之间，因而人皆惧之，所以才能话出必行，令行禁止。当执剑人遇上了执剑人，无论剑招的精妙，势大者胜之，这跟狭路相逢勇者胜是一样的道理。剑势，说到底是一种一往无前的信念，剑心有多坚定，剑势便有多庞大。
林问归想通了这点，笑着对那具骸骨说：“其实老道你本来就是个争强好胜之人，体内有着一颗杀戮之心。可惜你自幼被教育要戒除三欲，削减孽障，一辈子都跟自己的本心做斗争，所以才矛盾无比，郁郁而终。不过你最后倒成全了我，我的‘形意剑’怕是要因你而成了。”
林问归朝老道的尸骸道了声谢后便又沉浸在剑势的感悟当中，他要凝成自己的剑势融入自创的“形意剑”当中，开百代之先河，自成一家。这一晃就又是一天过去，日上三竿又渐西斜，林问归又是一天没有进食，终于在傍晚的时候轰然倒地。恍惚间他感觉自丹田涌出一股暖意浩浩荡荡游遍四肢百骸，逐渐地唤醒了他的神智，也削减了他的饥饿。
“外婆，你的内力又救了我一命。”林问归随便找了一点嫩枝嫩叶烧熟后填充了肚子，便再次陷入了剑势的体悟当中。不多时，他便感觉到有股傲然的剑意在胸壑中荡漾。
剑未出鞘，以势压人；剑若横空，无问西东！
“我的形意剑终于小成，只要剑心不死，无论什么剑招使来都是威力无穷。”林问归看着头顶的悬崖，他要用剑活生生劈出一条上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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