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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日如年这个词用来形容钟楚林是再适合不过了。
现在,他正处于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没日没夜的和三个沉默的老人关在一起,一日三餐由一个哑巴送进来,每隔一段时间就可以听到上面的脚步声和男女结合时喘气呻吟声,以及木床摇晃的声音。
此刻,哑巴来送饭,他躺在草垛上没有心情进食,老人也没有心情进食,四周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哑巴走路时发出的回音。
钟楚林陷入了一种绝望,他的性格本就温顺谦恭,冷静沉着,可是他现在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有一种冲破牢笼的冲动,但是四周都是精钢所制的铜墙铁壁,他用自己的内力去冲撞这些铜墙铁壁,但几次都被震了回来,他实在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绝望中。
希望就在眼前,自己却身陷囹圄,就像一个什么都准备好了的人,怀才不遇那样,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也许只有认命,把自己的交给命运安排。他实在没有办法不相信命运了,但是命运又何其不公。
就在他闷闷不乐的时候,上面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有个女人的声音,是老鸨在说话:“你考虑的怎么样?若是同意,就敲三下墙壁,我就放你出来。”
与其被人当做奴隶,而且是床上的奴隶,倒不如安安静静地被囚禁,这是钟楚林最基本的原则。他宁愿有尊严地死去,也不愿意苟且地活着。更不愿用自己的尊严去换的看似自由的自由。
上面在安静的等待,半盏差功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门开了又关上。
哑巴来送饭。今天的哑巴似乎有些不对头,刚送过饭,现在又来送饭。更奇怪的是他头戴斗篷,走路扭捏,身上还有一股醉人的画花香。钟楚林很久没有闻到这样的香味了,这是女人的香味。钟楚林似乎醉了。他很累,眼睛慢慢合起来,他最后看见的是哑巴手上的指甲涂了深红色指甲油。
潮湿的天气,阴暗的阁楼,鹅黄的灯光。
钟楚林似乎在做梦,但一切又是真实的,因为床上有一个女人看着他微笑,是一种温暖的微笑。
她说:“公子醒啦,公子饿了吧?”
钟楚林用手拍拍自己的头,坐起身来道:“姑娘,你好面善,我们是否在何处见过?”
“相逢何必曾相识?既然公子醒了,不如尝尝我的手艺,我为公子熬了皮蛋瘦肉粥。”女子依然是那种温暖的微笑,她向钟楚林呈上一碗温度适中的粥。
这不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但却很温柔。这样的女人,这样的环境,忽然让人觉得很安全。这是钟楚林行走江湖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家,岂不是也是给人以温柔,给人以安全的感觉?
钟楚林再次想到要一个家,一段平凡而简单的生活。
“公子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女子道。
“此话怎讲?”钟楚林好奇地问。他本就奇怪自己怎么会到走出牢笼,到这么样的地方来。更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我见到你时,你一个人躺在路边的垃圾堆里,起初我只是一味你遭人毒手,不想听你嘴里嘟囔着一个人的名字,我知道你还活着,便将你带了回来,给你沐浴更衣……”说着说着她羞红了脸,低下头不再说话。
钟楚林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换了一身衣服,看着自己的新衣服,他忽然觉得也很尴尬,赶忙拿话搪塞了过去:“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总算欠你一条命,日后姑娘若是有事,只要告诉在下,在下万死不辞。”
“公子千万别这么说,我不过是恰巧经过,又恰巧遇见你,见死不救又岂是我辈所为?”那女子依然不敢抬头。
“姑娘大恩,在下没齿难忘,不过在下还有件事要办,等办完了这件事,我就回来找你。”钟楚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回来找你”这四个字,但是他却知道这四个字的含义,是对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郑重的承诺,她也知道这四个字的含义,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才会说的话,所以她相信了。
“公子这就要走了吗?”那女子似乎有些不舍地道。
“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一定要早点办好。”钟楚林诚恳地看着她道。
“既然是重要的事,必定不是简单的事,那么公子可想好对策了吗?”她似乎很担心。
“多谢关心。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请问姑娘芳名?”钟楚林作揖问道。
“简单的简,丹朱的丹。”简丹答道。
钟楚林提剑前行,简丹在门内定定地看着他,这画面似乎是一个丈夫在告别他的妻子,又像是一个妻子在送别他的丈夫,这里虽然简陋,却有家的温暖和安全感。
外面的世界时怎样的,钟楚林最清楚,但他不去想,因为此时他看见了海阔天空。若说那个小阁楼是一个囚室,钟楚林愿意被它囚禁一辈子。
钟楚林走了。他走入人群,走过闹市,也走进了冷漠的世界。他向人打听了二十八里铺。
很快,他又到了他熟悉的小镇,走进刚来时那间客栈,要了同一间房间。
他在房间里喝茶,有人来敲门,看门见到的又是崔林。崔林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崔林用就别重逢的拥抱抱住了他。
这一切,仿佛是历史的重演,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梦。
“崔林兄,你是何时到的此地?”钟楚林好奇地问。
“刚刚到的。”崔林拍拍肩上的灰尘道。
“你的事情都办完了?”钟楚林问道。
“办完了。”崔林依然在拍身上的尘土。
“顺利吗?”钟楚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还好。”崔林已自顾自地拿起茶杯倒茶。
崔林的出现让他觉得一切都迷茫了,像是雾里看花,他真的有些糊涂了。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崔林?自己明明在黑暗的牢笼里听到了冷钢和老鸨的对话,既然崔林是冷钢假扮的,那么眼前的这个崔林是谁?难道他还是冷钢假扮的?
“我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心里又想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你都不来看我。我就向之前你跟我说过要去江南办点事,我就想到江南找你,这真算是好运气,让我碰巧遇见了你。”崔林一脸稚气地笑着。
“看来你是个孩子。”钟楚林道。
“人人都把我当孩子看,却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天地,我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这次出来就是想和你一起闯荡天涯的,没想到你也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崔林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那你希望我怎么看你?”钟楚林冷静地道。
“唉,你把我当小孩子看,我也不勉强。但是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看你的呢?”崔林道。
“你说说看。”钟楚林淡淡地道。
“我自然是把你当朋友看,当兄弟看了,难道你不愿把我当做你的朋友?”崔林此刻才发现钟楚林的一异样。
“也许朋友多了,敌人也变得多了。江湖中没有一辈子的朋友,更没有一辈子的敌人,但凡为了利益,可以出卖朋友。”钟楚林试探道。
“我实在不懂你的意思,但若你怀疑我,我日后不再来找你便是。”说完,崔林便任性地走了。
钟楚林实在想不明白很多事情,还好他不笨,不笨的人只要给他多点时间,他总能弄明白那些一时不明白的事。
此刻他想喝酒。他想事情的时候通常要喝些酒,所以他出门去了,但这里没有人认出他。
人们只看见对面的酒肆,有一个步履矫健的老人走上二楼,坐在靠窗的位置饮酒,一边饮酒一边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街上有一辆马车驶过,在春风楼门口停住,马车上下来一个明艳动人的女人,看到这个女人后,老人的瞳孔便开始收缩,他的表情很惊讶,他惊讶地看见这位明媚动人的女人走进了春风楼。
半盏差时间,这个女人往外走,又上了马车,风起叶落,行人渐少。马车往城外去,老人便往车往追去。不知走了多远的路,马车停下来了,老人也停了下来。
黄昏,黄昏里有落叶。
车里的女子道:“你已经跟了我一路了,不累吗?”
“我实在有些累了。”老人道。
“既然累了,就上车歇歇脚吧。”女人温和地道。
“车里是否有美酒?”老人问道。
“车里不仅有美酒,还有美人。”车里的女子答道。
“酒是什么样的酒,美人又是什么样的美人?”老人话里有话道。
“看来,你真是有些累了。”话未说话,女子已下车。
一袭白衣,飞仙逐月髻,是何雪宁无疑。老人此时也揭开了人皮面具,一个英俊潇洒却略带沧桑的男子,不是钟楚林还是谁?
“你似乎对我很有意见?”何雪宁道。
“我真是不明白,这样的甚或什么时候才是尽头?”钟楚林有些生气地道。
“重振飞仙门之日,便是你我称霸武林之时。到时候,我们什么都有了,你要怎样,我便随你。”何雪宁踌躇满志地答道。
“这么多年了,你总是这么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做的再天衣无缝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且不说丐帮,就算是青龙会,就算是千秋堂,还有江湖中大大小小的帮派,我们哪一个能够一举歼灭的?”钟楚林埋怨道。
“你对我没有信心不要紧,我已在二十八里铺布了局。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何雪宁自负地道。
“对了,你拿到武林秘籍了吗?”何雪宁问道。
“还没有,不过已经在什么地方了。”钟楚林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何雪宁打断了。只听何雪宁道:“不急,你先跟我上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上车后,钟楚林发现车厢内还有一个男人,看上去,这个男人唇红齿白,如弱冠少年,却英气逼人,甚是惹人喜欢。但是钟楚林此时很不喜欢这个男人。他知道这么多年来何雪宁有过多少男人,这次他却似乎有些吃醋,一个男人若是吃醋起来,也许会比女人更有趣些,也更倔强些。所以,在车上钟楚林一句话也不说。
马车进入了二十八里铺,在“春风楼”后门停了下来,何雪宁穿上了斗篷,手里托着一把琵琶。车上的男人戴了斗笠,手上多了一根拐杖。只听何雪宁道:“你把这套衣服穿上,跟我走。”
此时已将入夜,何雪宁三人下车后在春风楼后门来来回回不肯进去。钟楚林心有余怨,想问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大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后门的行人更是少之又少,可以说只剩他们三个人了。最右侧的灯笼里点燃了蓝色的灯时,何雪宁示意可以进去了。
左右侧的门是虚掩的,他们从此门闪入,直奔二楼。上楼后,之间一名侍女将蓝灯笼吹熄道:“妈妈请各位稍等,她马上就来。”
说完,便袅娜地出去了。
何雪宁向丁也和钟楚林相互作了介绍后,便瞧见那个肥婆老鸨进来了。那肥婆一眼就把钟楚林认出来,还说道:“委屈公子了,却不知道公子是怎么出了我那精钢打造的牢笼的?”
何雪宁道:“写别说这些了,你那边的都布置好了吗?”
肥婆讪讪道:“都好了,我都等了姑娘好久了。”
何雪宁道:“下面三个老鬼说实话了吗?”
肥婆瞧了一眼钟楚林道:“我多日来给这位公子暗示,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复,却也不知道那些老东西说了没有。”
钟楚林心里忖道:原来这肥婆之前的话都是暗示,原来何姑娘和着肥婆已经串通好了,从那些老人那里套话。此刻,何姑娘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得到关于“无头的关二爷”的消息了,却还故意问老鸨牢笼里三个老人说出关于“无头的关二爷”的秘密没有,分明是在试探老鸨的衷心。何姑娘心机着实太深了。钟楚林在心里对何雪宁多出了几分敬畏和感叹。
“这么多年一直不肯说吗?”何雪宁道。
“十年来,一直都疯疯癫癫的。”肥婆答道。
“带我去看看他们。”何雪宁道。
“各位随我来。”肥婆说完后,拉开靠墙的书柜,地上就出现了一个洞。只见洞内有一截四五米长木梯直通地下室。这让钟楚林有些吃惊,之前自己上次也是从这里下去的,是跌落下去的,并且是重重地跌落下去的。四人一次而下,肥婆用她那涂满深蓝色的指甲油的手指护着灯光,走到老人的牢笼处,何雪宁背负双手道:“牛一尾,你到底想清楚了吗?”
“贱人,时至今日,你还装什么好人?当年没死在你手里,算算老夫命大。你给我马上滚。”牛一尾火冒三丈吼道。
“也许说是我手下留情会比较贴切点吧?”何雪宁淡淡地道。
“哼,你有这么好心,又怎么会在就里下毒,巧设机关,将老夫囚禁于此十几年,让老夫生不如死?”牛一尾抓住铁链恨恨道。
“少废话,今天我就要你一句话,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何雪宁大喝道。
此刻,钟楚林和丁也改装易容,在昏暗的牢笼里,如果不仔细分辨,是无法一眼认出来的。加上此刻牛一尾的眼里只有何雪宁,他的心里只有积攒了十几年的恨。是以他根本没有注意其他的细节。
“不,你有耐心。若没有耐心,你又何必苦等这十几年,又何必去勾引别的男人。我只怪当初自己一时心软没有及时取走那些武功秘籍。”牛一尾故意挑衅道。
“噌”的一声,只听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钢索已缠住牛一尾的咽喉,何雪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用力一拉,之间牛一尾老人两眼翻白,当场气绝身亡。
只听何雪宁道:“我跟你说过,我没有耐心,要怪就怪你自己对我太有信心。”说话何雪宁自顾自地走上木梯,钟楚林,丁也紧跟身后,走到木梯中间位置的时候,何雪宁扭头对还在牢笼里的肥婆道:“剩下两个就交给你了。”
然后三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昏暗的房间里,何雪宁对老鸨说道:“你别忘记了你身上的毒,只有我能解。”
“知道。”肥婆干脆利落地答道。、
丁也此刻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瓶子给老鸨,老鸨结果一口饮尽。
“袁师姐,果然好胆色,竟然连孔雀胆也敢喝下去。”何雪宁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你…你…”肥婆怒目圆睁,却依然不相信自己的盟友会出卖自己,对自己下毒手。钟楚林看见老鸨的脸色开始发青。
“你自然是想不到我会对你下毒手,更不会想到我已然知道‘无头的关二爷’在何处了。”何雪宁骄傲地看着肥婆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肥婆诧异道。
“我知道你也很关心这‘无头的关二爷’的秘密,所以我不得不小心些。”何雪宁紧紧地盯着老鸨道。
“所以十年前你在所有人的酒里下毒,而你自己却事先吃了解药。”肥婆此刻面目峥嵘道。
“而你身上的毒,只有我才能解。”何雪宁得意的道。
“所以你认为我除了听你的安排,别无选择。”肥婆道。
“但我又怎能相信昔年名满天下的袁东珠呢?”何雪宁道反问道。
“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提防着我?”袁东珠眼里透露着失望。
“这也是我让这位钟楚林公子独自前来的原因。”何雪宁转身看了看钟楚林道:“袁东珠是一个好色的女人,所以我只好派你去了,而你确实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也不负我所托。”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已经得到了‘无头的关二爷’的秘密的?”钟楚林不解道。
“在你乔装打扮来见我的时候。”何雪宁望着丁也道:“因为一个在牢笼里的人是决不能再出现在大街上的。”
“你如何知道我会被关在地牢里,又怎么知道我一定能脱身呢?”钟楚林更加不解问道。
“你被关在地牢本就是我计划中的一环。”何雪宁揭开脸上的面纱道:“所以在你关进地牢的那一刻,我就安排了一个女人在地牢,哑巴会在每天未时送饭,那段时间也是‘春风楼’防备最忙的时候,自然防备也是最松懈的,所以我就派这个女人用迷药迷晕了地牢里所有的人,再将你带出来。”
“是你叫我打伤我,再救我?”钟楚林问道。
“你受伤了?”何雪宁关切地问道:“现在伤势如何?”
钟楚林心里以为自己被人打伤,在被蓝灵救活,都是何雪宁一手安排的,但是此刻想来何雪宁对他受伤一事全然不知,倒有点不像是她的做事风格,钟楚林正想一探究竟,却听到袁东珠开口问道:“你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她所问的,也是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但是何雪宁没有回答。她转身慢慢走近袁东珠,在她面前一丈远处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袁师姐,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袁东珠知道何雪宁是一个狡猾如狐狸的女人,此刻她狐疑地望着何雪宁道。
“孔雀胆的毒性大家都知道,但却与我在你身上下的毒相克。”何雪宁道。
“那又怎样?”袁东珠问道。
“你不会死,只不过你会武功尽失,从此武林中在没有你袁东珠的名号而已。”何雪宁在丁也的身边绕了一圈之后,定定地看住她问道:“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袁东珠听完何雪宁的话后,呆住了。一个行走江湖之人竟然被人废去武功,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更何况是一个成名多时的武林高手被人废去武功,她的心情更可想而知了。她此刻才深深地感受到何雪宁的毒辣。她简直不是人。她就是一个魔鬼,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恶魔。是佩服也好,是害怕也好,她此刻依然无话可说了。
“你说你该怎么谢我才好呢?”何雪宁继续问道。
袁东珠没有回答。没有人知道何雪宁要袁东珠怎么回答。
只听何雪宁继续道:“也许你把你一身的武功全传给我,我会给你留个全尸,否则……”
“否则怎么样?”袁东珠有气无力地问道。
“否则,我就用小刀划破你的脸,再在你身上捅十几个窟窿,然后让你暴尸荒野,让山中的野兽豺狼来啃咬你的尸体,让你面目全非。死无全尸。”说完,何雪宁春风得意的笑了,并且笑的很大声。
“好,好,好。”袁东珠似是妥协道:“你别说了,我把我这一身的武功全部传授给你。”
昔年的武林名震江湖的武林高手,此刻沦落到为了保全自己的尊严,委曲求全将自己一生辛苦得来的武功悉数给了别人,这是何等的悲哀。也许她的选择并没有错,一个一生爱美的女人不过是想在自己死的时候不那么难看而已。可是她想错了,何雪宁也想错了,大家都想错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跟随何雪宁的丁也竟然一剑刺向了袁东珠的心口。袁东珠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她再也想不到丁也会杀了自己。何雪宁更是吃惊道:“你在干什么?”
谁也无法预料到丁也会自作主张地去杀袁东珠,袁东珠已然倒下,此刻已回天乏术。何雪宁用恶毒的眼光看着这个男人,恨不得将这个男人五马分尸,只听她愤怒道:“你究竟在什么?”
“我在保护你。”丁也边说边揭开人皮面具。钟楚林赫然发现丁也竟是崔林。钟楚林怔住了。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为什么?”何雪宁此刻只能这么问,她是在想不通快要到手的武功竟然被崔林毁于一旦。
“你对她下毒,却要她将一身的武功传授给你,她没有反对,我想事情必然没有那么简单。你忘了吗,她的手指上还染了蓝色的孔雀胆吗?”崔林道。
“想不到你还挺细心的。”何雪宁暧昧地看了一眼崔林道。
崔林颔首不语。
钟楚林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外人,他对何雪宁似乎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也许只是一柄利刃,只不过是何雪宁手中比较锋利的利刃而已。
“我想回一趟千秋堂,楚林,你可愿意和我一同前往。”何雪宁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
“门主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完成……”钟楚林道。
“门主,我愿意留下来协助楚林兄拿到武林秘籍。”崔林打断钟楚林的话,主动请缨道。
“也好,你们小心点。”何雪宁走了,她投影人不回地走了。她从来都是这么潇洒。
何雪宁走了之后,崔林自作主张将“春风楼”关了,并转移了所有的资产,当地的官兵来追查时,只说老鸨出了远门,暂时歇业。
崔林老练的样子,或者是主人翁的姿态,让钟楚林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时候自己和崔林一样的年轻气盛,也曾经不知天高地厚。但是越是这样的人野心就越大。如果这样的人和你做朋友,那么你要处处提防着他。如果这样的人和你成为敌人,那么必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老了,也许是厌倦了江湖漂泊的生活,所以他又想起了阁楼上的那位救过自己的那位姑娘。她的温柔体贴和何雪宁相比,似乎更具备做妻子的条件。
当天辰时,钟楚林对村林找借口说自己想出去走走,崔林哪里肯,非要同去,被钟楚林拒绝了。不料崔林道:“楚林兄,你不会想自己一个人私吞秘籍吧。”
这让钟楚林十分不悦,他所认识的崔林诚恳、善良、热情。而眼前的崔林却变得陌生,自私,狡猾,不再单纯,一脸市侩模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钟楚林回头,斜斜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走了。他回到了那个曾经救过他的阁楼,姑娘不在家。他有些着急。推开窗户,海风送来犹如死人气息的腥臭味。他坐立不安,他要找到她。所以他下楼去,在楼梯转角处遇见她。
“公子近来安好?”她微微低下头道。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钟楚林道。
“我还以为公子不会再回来了呢。”姑娘羞红了脸,粉红的脸上分明是恋人的甜意。
他知道她的心里有他,所以不在寒暄,到了阁楼,望着窗外的帆船,他的心情总算平静了许多。
“公子请饮茶。”纤纤细手递过来已被绿色的浓茶。
“谢谢,你还是叫我楚林吧,这样公子长公子短的,实在别扭。”钟楚林道心情复杂道:“你救了我一命,我心中十分感激,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你。”
“你要走?”简丹扑闪的眼睛似乎含着泪问道。
“简丹姑娘,我也许不会再这里久居。等我办完手里的事情,你可愿意……”钟楚林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他想带她去海角天涯,又深怕她不会同意。是以说话吞吞吐吐。
“你可愿意随我钟大哥闯荡江湖?”崔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上的楼来,并调侃道。
“怎么哪里都有你?”钟楚林有些厌恶道。
“不是有没有我的问题,在任务没有完成之前,我不会像某些一样私定终身。”崔林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钟楚林有些怒道。
“也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关帝庙。”崔林的话像是催命符似地催促着他。
有时候我们会因为某一件是去讨厌一个人,实际上我们并非讨厌这个人,而是讨厌这件事事情的本身。就想此刻的钟楚林,他实在很不喜欢以这种手段去夺取原本不属自己的东西,他更不认可以何雪宁以这些非正常的渠道去获取武林霸主的地位。在尔虞我诈的江湖中,他实在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此刻他只想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将自己从一种莫名的困顿中解脱出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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