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雕心木(下)

听花已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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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以前,师父曾下山办事,回来时,背上便多了一个木匣,匣子里就是那段朽木。

    小小年纪的莫游尘看着老人逆着阳光浑身是血的身影,眼睛有些湿润,当老人将木匣交到他手中的时候忍不住喜极而泣,他已经听不清楚师父说的话,只感觉老人温热的手掌正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脑袋,说道:“这下你可以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剑了。”

    那是莫游尘第一次笑,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从此以后,他便记住一件事,他知道有一个木匣,匣中盛着一块朽木,朽木上,是不能回报的师恩。

    一念到此,莫游尘有些激动,眼中噙着泪水,抓着木匣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怎么会不知道,手中的朽木是师父对自己的期望,老人家盼着能有一天,自己用它雕刻出一把完全属于自己的剑。

    木是雕心的剑,剑是诛心的魔。

    现在他总算知道,雕心木除了能做成一把剑外,还是试探人心的诛心魔。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平时再憨厚的仆人都有可能为了金银珠宝而背主,一个再娇艳动人的女子都有可能是红粉骷髅,所以说,去伪存真才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历史上凡具此能力者,都堪称万古无一的圣贤。

    能够通过敌人的言行举止,外貌衣着,家世背景以及周遭环境,就可以推断出一些端由,这是很恐怖的事情,甚至是超支岁月的大禁制,跨入了洞天境才能有的大神通。

    但是只要有雕心木在手,就可以获得这项逆天的能力,因此说是媲美剑宫的十三神器也未可知。

    然而,莫游尘不过还在斩魔初境,连自己的心魔还没有寻到,何来斩魔一说?没有心魔,自然也修不出剑心,没有剑心,更别说雕心了,所以敌情也只能洞悉个大概,离着运筹帷幄的境界还差得很远。

    只听金铁碰撞声响起,莫游尘抬头看去,吕小钱不知为何与竹影归斗在一起,金光闪处皆是翠绿的竹影,巨大的轰鸣随着四射的剑气震耳欲聋,风雪再次卷起漫天的风暴。

    铁工计趴在雪地里,脸上挂满了泥水,样子很狼狈,他面若金纸,右臂和身体已然分离,此时正汩汩留着血浆,与积雪融化出白色的蒸汽。

    风四娘这时从幻境里惊醒过来,表情复杂的看了无刀和尚一眼,又相继看了几无和莫游尘,终究什么也没有做,怔在原地。

    无刀和尚默默站在风四娘的身后,用九颗金刚珠罩住了二人周围的空间,莫游尘知道,他是在蓄势,待到刀势形成,他便会出手破局。

    突然,一道目光刺向自己的脊椎,莫游尘不用回头也知道,那道目光来自谁。

    几无又动了,他握紧天龙破,卷起身形,在雪地中倏然消失,下一刻,出现在莫游尘的身后,举刀便砍,噗地空中喷出一道惊心动魄的血箭。

    莫游尘背后一凉,回头看去,只见几无满脸鲜血,像是来自地狱的杀神,此刻正将天龙破架在铁工计的脖子上,然后一挥手,铁工计的颈间便多了一道碗口大的疤。

    “这是解药,我们扯平了。”几无将一个小玉瓶扔给莫游尘,然后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血。

    莫游尘将小玉瓶里面的药丸咬碎,瞬间感觉视线清晰了不少。

    铁工计的头颅在雪地里翻着白眼,嘴里还含着一颗乌黑的算珠,只是不知为何,算珠竟有些生锈,像是人的眼睛,突然爆成一片黑色的污水。

    “小心,在这竹笼里,竹老贼可以一敌万,那竹节上的叶片都是他的剑。”几无背靠着莫游尘,脸上的疤痕松缓了许多。

    “为什么?”莫游尘觉得背后有些热,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突然有了一个人并肩作战,心里不免会有些期待。

    “你的命只能我来取。”几无笑了。

    有的时候就这样,不管别人懂不懂问的是什么,他们彼此懂了就已足够。

    霎时,一道白光匹练般从木匣里逸散而出,化作无数剑芒射向四面八方,将竹笼撞得隆隆作响,发出洪钟大吕般的轰鸣。

    无刀和尚见状将金刚珠的范围缩小,运起所有元力护住风四娘,而吕小钱和竹影归也同时停手,分别将剑挡在身前,抵御着白色的无名剑气。

    从脸上被划出的伤口来看,木匣中的无名剑气明显不是莫游尘发动的,虽然因为无法驭使受了点轻伤,但总归是自己的东西,像羽毛般的白色剑气不断从木匣中激射而出,绕过自己和几无站着的扇形区域越发狂暴,一根接着一根,轰击在四周的竹笼上,前者粉身碎骨,后者接续而至,饶有一种剑不惊人死不休的意味。

    竹影归看着那根立在木匣上的朽木仿佛记起了什么,眼中露出一丝寒意,却听见吕小钱惊呼出声:“难道是雕心木!”

    虽然有些莽撞,但这确是他心中所想。

    而别人开始疑惑起来,竹影归是雨帝身边的红人,知道一些宫中秘辛自不必说,但是你吕小钱算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有两个臭钱么?怎么从开始就好像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竹影归那时还跟在刑部尚书的身边,作为一名小小的从事,亲眼见证了历史上被称为“雨洗汉隆”的大事件。

    永锋元年,也就是无刀和尚还在担任无相国寺主持的时候,黄金宫中发生了一件在皇族中并不少见的逼宫夺权。

    时值汉祖皇帝刚刚驾崩,有个叫做璧欢的妃子利用即将登基的炎帝与兄弟之间的隔阂与罅隙,策使自己的亲哥哥和情人发动了一场叛乱。

    而这场叛乱的主角,就是当今雨帝。

    国事从来都是一家之事,家有内乱而国将不宁,然而悔之晚矣的雨帝没有任何办法,唯有快刀斩乱麻,冒着生命危险进入了古今禁地——剑宫。

    三天后,正当皇城黑白两军浴血奋战的时候,一滴雨突然降落在宫殿顶端的凌霄雕像上。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然后便是无休止的大雨倾盆而至,将血色的皇城重新洗刷如新,冲散了弥天的血腥,浇灭了滔天的怒焰。

    炎帝看着天空中那点精光,知道自己的弟弟从剑宫里出来了,而且不但出来还带了一把剑,一把能呼风唤雨的剑。

    他知道剑宫里随便一把神器都有战天之威,也知道相比于涂炭的烽火,百姓更喜欢清凉的甘霖,更何况自己虽名为天子,却也逃不过天在上子在下的命运,此刻,那把蓝色的撒天剑就是天,自己又怎么能逆天而行?

    于是,他闭上眼……

    翌晨,黄金宫钟鼓齐鸣,全城披麻戴孝,为了纪念这位在魔族大战中骁勇无边的皇子,百姓三年不得见红。

    皇城外,古道边,藏锋陵前,有一棵树,只有半截,如焦炭般的树干,年轮是缠结的心。

    当年就是在这棵树下,雨帝处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也是在这棵树下,一位道人从密麻的御林军中斩下了一段朽木。

    看着那道人的身影,雨帝长叹一声,当即下令焚毁雕心树。

    但后来他才知道,是他错了。

    人心和人性到底哪个才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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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高潮即将来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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