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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在任何时代都是大事。结秦晋之好,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需官府登记在案。楚昱这里,高堂之命和官方法令自然都由他爹发布,又因为他的婚事还具有了别样的政治意义,因此发布的也格外慎重。
但也不能太拖拉,毕竟男方已经当众求娶,作为天家的办事处,怎么也要尽快给女方定名。是以宴后的第二日,赐婚的旨意就经由中书省下发。这次帝王是一次性批发儿媳,将楚昱以下成年的儿子们都指了婚,封王分府。这下,原本聚焦在陆氏的目光有了分散,至少接到圣旨的几家没了功夫关心这未来的国丈,俱开始操心起自家女郎的婚事来。
最先接到旨意的陆衍可一点不急,谁让他女儿还没成年呢,是以,送走了来宣旨的内侍,这道由上等蚕丝织就的婚书便被封在了上好的檀木匣子里锁进了陆衍的书房暗格。陆微作为当事人也不过就看了一眼,至于原因,陆衍是这样解释的:
“此诏书意在光耀门楣,要好好保存。具体事宜内廷与礼部会派人相告。”
翻译一下就是:中书舍人草拟的这类诏书都是千篇一律,不看也罢。相信宣给其他家的几道赐婚旨意也就是将家族姓氏、年龄给换了一下而已,赞美之词也不过就是看情况适当增减一二。
看不看陆微是没什么意见的,一旁静坐的陆昭开口问道:“婚期未定,可是要到阿微及笄之后?”
陆衍嗯了一声,语气淡淡地道:“阿微年岁尚幼,自然是要等她长大的。太子既然一片诚信,这点耐心总要有的罢。”
这话,有点岳父心理啊。陆微视线半垂,眼下她开口必会给楚昱招黑,还是装作羞涩的好。陆昭却言:“以太子与阿微年岁之差,陛下可会为太子择侧妃?”
呃,做哥哥的当然不是刻意扎妹妹心,此现实问题耳。
陆衍一双凤眼看向幼女,问道:“若是如此,吾儿当如何?”
陆微答得很干脆:“他不会。”
陆衍对于女儿的笃定也不惊讶,只是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陆昭也是一样,看向妹妹的眼神里带着探究。陆微见此情形也不紧张,从从容容解释道:“若是殿下早有娶妻之意,东宫便不会无中馈数年之久。”
楚昱要是想娶妻纳侧,东宫早就莺莺燕燕无数了,何必等到现在?陆微不知道在她之后可还会有别人入他的眼,单就眼下而论,在他二人未成亲之前,东宫可不会有别的女人能进去了。这是他的骄傲使然,当然也算她捡了个大便宜。
不知陆衍是不是只是存了逗弄的心思,听罢女儿的话,他哈哈笑了起来,也不再追问,而是从书案上拿起一封帖子递给陆微,道:“这是朝会后东宫托我送达的。”
写了什么呢?
陆微只看了帖子一眼就知道了。
不同平素风格,这道帖子走的是奢华风,正红表皮,描金暗纹,无不在彰显着帖子的高规格。通常情况下,大红色就代表着喜气,联想两人最近的事,可不就是婚书么。而且还是楚昱亲自执笔的,这意义怎么也多了一份暧昧吧。
陆微控制住内心的喜悦,郑重其事地对着父亲道谢:“有劳阿父。”
陆衍态度开明的不行,摆摆手笑道:“去吧,放心,阿父未曾看过。”
目送女儿出了门,书房里只剩下父子二人。陆衍的笑意便渐渐隐去,指尖开始轻轻扣起案几,画风也转到政事上来:
“夷陵那里的事情怎么样了?”
陆昭一直在跟进这方面的事务,闻言答道:“已大体统计清楚,只是,仍有几个世家不肯将隐田报上来,佃户暴动虽已平息,但民声载道,恐不太平。”
陆衍不置可否,而是问道:“卢氏一族可有何动作?”
陆昭一顿,道:“拒不上报,且联之者众。夷陵太守乃寒门出身,对此也是有心无力。”
显然陆衍是早就料到此种局面,闻言摇了摇头,面含无奈,语气却带着嘲弄:“对岳家下手,这倒真是让在夷陵世族中游刃有余的江蒲州为难了。”
陆昭却问:“阿父觉得应当如何呢?”
这问得就有点意思了。其实陆衍与江蒲州情况一样,眼下都是要与岳家对着干的人,且陆衍还比人江蒲州更惨一些:江蒲州不过一介太守,所做不过听命行事,再如何也有完美借口为自己博得同情:圣命不可违,忠孝难两全;而陆衍执掌中枢,天下皆知他就是背后搞事的人,再如何刷同情分也洗不了白。两相对比,陆昭真不知道他爹是如何而来的清闲去看别人笑话。
听到儿子揶揄,陆衍失笑道:“你这样说,吾倒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当爹的自己这样说是自嘲,做儿子的就不能再抓着这个不放,那是不孝。是以陆昭换了个话题:“卢氏所图不过一个夷陵,今当以利诱之,劝其让步。”
陆衍停下扣案几的手,笑问:“依你之言,该以何利换之呢?”
“听闻卢氏七郎才学出众,乃是卢氏这一辈的领头羊,京中官职尚有空缺,若是择其授予,也能使卢氏门楣光耀几分。”陆昭这个提议,不知情的人士听了绝对要感叹其心可嘉,提携母族么不是?然而——
作为他爹的陆·真狐狸·衍当然看出了儿子诚意满满的提议下的居心叵测,心中一片欣慰,眼里也满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骄傲:“善!对了,詹事府官职多有空缺,太子归位,正当用人之际,如此正好。”
确实挺好。卢七郎不出意外就是卢氏未来的族长,将人直接搞进京,看在眼皮子底下,也不怕卢氏还能继续无所顾忌地拖后腿。如此,也可将扎在陆氏身上的刺削减一二。天家爱子心切,选贤与能,辅佐储君,理由如此正大光明,由不得人推脱啊。况且,这对一直蜗居一方数十年不得染指中枢的卢氏可是一丝契机,不需多言,他们自己也会抓住机会的。一旦有了机会,这原本就不算小的野心自当也会膨胀,在这里,得势容易,翻船也不难啊。
不怕卢氏不答应,只是那一位,陆昭摸不准未来妹婿的心思,犹疑道:“东宫可不像是轻易被算计的人,我们这样……”
陆衍倒是很自信:“他自然不甘,但谁叫他现在有求于我们?”
陆昭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嘛,未来岳家的福利还是要享受一点的。
父子俩达成共识,陆昭临告退前又问了个问题:“外祖虽与卢氏本族不大往来,但到底是同宗,卢氏可会请外祖说情?”
陆衍抿了口茶,摇摇头:“你外祖可不傻,前阵子已经云游去了巴郡。”
“他老人家一贯睿智。”陆昭放下心来,“儿告退。”
“等一等。”陆衍招了招手,陆昭停住,抬眼看父亲还有何吩咐。陆衍翻出了个册子,递给儿子:“这是你岳父送来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陆昭接过来,揣进袖子里,并没有翻阅的打算。陆衍准备找妻子,因此也起身示意儿子一同出门,边走边说:“此次你与十二娘婚事提前的缘由你也知道,但吾不希望你因此对你未来妻子心生不满,更不希望你看低岳家。”
陆昭一点都不介意,表示道:“儿与十二娘自幼订婚,如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成亲自然是水到渠成。至于沈氏,我娶的不过是一个她,沈氏如何,自然也与她无关。”
陆衍摇摇头:“你这话倒是有些狂妄了。当然,你这样想本也无措。夫家是日后的天,只是,生养的娘家就此舍弃,也不是为人子之道。十二娘未必会狠得下心,你为人夫,如何对待妻族,这个问题你还是要好好想一想。”
陆昭确然不曾考虑过这个,一直以来他都有些自以为是了。眼下听父亲这样直白地指出来,内心开始感觉到自已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怕是已然惹得某人不快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多了二十几年的人生阅历到底不是盖的。陆昭诚心受教,向父亲道了谢,一脸沉思地走了。
教育完儿子的陆衍一路来到主室,卢氏正在抚琴,陆衍便立在竹帘外静静聆听。想来卢氏没有凝神,陆衍没站多久就被请进去了。卢氏招手让婢女撤了琴案,起身坐到一边的塌上。
陆衍笑问:“好好的怎么不弹了呢?我都许久没听了。”
卢氏显然今日心情不佳,回答的就带着两分讥讽:“府中乐伎随时待命,只消你一声令下。”
陆衍相当敏感,暗觉妻子心情不妙,忙道:“看来是累了,这样,便我来为夫人奏一曲吧。”
卢氏也不买账:“琴既已撤了,又何必再麻烦人呈上来。”
陆衍看了一旁的婢女,后者到底是服侍二人的老手,瞬间领会,忙折回取了一管萧来。
陆衍拿在手里掂了掂,笑笑:“有一段时日不碰,若有生疏,还望夫人不吝赐教才是啊。”说着,便竖在唇边,悠悠然吹了起来。
毕竟骨子里刻着的风雅,卢氏即使是心情不好在对待音乐方面仍旧一丝礼仪不错,陆衍吹奏的时候,卢氏的背脊都是挺直的。
曲子不长,考虑到洞箫音色加之听众心情,陆衍便选了一首中正平和的小调。看来效果不错,卢氏的面色平和了不少。
陆衍将萧递给婢女,端起茶润了润喉,渴死他了!刚指导完儿子说了一通话一路到了这里一口水没喝上又赶着献曲真是好拼!
优雅地灌下一盏茶,陆衍笑着开口:“请夫人赐教。”
有了悦耳的音乐,卢氏心情的愉悦度高了三分,点点头予以表扬:“郎君技法娴熟,就是气法略有些不畅,当真是久不触碰生疏了。”
陆衍笑意不减:“那这样,我日后便多多联系,夫人不嫌聒噪就好。”
“算了,你公务繁忙。”卢氏当然不同意了,疯啦?又不靠这个吃饭,不过是修身养性而已。
经过这样一个开始,夫妻谈话至少也有了良好的氛围。陆衍便捡着几件事说给妻子听,说完等着妻子提建议。
第一便是几个儿女的婚事了。长子次女比较好办,夫妻俩都没什么分歧,次子情路波折,卢氏不愿刺激儿子,陆衍是还没物色好儿媳人选,因此夫妻俩在此事上也算达成一致,暂且搁置不提。对于幼女也是两人唯一的嫡女,卢氏的意见就有些大:
“出云大师的批命,想必陛下早就知道了吧?”
陆衍沉默。卢氏嗤笑一声:“哼!我感念他护养阿微平安,原来却是为了他那好弟子。好个高僧,身处佛家,却仍有一颗红尘心!”
陆衍叹道:“也不必这样想,若非他,阿微也不能长至今日。至于日后如何,还是看她造化。阿微幼时蒙东宫所救,可见缘分匪浅。这样看,也是天注定的佳偶。”
“什么天注定!”卢氏忍不住一拍桌子,怒道:“在他的莲华寺出的事,现在想想说不准是他一手安排的呢!”
不得不说,卢氏现在是戴着有色眼镜看出云,怎么看怎么阴暗。陆衍劝道:“大师断不会如此的,你着相了。”
“好,不说这个。那道批命的后半句你忘了么?”卢氏的脸色十分不好,陆衍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批命曰:生于清贵,乃顺承天;瞬息浮生,薄命如斯。
简言之,虽是人间富贵花,奈何谢的也早啊。这做父母的哪能眼见着爱女会有这样一个结局啊?
卢氏反正想将这道批命给烧了。
然而没用,因为赐婚的圣旨都下了。此外,卢氏再恨出云居心不良,也忌惮他那神乎其神的预言能力。
卢氏咬牙:“你放心,我自然不敢抗旨。事已至此,唯有好好教导阿微。这孩子自幼随性而为,原先我以为,有我们在,又是嫁给阿珺,如何也能逍遥一生。眼下既已担下这样一个名分,那么该做的就一样不能少。在她,日后也不会被史书、后人轻看!”
卢氏说的异常艰难,说及女儿身后事更是含糊略过,陆衍听得也满腹心酸,握住妻子的手,心疼道:“何至于此!不负此生即可,哪管生前身后名。不说陆氏,东宫也必会护她一生的。”
“胡说!”卢氏一把推开丈夫,疾言厉色道:“闺阁女郎非吾儿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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