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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城。
季节正式进入冬季，安阳城这样的小县城，冬日里的气氛相当浓厚，人们穿着粗麻厚棉的衣服，只要暖和便是最舒适的生活。史海穿着前几日在虎衙领回的棉内衬，外面套着藏青色官服，浑身上下说不出的温暖，虽然行动变得笨拙一点，但正是这样显得魁梧，更加英气逼人。
他今日刚从虎衙牢狱回来，陪着是老王叔，也就是虎卫队长王铁牛，时间长了也熟络起来，他发现这个和自己父亲一样年纪的大叔，闹起瞌来没完没了，是个很好打交道的人。今日虎衙押进一位重要囚犯，是安阳城外市里一座无名山头的蛮匪头目。据文书府来报，这帮蛮匪是外来人，城外山下有一条道，无论东西往来的行人还是行商，都要经过此道，于是他们占山为王，常常在此打劫，财色双收，无所不为，甚至还有害命的事，一时之间人心惶惶，附近无人敢过路，居住在附近的百姓也纷纷逃离。
非但如此，这帮蛮匪还将爪牙伸到了安阳城，组织了一帮人拦路打劫，入室盗窃为所欲为。而这次办案，虎衙并没有授命出行，是由文书府的人和大批县衙的官兵，一路强攻而上，县太爷放了击杀令，山上蛮匪数十人作鸟兽散，没跑掉的全部当场行刑，以震邪恶，来安民心。而这头目便是跑时被一箭射中大腿，文书府要求带回虎衙的。
史海坐在床上抠着脚，王叔回来了。他腰上挂着朴刀，头顶红缨风雪草帽，一手提着酒壶，一手贴着个油纸包，哼着小曲进到门来，刚走到门口，一口酒喷了出来，没好气的说道：“呸！你这脚，奇香！”
说着走到床边，一边将帽子和朴刀解下挂在墙上，一边将手上的物事放在方桌上，嘴里还碎碎叨叨，“亏我在路上买了两块烤猪蹄，还打了一壶高粱酒，好一顿美味被你这臭脚，哎，煞风景煞风景！再不去洗，小心我给你一刀剁掉。”
史海咧嘴嘿嘿一笑，也不紧不慢，起身出门去洗。待到回来时，桌上摆着两小碗，这是他俩平日里喝酒专用，油纸包摊开在桌上，两大块烤猪蹄金黄闪着油光，王叔并没有吃，只是哼着小曲等着史海，时不时舔一舔碗里的酒。史海见状，打心里感激，平日里他挺节省，没有出了必要开支，大部分他都隔着时日送回来家里，王铁牛也是看这小子实诚孝顺，为人耿直，一直颇为喜爱，待他如小兄弟一般。史海摸着去把家里带回的炸黄豆拿了出来，从家里带来两包，他俩吃了一包，反正下酒的，多一样菜是一样。
两人开吃，大口吃肉，绝不含糊。
“今日裘副将交了我一个差事。”王铁牛抹了一嘴油，拿两眼看着史海，神神秘秘的说。
“啥好差事？带上小弟。”
“哎，是个苦差事嘞，要丢性命的活儿。”
“……”史海无言，无言中神经紧了一下，过了半晌，问道，“这事非同小可，李有铜大人的安排？”
“事也不是很大，还用不上他喝裘副将出马，裘副将说虎卫应付的了。”刚说完，转话又说，“要动刀子的活儿，虎卫当然应付得了啊，可我们在明里带着刀子，人家在暗里还不知有多少刀子。”
“你是说？……”史海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就知道你小子会猜到。”
两人陷入空前的沉默。
“虎卫就六个人。”良久，史海说。
“虎衙有上千人，用得上都可调用。”
“带上我。”
“你缩不了。”
“就这么干！喝！”
“快吃猪蹄，凉了冷胃。”
他们要做的，便是扫除蛮匪城内余党。此时，安阳城门口，已经悄悄下了封行令，只可进不可出，直到封行令解除。王铁牛召集虎卫六人聚首，细论之下，最终决定每两人一组，便衣出行，再向文书府寻求援助，一起暗中查出蛮匪的贼窝。史海自然是和王铁牛一组，最老的带最小的，这理由说起来大家也无异议。
于是，平日里史海便更清闲了，整日身着便装，一副外地人打扮，和王铁牛闲逛在安阳城大街小巷，走马观花，夜间也不极少回虎衙，转走偏僻小巷，夜宿在城中小客栈，为此王铁牛还出面申请了一笔经费。
两人每餐吃饭三菜一汤，安阳城不大，偶有遇见同僚兄弟，也假装不识。于是乎，除了去寻找一些适合蛮匪藏身的地儿，也在给一些机会让蛮匪打劫自己，定期私下和兄弟们一聚，一起互相通报消息。数日下来，终于有鱼上钩了。
最近的两三天，史海和王铁牛注意到，有一中年大汉，一直不紧不慢，不远不近的跟踪自己，现在蛮匪做的谨慎，城外连根被端后，他们也收敛了许多，不再见机而作，而是从盯梢开始，发现目标先观察两天，摸清底细，再找机会下手，愈是如此，王铁牛愈是见货就买，甚至还出入一些金器店以引鱼上钩。而闲来之时，两人也是无话不谈。
这天两人正在街边喝着热乎的酸梅茶，一遍闲扯。
“小海来安阳也有三四个月了吧。”
“是的，王叔。”
“你是块料，来虎衙来对了地方。”王铁牛赞许的说道，“只是这虎衙艰苦，虎卫行事艰险，以后啊像这样的事还多着呢。”
“男儿志在四方，这些磨炼是上不了的。”
“这几个月来，每月历来的训练，你的表现很让人喜欢”王铁牛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道，“安阳是个小地方，有机会你要跳出这个鸟不拉屎的县城，去长都，去夏邱，去襄州去做一番事业，王叔这辈子就这样了，只盼望有没有一天能看到你小子干出点事实也来。”
“晚辈定然全力以赴，遂此生之志向。”
“你武考的事情我知道，以你的能耐，我想那第一名也胜不了你多少。”
“……”
阁楼，李有铜住所。
书房里，李有铜捧着手炉，正面对着文关良。而文关良此时背对着他，正耐心的欣赏墙上一幅字画。
“文大人此番外出游历归来，精神锐减，莫不是有烦人之事窜上心头？”
“烦人事少，烦事之人才烧心。”
李有铜知道，文大人不愿明说，定有不明说的道理，两人这些年来，总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坐下来，闲来叙叙，话也不多，有时甚至一坐一整天都没有言语，这习惯也成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城中蛮匪之乱李大人这边可有进展？”
“裘冲去办，这点小事，今日应该有个结果吧。”
“裘冲是虎衙的真猛虎啊，李大人无忧。”
“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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