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金銮殿

酆都护陵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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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波平站在祈明殿前的太和桥上,一身大红色缀金蟒袍透着一股阴翳,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孔中正平和,雪白的长眉轻轻地在晨风中摇动。

    他平静地看着那个俊美的麻衣少年一步一步地走进,浑浊的双眼半眯着,好像在熹微的晨光中快睡去了一般。

    慕惊年走至太和桥前,老人微微躬身轻声道:“随我来。”

    李唯归从殿后侧门缓步走进金銮殿,她黑发如瀑,白衣胜雪,不带一丝烟火气,似流云飒沓晚风穿堂,女生男相,大不吉。

    皇室子弟穿衣配饰极为考究,穿何种丝袍,佩哪种玉,等级森严,不可逾越。而在李唯归身上毫无半点装饰,多年以来群臣对这位大隋唯一血脉的另类颇有微词,但仍毫无用处,至如今已是见怪不怪。

    “臣参见父皇,见过诸位大人。”声如鸣玉,清冽悠扬。

    “臣等参见长公主。”群臣皆弯腰行礼,恭谨异常。

    皇帝陛下看着女儿,笑道:“又是一位稀客啊。”

    李唯归剑眉微挑,并不回话,在皇帝身旁负手而立。

    慕惊年在老人的带领下一步一步地接近祈明殿,眼前雄伟尊贵的宫殿给他带来莫大的压力,洁白的额头上冒出一丝丝冷汗,喉咙也有些干涩。

    行至殿前,老人微微侧身,示意慕惊年自行上殿,慕惊年脸色苍白宛如苏州宣纸,细密的汗珠格外显眼,他双手紧握,拾阶而上。

    步入正门,满朝公卿皆回头而望,龙椅上的那个男人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从极北荒原来的少年。

    李唯归居高临下地审视缓步而来的异族人,将他的不安局促尽收眼底。

    慕惊年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如剔骨尖刀般的注视,每一束目光都要将他狠狠地拆开,将蛮族人真实的想法掏出来看个究竟。

    他的眼神没有与任何一个人接触,他尽量将腰挺直,忍住颤抖的双腿,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迎着如潮敌意。

    人世间最尊崇的所在闯入了一个荒原而来的罪民,然后将生死交于他手,怎么看都很愚蠢。

    “草民慕惊年,参见陛下。”慕惊年心中默念,行至中堂双膝跪下,头紧凑着墨玉石砖,谦卑异常,略带急促的呼吸在石砖上呵出些许白雾,像荒原冬天的白霜,藏着蛮人万载悲凉。

    …………

    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缓缓行驶在成京官道上,马夫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清秀的脸庞上点着几颗雀斑,一双眼睛明晃晃的朝气十足。

    马是匹老马,稀疏的鬃毛被梳的十分柔顺,它走得很慢,马蹄轻轻地踏在石板上,小男孩马夫拿着马鞭当枪耍,碰也未碰马儿,任由它慢慢地前进。

    “陶爷爷,老黄都快走不动道了,以后还是换匹马吧。”小男孩拍拍马臀,老黄马甩甩头打了个响鼻,继续慢悠悠地踱步。

    “爷爷我老咯,可禁不起颠,老黄这么走正合适。”

    “那些官老爷都怕爷爷,爷爷威风着呢,一点儿也不老。”

    “那是爷爷戴的帽子比那些官老爷更大,等哪天爷爷的帽子被摘了,怕只有老黄会怕爷爷咯…”马车帘子内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

    “爷爷你今天哪有戴帽子。”小马夫扭过头一脸疑惑。

    成京城很大,小马车慢悠悠地从城东行至城北,穿过了皇宫正门,行过了长贯内城的太和桥,在祈明殿前老黄马才喘着粗气堪堪停下。

    无数江湖草莽刺客折命而不得进的皇宫大内,外朝历代帝王挥鞭欲入的大隋皇宫,这辆小马车就这样轻轻行过。

    掀开帘子下车的是以为身披白色狐裘的老人,岁月在他脸上凿下太多痕迹,只有那一双眼睛幽深如井。

    “爷爷我先回去啦,中午还是吃李婶家的羊肉面?”

    “多加些葱花,让李婶少放些辣油,昨天的面确实很辣。”

    “好嘞…”

    小马夫驾着老马调头向宫外驶去,老人拢了拢袖子,缓步走向祈明殿。

    老人面相很普通,很像是村头老树下蹲着掰苞米粒的农夫,事实上他所做的也确实很像兢兢业业的农人,只不过他挥锄打理的是大隋这片万里江山。

    十二岁入朝为官,十八岁身穿黄紫贵为小黄门,二十岁为天子近臣棋侍诏,三十岁首任监察司提司,当年的大隋谁不知道陶郎风流无双,受尽帝宠,意气风发。

    如今他已风烛残年,只不过他生命的余晖,仍然光耀整个大隋,他叫陶洞桥,是那个纵酒殿前且高歌的陶郎,亦是如今车马不禁,剑履上殿的陶公。

    …

    “陛下,此事是否太过唐突,东越边防与镇北城一带防事虽耗资巨大,但在新政之下,田赋充足,国库尚有盈余,仍有力承担。接纳蛮人不仅要面对天下质问,民心尚未可知,更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万一养虎为患,后患无穷。微臣愚见,万望陛下明察。”淮南道巡察使刘正躬身上谏,言辞十分恳切。

    言毕,绝大多数官员皆暗自点头。

    站在一旁的慕惊年脸色一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着实字字诛心。

    皇帝半倚在龙椅上,眯着双眼,未置可否。

    “微臣倒有不同看法。”礼部侍郎袁白亭见皇帝如此神色,心里已有定数,咬咬牙上前一步道。

    “袁卿且讲来听听。”皇帝神色平静,语调也未有起伏。

    “万年之前蛮人为恶天下不假,但如今已过万年,早已是陈年旧事,多提何益。再者,极北荒原野兽尚难存活,蛮人如今怕早已是苟延残喘如何能称得上是“虎”。可若蛮人臣服,一可大缓边防,二可彰显大隋国威,三可表我大隋海纳百川之气概,东越那群崽子一直以天下正宗自居,收服蛮人正好让那些崽子看看,这个天下终究还是我大隋的天下。”这番话说的理据皆合,马屁拍的更是极为妥帖,正挠中皇帝心中痒处。

    “有些狗屁歪理。”皇帝笑骂。

    群臣脸色也皆有些笑意。

    王爷殿下笑得尤其灿烂。

    “正如陛下所言,尽是歪理。”刘正见龙颜正悦不敢出言再驳,但仍是愤愤然丢下一句话。

    袁白亭倒是脸皮极厚,宛如没听见一般。

    明德堂与王鹧巨两位人臣领袖皆是闭目养神装死,皇帝心中暗骂不已,也未曾主动发问。

    “唯归,你认为如何?”

    “可图之,但宜缓不宜急,可徐徐图之。”李唯归一字一句道。

    皇帝点了点头,望着殿中文武泾渭分明的表态,不由得有些头疼。

    “臣,有奏。”

    明德堂与王鹧巨不约而同地睁开双眼。

    众人皆回头而望,一位狐裘老人缓步上殿,步履瞒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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