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首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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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那人离去,玉娘子这才安安心心睡了个舒服,不用担心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打扰。

    梦里仍是照旧的前世情形,飞快略过种种事情的走马灯,她前世不过活了短短十八年,不管是婶婶掌管自家后宅的时期,还是为公主所庇护的时期,她都像是是棵无根的浮萍,被雨水击打得沉入水底不得翻身。

    婶婶面上待人和蔼可亲慷慨有度,十足好主母,但背地里肆意为自己敛财,还暗自挑唆自己与父亲之间的感情,对待自己也从一开始装模作样地爱护,到最后克扣自己用度在仆人面前作践自己,俨然自己把自己当做这一家之主。

    而公主从一开始叫人保住自己性命之后,就再未见过贵人之面,府上仆人先前还以为自己有贵人撑腰,对自己时有优待,但最后也是变本加厉地欺辱,被诬陷时她本想反驳,却听见公主一句,“儿臣治下不严,恳请父皇责罚”,这才不得不认罪。

    最后被推上断头台前,她方才明白,自己是一直碍了公主的眼,那些欺辱也是公主暗示仆人为之。

    但前尘往事成云烟,一命抵上一命,两不相欠,若是今生她再来害我,绝不会手软。

    这一梦竟是解开了玉娘子的心结,一觉睡起来,心情大好之余,她听见有人在屋里小声说话。

    “……玉娘睡起来了没……”

    这浑厚的男声,分外熟悉,几乎是让她快落下泪,她听见脚步声逐渐靠近床边,连忙闭上眼睛装作仍在睡觉的模样,那人走到床前,玉娘子感觉眼前一黑,清凉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手指上带着细细的茧,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的手,这便是她的父亲——花立,花庭筠。

    玉娘子未曾受到父亲如此柔情的对待,在记忆,父亲便是常年在花室里工作的花痴,他永远冷漠,不管对人对事。

    像这样的人,若是成为他喜爱的人一定会很幸福,她的母亲便是持着这样的想法嫁进了这个家庭,可是现实终究让她失望了,那还是个冰做的心暖不热,所以最终绝望的母亲选择了死亡。

    想到这里,玉娘子内心很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父亲,索性继续装睡。

    前世她便是如同母亲一般对父亲还抱有敬爱多想亲近他,又因为讨厌叔叔一家和他多有争端,怨他不关心自己,最后仍是难以亲近。

    如今发觉他温柔的一面,玉娘子却觉得尴尬,索性当做不知道。

    幸好花老爷并不打算待多久,免去玉娘子看到自己父亲的尴尬境地,临走前却听他道,“库房里对玉娘子的身体有用的东西尽数拿来用,好好照顾玉娘子,”眼泪终究还是留了下来,这话……若是早点听到,又何至于此。

    “奴婢懂得。”

    佩兰姑姑恭敬送走花老爷,方才缓步回到床前,她看着玉娘子抖动的眼皮,不禁笑道,“小机灵鬼,别装了,老爷已经走了。”

    玉娘子这才睁开眼,讨饶道,“奶娘,这件事可不准和父亲说。”

    佩兰姑姑蹲下身,注视着玉娘子,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不该和你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啊,太小了不懂……不要讨厌你的父亲,他已经尽力了。”

    玉娘子心里不服,面上仍是乖巧地点头,对于她来说,怎能不怨她的父亲,对于她和母亲来说,那个男人明明是她们的天却没有真正担起责任,一心爱着那些花,心灰意冷的母亲选择离开。

    那么爱着他的母亲在温柔抱过她之后,选择了喝下□□。

    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一直认为这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

    “既然醒来了,小主子也该和老爷请个安,免得他为你担心,”佩兰姑姑却是提起,“现下起身还能赶上晚食……”

    “不了,叫川朴给我端些吃食来便好,”玉娘子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嘴唇一勾,“明天还有好玩的事,今天可得养养神。”

    天微亮,玉娘子便被川朴叫起身,今天是她大病之后第一日同老爷请安,加上现下家中有外人,当然打扮得用心点,玉娘子的其他几个丫鬟也上手,藿香捧着脸盆,半夏为玉娘子净面。

    黄芩为玉娘子选了件草青色云纹棉袍,下着葱黄绫棉裙,外着简单的素白罩衣,玉娘子看着却觉得太过素雅了,“换上红色的,年节还未过,总要喜庆一些。先前不是做过一件狐白裘,就穿那一件。”

    那件狐白裘洁白胜雪,小姑娘不识货,但二婶一定识得。

    半夏为玉娘子编了双丫髻,用一条垂着珍珠的头须勒着,插三只短金钗,上垂珠串,又简单地修饰玉娘子的面容,遮去她面上残留的病容,玉娘子始终漫不经心地在妆匣中翻找,半夏问道,“小主子要戴哪一只?”

    这时,佩兰姑姑也过来了,她在玉娘子耳边轻声道,“小主子病了一场,心里通透不少,今日可不要犯浑,二老爷一家终究是您的亲人。”

    玉娘子点了点头,她捻起一个梳篦,对半夏道:“今天就戴这个。”

    蝶翼白玉梳篦。

    半夏插上一只后,在妆匣里找第二只,却是找不到了,慌忙道,“小主子,这儿少了一只梳篦,换一对梳篦吧。”

    “不,今天就戴上它。”

    几个侍女对视一眼,惊慌失措,这梳篦找到了还好,若是找不到可就全赖在这些侍女身上了,一旁的佩兰姑姑却是想到昨日的某些事,玉娘子看到他们的脸色,知道自己的举动是吓到她们了,又安慰道,“这梳篦就这一只,我戴着正好。”

    佩兰姑姑有事先去别处忙了,几位侍女簇拥着玉娘子往正厅走去,出了居云院,便是石子拼成的小径,通向小巧花园,过了侧门,旁边几丛竹子在冬日仍是茂密,路径便盘着这丛竹子而出,豁然开朗的院子,正厅便是到了。

    进了正厅,正中坐着圈椅的便是自家父亲,右边坐着的人依次便是玉娘子的二叔,二婶,膝下一双儿女——明娘子和宝哥儿。

    二婶一见小娘子便道,“好俊俏的小娘子,玉娘子快到婶娘这边来。”

    虽是这样说,她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玉娘子那一身狐白裘,眼珠转了好几圈,暗暗盘算起这一身的价值。

    玉娘子乖巧地向父亲请安后,方才害羞地看向二婶,“二叔,二婶,先前我生病,未曾请安,在这儿给两位赔不是。”

    玉娘子生病正好在正月,二叔一家避开了给压岁钱这一遭,自家两个小孩却是得了花家大爷厚厚的封钱,原本还暗自庆幸,眼看玉娘子又要提起拜年这一遭,若是给钱,又哪来钱给,若是不给……自然尴尬了起来。

    二叔笑得很勉强,二婶倒是接话道,“玉娘子知礼,我家明娘子知道玉娘子病倒了,担心得不得了。”

    话题一转,二叔轻咳数声道,“玉娘子和我家明娘子相好,同是同族姐妹,以后也好多帮衬一些,”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那边比玉娘子大了不少的明娘子不情不愿地直瘪嘴,她哪里担心过玉娘子,上次去看玉娘子也不过是按照自家母亲的命令应付了事,心里直恨不得玉娘子快点病逝了,好让这家产全部归到自家囊里。

    二婶却是把明娘子往玉娘子这边推,玉娘子却主动走过去一手抓住明娘子,笑容灿烂,“大姐姐,我听丫鬟说,你担心我,不畏沾染病气也要过来,见我安好才离开,我甚是感激姐姐的情谊。”

    明娘子勉强地笑笑,两个小姑娘穿的衣服很相似,长相也酷似,除去发髻不同,年纪不同,站在一起真像一对嫡亲的姐妹了。

    玉娘子端详明娘子,刻意赞扬道,“姐姐,这一身好漂亮啊。”

    明娘子气恼地甩开玉娘子的手,这不是刻意在嘲讽自己,自家穷得在正月都只能投奔亲戚家,这一身衣服还是大爷给自家一家置办的,虽说今天她特意穿出来是不想落了下乘,但看到玉娘子的穿着她还是忍不住心生嫉妒。

    突然玉娘子惊慌道,“姐,这不是我的发饰吗?”

    先前还未注意,这样看来两位小娘子的确都带着相同的梳篦,见状,明娘子惊慌地捂着头发,知道这一切的二嫂却说道,“我家明娘子还和我说……”

    她话为说完,玉娘子又甜甜笑起来,“姐姐喜欢的话和我说啊,我送给姐姐,”还拆下另个梳篦给她,在明娘子耳边轻声说道,“没关系,姐姐,我还有其他的梳篦。”

    言语间满满恶意。

    明娘子一听,气得在众人面前直接挥手打向玉娘子握着梳篦的手。

    白玉梳篦“啪”的一声落到地上,断成两截。

    “怎么办,竟然断了,大姐姐不喜欢我吗?”

    玉娘子背着手,双眼含泪,泪水涟涟折射着室内各人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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