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易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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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主神经亢进,心率120次/分,血压138/94mmhg……”

    看着这一系列的数据,蔡思存显得有些无措。

    他的父亲是在今日凌晨四点左右被送往急诊室的。三月里,天气回暖,学生开学也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这日是周六。

    作为同校供职、且平日里颇多交集的同事——如果撇开学科之间存在的差异的话。傅晏虽然时常会给人造成难以亲近的印象,与各院系同行之间的交情却绝对算不上有多差的。

    “是突然神志不清吗?”

    寒暄过后,这样的开门见山确实很失礼,不过除了这样的话语,傅晏似乎也找不到其他可以说的。

    病房内并没有太多的人,准确说来,病房内很冷清。

    这并不是为了给病人足够的安静而特意安排的。就傅晏所知道的,蔡思存的母亲还在世,虽然身子似乎一直不大好,另外,他还有一个听起来极其优秀的哥哥和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妹妹。

    傅晏并没有见过蔡思存的哥哥,但在傅晏看来,这位同事已经足够优秀了。

    那或者就是无法想象到底还能优秀到怎样的程度吧。会这样想,并不是出于仰慕或是嫉妒,只是单纯的不愿去深入探究。眼下的情况是,无论母亲还是兄长与妹妹,都没有在这病房之中,也就是说,陪在这个即将迈入老年期的男人身边的,只有这个相比之下可能是平庸的二儿子了。

    “是的。”

    ——如果以上简短的回答能被看做是无心的谎言。

    所谓的“无心的谎言”,是指理解中的作为儿子的蔡思存出于对父亲现状的担忧而无心去认真回答他人的话语,哪怕这样的问话很重要。他这回答本来不会被多加留意,因为实在是太正常了。

    而之所以可以肯定并不是如蔡思存说的那样,是因为傅晏瞥到了诊断报告。医院里病履上的报告虽时常会有“鬼画符”这样很形象的说法,但对于有着相关知识或是对医药方面有着相关了解的人,还是可以看得懂的。

    何况,那份半是手书半世打印的诊断报告被蔡思存放在了独立病床的、姑且被称作床头柜的桌子上。

    ——肝脏肿大、膝反射增强。

    何况……

    “三点多吧,我是被突然吵醒的,从爸妈的屋子里传出了声音”,就像是察觉到了之前的回答太过敷衍,对于友人——姑且可以这样称呼,对于友人的好意,或许也是性格的原因,蔡思存这时觉得自己先前的态度很是失礼,有过片刻的沉默,他继续说道:“家里当时只有我和我爸妈,妹妹寄宿,高三嘛,快高考了,至于哥哥……”

    哥哥似乎是工作了一夜,直接在公司的休息室里休息了。

    对于同事家中的情况,傅晏所知道的只是家庭成员以及很是模糊的形象,而这样的形象,同样是通过面前这人口中的评价所形成的、简直谈不上有些许的参考性。

    无论如何,即便是在食堂或者图书馆自修室内遇见,交流算不上多,而且必定不会过多的涉及到个人私事。

    虽然擅长的完全是不同的领域,傅晏是理学系,蔡思存则是文学系,但即便看起来不会有丝毫的交集的两个领域,这也不代表这两个领域的人就无法交流吧。

    所以,可以互相学到很多彼此才会有的知识,而且是在很轻松的氛围之下,潜移默化。

    蔡绍儒可以说是一直醒着的,但在某种意义上,这样的“醒着”反倒令人更加担忧。

    傅晏是在今天一早收到消息后,九点左右才过去的,九点之前,他给自己的研究生们安排了实验,而下午毕竟是不大适合去看望病人的,难免会有忌讳。等到他到了的时候,诊断的报告早就出来了。

    想来整个学校里能帮得上忙、并且与蔡思存交好的,傅晏似乎是最合适的人选。

    没有来由地、在联系了家人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呢——打了照面之后,寒暄的话语被这样的自嘲替代。

    蔡思存的话语算不上是恭维,但傅晏并不清楚自己究竟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所以在一切还是未定之数这样的情况下,傅晏没能轻易给出承诺。

    却也不需要承诺。医院里所能提供的条件,自然要胜过自己的。他当时是这样作想的。

    所以,在蔡思存其他家人不在的情况下,傅晏能做的,基本就只是陪着他了吧。

    “啊啊,蜘蛛、蜈蚣……”

    “就这样呢,一大清早就被这样的胡话吵醒的呢”,病床上的蔡绍儒这时不住地说出那样的字眼来,蔡思存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因为睡眠不充足的缘故,他显得有些虚弱,因此,虽然心焦,说出的话语却免不了有些平缓,“突然间就那样呢,感觉很兴奋?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用‘兴奋’来形容,癫痫发作的样子吧……不过我从来都没见过,简直是吓坏了。”

    既往病史,蔡绍儒并没有癫痫史。

    “正如诊断上写的一样,是戒断反应,我想,这点医生应该和你说得很清楚了。”相当典型的戒断反应,因此,傅晏先前就能很肯定,在突然出现神志不清之前,必定还有着一个相对激烈的阶段,只是看起来,并没有必要去深究。“不过是因为什么呢?”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句话,显然更像是在问自己。

    傅晏并没有期待蔡思存会回答自己的这个问题,毕竟,会导致出现戒断反应的因素实在是太多,这样的一种心理生理症状群,在常人眼中,是极端会受到谴责的,无论是怎样的原因造成。

    “因为酒吧”,蔡思存却出乎意料的坦白,“不过我真的不敢相信,不让爸沾酒会导致这样的后果,听起来真是……”

    真是匪夷所思?——蔡思存想要说的或许是这句,但病床上这人怎么说都是他的父亲,这种情况与这种身份下,说出这样的话语,多少还是会有些顾忌。

    既然是被送往了医院,在诊断之前,医生常要做的另外一件事情、也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问询。所以,即便是心中存有疑虑,难以相信这样的一个事实,蔡思存要做的依旧是一五一十地将病人出现这样的症状之前的事情告知。而如果要说与平时的生活有异常的地方,那就只有——这两日,他的父亲被强制戒酒了。

    现在,即便是留在这病房之内,除了徒增烦恼之外,提供不了丝毫的帮助。既然医院也已经给出了诊断,这个诊断与傅晏所见略同,那么,倒不如静待就好。

    所以,傅晏邀请了蔡思存出去散散心。

    只是散心的话,市医院占地面积足够。但医院这样的环境、或者该说是氛围,总会教人觉得不是很舒服,所以二人就离了医院,往学校去。

    距离并不算远,坐公交在十五分钟左右。

    从东门进入校内,首先会经过的是图书馆,虽是周六,因为住宿生占据了多半,所以图书馆之类的地方还是常常可以见人来人往的,不至于门庭冷落。再往里去,图书馆稍稍偏后的地方,便是理工楼,这段路是傅晏时常要走的,简直是闭着眼睛都能说出路边的银杏树两两之间间距是多少。但对于蔡思存来说,这段路他几乎没有来过。

    虽然是同校供职,也不见得时常会在校内转转,对于其他的领域,自然也不会更深入。

    三月,银杏树已有了新绿。

    在无助的状态下,尤其是如果自己也没有丝毫的头绪,人似乎总爱向身边信得过的对象诉说一些什么,而公交车上人还是太多,确实不大合适,现在这样,却像是傅晏特意营造出来的谈话氛围。

    却也不能说是谈话吧。

    “一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的话,还不如不让我爸戒酒了。”像是在后悔,又像是在感慨,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无论如何,事情总是发生了的,在傅晏看来,能做的,蔡思存都已经做了,而且问题看起来并不大。

    “震颤谵妄与酒精依赖,替代治疗的话,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所以……”这话并不是特意说来让人放宽心的,言辞当中也听不出分毫的宽慰意思,但常常也是就事论事的说法反而会令当事人倍感安心。本来可以再解释得详细一些,而傅晏却突然转了话题。“我记得之前你说你和你爸妈在家,昨晚?”

    “是的。”蔡思存当然清楚傅晏是在问他什么,并不只是单纯地回答这样的一个问题就已经足够,话语中的意思,对于特定的人来说,能听出的当然还有特定的意思。显然,傅晏也是看对象说话,因此,蔡思存轻而易举就明白,朋友的这句话是在问他母亲的现状,毕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啊……

    “我妈身体一直不好”,那样的神情,该说是苦笑吧,“总觉得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她就一直离不开用药呢。”

    “是这样啊。”并没有接下去问话,因为总觉得这样的问话很失礼,就像是在揭人伤疤一样。傅晏抬头看着前方,他们已经走到了岔路口,沿着右手边台阶下去就是理工楼群,左侧则是植满了垂柳与桃树的人造湖。

    “你一定是不知道的,以前我的志向是成为一名医生呢,如果可以的话……”傅晏原以为蔡思存这人一定是会选择左侧的沿湖的道路,却没有料到,蔡思存反而是向右下了台阶,然后就听他说了这样的话语:“多少能让我妈减轻痛苦吧,爸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这是在说从前想要成为医生的原因吧。即便是听到了朋友这样吐露心声,傅晏也并没有想要去打断的意思,所以虽然对他目前选择了文学而感到困惑,但傅晏还是随人向走下台阶,往理工楼群的道路上走去。

    他很清楚,这样的情况,不需要自己去问,蔡思存一定也会自主解开他心中的困惑,一定是这样的。

    傅晏想的不错,蔡思存确实是又接着诉说了下去。

    对于这位朋友家中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对于大多数朋友家中的事情——琮若闻因为与他成了亲戚,所以算是个例外。而除却了琮若闻,傅晏几乎是不会去过问朋友的私事的,除非是他的朋友们愿意说。

    他们愿意说,他就愿意听。

    因此,要谈了解,傅晏对大多数朋友家中的情况毫无了解,或者说是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到了蔡思存的家人,也是第一次深入做了了解。是知道有那样的一位母亲,母亲常年离不开药,药是止痛药。

    “我总觉得是因为那些药的作用,妈才会变得那样麻木吧。”蔡思存说着,不由皱了皱眉。

    是药三分毒。这句话放在如今依旧是不变的道理。止痛药发展到如今,种类虽然繁多,但副作用算是大同小异。偏偏蔡思存的母亲很早之前就开始服药了。

    已经离不开了吧——听着他的话语,傅晏暗自思忖。他不是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群,就身旁的人而言,他很清楚地回想起某一日琮樾因为痛经的缘故而浑身发冷并且干呕,那时的她,就请求傅晏去给她买止痛药,但傅晏态度极其不善地拒绝了。

    虽是如此,虽然留在身边也帮不上任何的忙,傅晏到底还是陪着琮樾一个下午,一直到她趴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而醒来之后,琮樾却并没有怪他的意思。这样的一件事情,之后两人谁都没有提过。

    因为实在是太过清楚,即便是像对乙酰氨基酚这样号称是对胃基本不会造成损伤的止痛药,在另外的层面上,却会造成肾功能的损伤,而且就在去年,它被世界卫生组织列入三类致癌物清单之中。

    所以,所谓的不会有任何副作用,只是在没有得到具体证明之下的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至于到底有没有副作用,傅晏极其赞同“是药三分毒”这样的说法。他并不建议长期用药,甚至是能避免则避免,用琮若闻的话来说,这固执,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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