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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颅城内，将军书房。
半途之中，老天没有给任无敌任何面子，乌云化雨，瓢泼而下。在大雨中拼命赶路，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抵达要塞的任无敌，稍稍整理一番仪容之后，便立马赶来给父亲请安。
“父亲大人、廖叔安好，孩儿来请安了。”
在他面前，一位中年人正手持一卷不知名的书籍聚精会神地读着，站立如松、不动如山，隐隐散发着威严与凌厉的气势，正是任无敌的父亲，西秦忠臣名将，碎颅城最高统帅任乐山。旁边坐着的，依旧是风流儒雅的军师廖阔，此时正端着一盏热茶细品着，听得任无敌请安，对他含笑点头。
老半天，任乐山依旧保持着认真读书的姿势，一言未发，似乎没有听见儿子的话一样。
与之对应，任无敌也是一动不敢动，保持着请安的姿势，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任乐山终于做出了回应。
“嗯。”
任无敌如蒙大赦，赶紧稍事休息。
“父亲，您在读什么书呢，这么入神？”
任乐山将手中书卷轻轻合上，淡淡地道：“《道德经》，可曾看过？”
任无敌挠了挠头：“看过。”
“哦？真的？你居然看过？”
任乐山有点不大相信。
“真的看过。”
“看了多少？”
任无敌畏畏缩缩地看了任乐山一眼，缓缓举起手，伸出三个手指。
“才……三页？那也叫看过！你这混小子……”
“不是，父亲，”任无敌吞吞吐吐地道：“是三……三个字，‘道’、‘德’、‘经’……”
廖阔“噗”地一声，将刚入口的茶喷了出来，咳嗽不止。
任乐山身躯明显一窒，想是为儿子那令人无语的回答所致。其实这个问题他也不过是随口问问，任无敌不好读书，自己也是清楚得很，估摸着他应该是看不得几页就扔一边去了。谁料到，这家伙回答的居然是，‘道、德、经’，封面三个字！
“砰”的一声响，却是任乐山在盛怒之下重重地将书往桌上一拍，产生了如此恐怖的声响。
任无敌顿时一阵紧张，明白应该是自己那不假思索的回答触怒了父亲，赶忙低头躬身，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如此荒于学业，真是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也！竖子，气死我了！我早有耳闻，你这逆子，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除了花钱如流水一般与那帮方士门鬼混，就是在大街上对着良家女子吹口哨！本来我还不太相信，今日一见，看来不假！混账东西！”
一番话骂得任无敌直缩脖子。
虽是怒其不争，但在任无敌的学业问题上，任乐山却也只能认栽，接受这个现实。他叹了口气，似是对着面前虚空喃喃自语：“养不教，父之过。是吾之过啊！”
廖阔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任氏父子二人，摇了摇头，却是突然哑然失笑。
“不过话说回来，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想当初，任伯父，也就是无敌你的祖父大人，也是希望你爹能好好读出个名堂来，然而将军大人从一开始读书起，一直到伯父被迫放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一共换了十九任教书先生吧？看如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家伙，听闻到现在为止已经气走了二十个，比你爹还多一个呢！”
任乐山面皮紫胀，猛烈咳嗽，想来对廖阔大爆其丑甚为不满，军师却笑着继续品茶，只当没看见。
此时，一直低头谨遵教诲不曾出声的任无敌壮着胆子说道：“父亲、廖叔，孩儿斗胆提出异议：初始时孩儿固然是不好读书，惫懒顽劣，令大多先生无功而返，但孩儿清楚记得，数量绝非父亲大人所说二十人如此之多。”
任乐山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道：“哦？莫非是你娘故意虚报与我？嗯，应该不太可能，夫人的性格我清楚，她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来……那你告诉我，自始至终，你一共气走了几位？”
任无敌轻咳了一声，直起腰来：“一共只有十九位。”
“……”任乐山险些站立不稳，怒道：“我还以为冤枉了你呢，十九！这跟二十有个屁的区别？”
“有区别……”任无敌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是么？那你就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倒想看看你有何高论！”
任无敌胆怯地望了任乐山一眼，小声道：“十九和二十虽然相差无几，但有本质上的区别。在我心中，爹爹读书十年，气走十九位先生，是令常人望而却步的记录。作为爹爹的儿子，我也不过和他一样只是气走了十九位，这说明我老爹依然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存在！”
“你……简直是岂有此理！”任乐山气得几欲吐血，指着任无敌，须发皆张：“不肖之子，气死老夫也！”
廖阔连忙起身，替任乐山抚背，一边转头责备任无敌：“臭小子，还不闭嘴！莫不是想把你爹气死不成？”
几句话下来，任乐山上气不接下气，看来果是被气到了，见此情景，任无敌慌忙俯首认罪：“父亲大人息怒，孩儿知错了！”
好一会儿，任乐山方才缓过气来，他无力地以手抚着额头，叹气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刚开始我还真是心存侥幸，想着是不是真的冤枉你了，谁知……看为父与你交谈数句便已怒发冲冠，想来为你请来的那些教书先生更是痛苦不堪，如果能有人撑得过一年，不，半年的话，老夫便拜他为师！……咦，不对！我记得夫人明明对我说，你一共换了二十位先生，莫非，那第二十位没有被你气走？”
任无敌点头道：“是。”
任乐山大吃一惊：“世间竟有如此有耐心、有涵养之人？悲哉！一句戏言，熟料竟能成真。难道真要让我拜他为师不成？”
任无敌摇头笑道：“这倒不必担心，老爹，这师是不必拜的！”
“哦，那是为何？”
“那位先生来的头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才高八斗，居然做了一首好诗，醒来后怕忘，赶紧就写下来了。先生来到，只是看了我写的诗，然后说了一句话，‘此子非我能教也’就走了。所以不是我气走的啦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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