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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美是初见,可以说何湄是段成蹊的初恋。
成蹊生父去世后,生母改嫁时嫌带着孩子受牵连,再加上祖母想给家里留个香火,成蹊便留在了熊家,可惜这个香火最后还是没有留住,这是后话。
祖母在突然痛失爱子后身体迅速垮了,半年之后也追随丈夫儿子去了。伯父身有残疾,自顾尚不暇,哪有余力顾他,眼看小成蹊跟着自己永无出头之日。恰在此时,千里之外河北一个做小买卖的远方亲戚来鄂交易,讲述他另一表亲年逾四十而膝下无子,盼子之情尤为强烈,愿意给成蹊伯父一定的经济补偿。双方各有所求,数天后成蹊便见到了后来的养父老段。
刚到养父的家乡河北南部的太行山区,成蹊有太多的不适应,语言、饮食、天气,但这都不是问题。对于一个刚刚8岁的孩子,“想家”是最难熬的,可是,哪里算是自己的家呢。湖北,他的生父早已化为一抔黄土,生母也如黄鹤一去不复返。湖北,他早已无所留恋。河北,这里陌生的山,虽然同样陡峭而险峻,但多是绝壁千丈而树木不多,冬春两季,顺着黄土高坡而来的西北风卷着腥臭的尘埃,日日压抑着成蹊幼小的胸膛。同样陌生的水,珍贵而稀少,这里曾是革命老区,是刘邓大军一二九师的驻地,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立下赫赫战功;可现在遍地的铁矿煤矿把仅有的水源污染的一塌糊涂。当然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陌生的眼神,左邻右舍用异样的眼神打量老段家领养来的湖北佬。
“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
“看着这个孩子就在我们这里呆不长久,老段怎么能养的了这白眼狼,都8岁多了,什么事不记得,等把养大成人,一走了之,剩下他们老俩口对眼哭都没门!”乡亲们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然而老段夫妇并没有被流言吓倒,他们由衷的爱像冬日暖阳使成蹊童年的记忆里多了些许美好。养父带着他到山上挖药材,认识什么是柴胡丹参黄芪;春季的小河里翻开石头会有小河蟹,运气好还有成群的小鱼。
老段大名段有粮,为人实诚,不善言辞,更没有读过什么书,有一种大山子民天然的淳朴。作为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把自己的庄稼经营的细致入微,下田干活总是孜孜不倦,像是打扮将要出阁的女儿。老段看似笨拙,其实是个心灵手巧的人,手工做的很好,会用荆条编织各种用具,那些毫无生命的荆条在他的手中都会焕发出勃勃生机,泾渭分明间就会变出各种形状的箩筐、簸箕、背篓,左邻右舍们需要这些生活必需品时,必然会找到老段,而老段总会满口答应这些乡邻们,在不能下田的阴雨日子或是夜间不顾劳累满足大家的要求。而当乡邻们看到自己心爱的箩筐、簸箕、背篓时,除了道一声谢谢外并不给老段带什么礼物,而他依然乐此不彼。除了这个,老段还是个石匠,会用石头打凿出简单的器物并垒砌石头房子,这在现在的农村已经是一项稀有的技能了。每次下田干活,看到山路上滚下落石或出现小的塌方,老段会带着使命感的去修理,除非遇到大的塌方老段实在没有能力完成才会报告给村干部。兄弟们都劝阻老段不要再去做这些义务工作,或者起码应该让村里给他相应的报酬,而老段只是憨憨的笑笑。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婚后数年竟然膝下空白。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因为收养的成蹊是老段家族中最有出息的孩子,当然这是后话。
或许处于对孩子天然的期盼加上老段夫妇本身纯净的善良,才会对成蹊如此的呵护有加。
成蹊八岁才上一年级,在湖北老家,伯父带着勉强糊口,上学本是奢望。虽说小学花费甚少,但总得买几个本子几支铅笔。每每早上看到小伙伴像百灵鸟一样唱着歌,快乐的结伴而行,踏向通往学校的小路,朗朗的读书声响彻整个小山村,成蹊幼小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家庭的苦难让这个不幸的小男孩过早的成熟了,他从未向伯父提过上学二字。
来到河北,老段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送成蹊上学。邻里们都劝老段上学就算了吧,读的书多了,更不好驾驭,将来一走了之,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
老段嘿嘿一笑:“看孩子那巴巴的眼神,就知道爱上学!”是的,每天早上成蹊总是按时站在门口目送那些背着书包快乐的走向学校的孩子们,老段看在眼里,心里早就做出了决定。
乡亲们劝老段给成蹊改个名字,打上段家的烙印。老段犹豫再三,硬着头皮来到村子东头的小学校,村子里大多数孩子的名字都是拜这个小学老师陈贤良所赐。当老段说明来意后,陈老师笑着告诉他,这个名字很好,不用改。随后又向他解释了一番,什么是“桃李不言”,什么是“下自成蹊”。最后老段也没弄明白,但陈老师说好,那就是好,最后只是把姓改成了段,又给成蹊起了个小名,就叫“石头”。
“石头”在河北的生活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族里的长辈及堂兄弟们对成蹊也是呼来喝去,憨厚的母亲桂花每次看到小石头在外受了其他孩子的欺负,总是领着满脸是泪的儿子前去讨公道。碰到通情达理的乡亲总会连哄带骗的将母子二人打发走,遇到不讲理的照样对母子二人一阵热嘲冷讽;但这两种结局不能丝毫改变小石头在玩伴们心中的处境,大家对这个外来户依然有着很重的排斥心理。除了语言上的奚落,告诉这个没爹没妈的孩子是多么的不招人待见,多数时候是孤立他,或是招来一阵拳打脚踢,所以成蹊的幼年是没有什么玩伴的。
但陈老师特别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因为上学比别的孩子晚,好像更珍惜这难得的机会。老师讲的内容几乎是一听就会,因为是复式班,除了本年级的孩子,同一教室里还有高年级的同学,成蹊一年之内把二三年级的课程全部学会了,不仅学会而且学的很好。陈老师提议成蹊二年级上完后直接上四年级,老段听到陈老师的夸奖更是合不拢嘴。
邻居们都打趣他:“老段,不要再让你们家石头上学了,再上就不是石头了!”老段依旧对着对方嘿嘿笑笑,不说话。
孤寂的童年在快乐的读书中飞快走过。
时光荏苒,岁月蹁跹。
成蹊在五年级后直接考入了初中,并且还是全校第一名。多年以后陈老师提起段成蹊仍然夸赞这是他一生中教过的最聪明且是最好学的弟子。
成蹊确实没有辜负大家对他的期望,因为他感到只有学习才能展现自己比别人更优秀。比班里别的孩子们稍稍年长,加上家庭的变故使成蹊过早的认识了生活和社会。天资聪慧加上勤奋,他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虽然家境一般,甚至有些清贫,但突出的学习成绩还是让他倍感自豪。老师们也喜欢这个不言不语却每次考试都一飞冲天的家伙。
成蹊的初中所在的县城是个半山区,是革命老区,也是老少边穷地区。所幸近年来该县山区发现大量铁矿,无数的资本涌入这个三省交界的小县,本地的人们也迅速加入铁矿开发的大潮中。
何湄的父亲便是最早投资铁矿的矿主之一。
何湄排行老二,上有哥哥何一方,下有妹妹何涘。
何湄早就注意了这个带着南方口音的腼腆男孩,虽然成蹊个子在班里最高,但因为学习拔尖,老师安排座位时并没有把他排到最后一排。在他们那段时期,初高中安排座位班里前十名是可以优先选择的,成蹊倒没有特殊的挑选座位,但后排的大部是些调皮捣蛋的家伙,班主任齐建军生怕那些捣蛋鬼影响了成蹊,按照成蹊个人的意愿,他恐怕在前排会遮挡后排同学的视线,齐老师三番五次做工作,总算把他调到四排之前右边过道的位置,这样既远离后排的捣蛋区域,又不至于挡住别的同学的视线。即便如此,成蹊上课时还得低低脑袋。
何湄家境优越,性格活泼,学习一般。那时他父亲的生意虽说刚刚起步,但比起这些父辈们从土里刨食的孩子们还是强了不止百倍。
何湄坐在成蹊的侧后方,时间久了,两个人也说上几句话。前言不搭后语,闲谈人生与未来。转眼间已是初二的下学期,何湄的成绩仍是不温不火;一次自我测评后何湄找到了班主任齐老师,他向齐老师反映段成蹊上课挡她视线,老师非常重视这个先富起来的何老板的女儿,马上想把她调到前排,谁知她提了个要求,要和段成蹊坐同桌。
段成蹊的同学们基本还是男男同桌女女同桌,老师没有多想,未征求段成蹊意见便答应了何湄。何湄绝对有私心,成蹊后来才明白,这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高山出俊鸟,幽谷兰更香,家乡的青山秀水使何湄出落的亭亭玉立,卓尔不凡。她身材修长,皮肤细腻白皙,水汪汪的一对大眼睛透着万千风情,加之家境优越,穿衣打扮比较前卫,当她背起书包,扎着短短的马尾昂首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绝对是这个山城中学里最亮丽的风景,就连段成蹊这个书呆子也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况且成蹊比同班的同学们稍年长一点,发育又早,他当然对这个女孩子不反感。
当班主任齐老师在一次班会后安排何湄与他同桌时成蹊有点错愕,直到何湄冲他莞尔一笑:“不欢迎我做你的同桌吗?”成蹊呆呆的点点头,但一想又不对,赶紧又摇摇脑袋。看到憨憨的成蹊,何湄与齐老师都忍不住笑了。
何湄的数学尤其困难,简单的函数和几何题总是踌躇万分;现在好了,可以方便向成蹊请教,成蹊总是用他自己的方法通俗易懂的飞快搞定在何湄看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的问题。
短短时间,何湄的成绩便有了长足的进步,老师们都非常欣慰又非常满足,要知道何湄的父亲何靠山在县城的知名度丝毫不亚于县长。不高兴的是班里的几个小混混。成蹊是外来人,上初中时河北方言说的还不是特别好,班里早有那些上课不瞅黑板的家伙眼睛就盯着何湄。现在这块天鹅肉一步步的就要落入这个外来小子的□□嘴了,后排几个吃不上葡萄的家伙们忍不住手脚痒痒,商议着晚自习后找成蹊点麻烦。
成蹊的朋友不多,整日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每晚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等大家基本上已经在被窝里开完了卧谈会准备熄灯,成蹊才恋恋不舍的合上书本回到宿舍。
沙县中学位于山区,村寨相距甚远,所以同学们都住校,每周末回家一趟。那时候没有手机,网络不发达,了解世界的窗口就是学校的报栏。成蹊有个习惯,晚饭后至晚自习前他总是到报栏前驻足片刻,看看有什么新闻,然后走到报栏后边那几株大槐树下,回忆一下今天的功课。大槐树下很安静,这几棵树和报栏中间有一堵影壁墙,形成一个天然的隔断。
像往常的傍晚一样,段成蹊看完新闻转到了影壁墙后,突然,大槐树后冲出来几个人。段成蹊愣了一下,有几个人他认识,是隔壁班的,名字都叫的上来,有几个好像是学校外边的。成蹊有股侠气,明知不敌却也未退缩,几个人二话不说,把成蹊摁在地上便揍,又踢又打。成蹊捂着脑袋,毫无还手之力,虽然他个子大,但好拳难敌四手,况且对方有几个年纪比他大好几岁的。
揍了几分钟,一个孩子轻声叫到:“别打出伤来,让老齐看着,饶不了咱们!”老齐是成蹊的班主任齐建军,齐老师是教体育的,满脸横肉,一身肌肉,他的口头禅就是:“不听话,打得轻!”“好了,撤吧,告诉这个南蛮子,以后离何湄远点!”说完,几个人一哄而散。
晚自习的铃声响过了十几分钟还看不着段成蹊的身影,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概率还小。何湄心不在焉的翻着课本,眼睛盯着走廊。齐老师来教室转了一圈没看到成蹊,心里也是好大的纳闷,这孩子从来都是第一个坐在教室里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一节晚自习快下课时段成蹊终于露面了,有点一瘸一拐的走到座位旁边。何湄看到段成蹊的裤腿上有不少擦破的痕迹,脸上有淤青,心里一惊:“轻声问道,怎么了?”段成蹊没有吭声,低头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整个晚自习他的书没翻一页,一个字也没写。课间何湄向他请教的两个物理题目也没有回答,大庭广众之下何湄不好意思追问太多,只是默默的思量着。下课铃声敲响之后段成蹊第一个走出了教室,这绝对是个新闻,要知道这个书呆子不在教室待到宿管老师去教室清场才离开不可。
成蹊回到宿舍,用被子蒙住脑袋,眼泪,不争气的眼泪汹涌而至。
何湄凭借她自己的聪明----当然不是在数学方面的天赋,很快弄明白了成蹊身上的伤从何而来。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闯入了齐老师的办公室,三言两语向齐老师说明了前几天成蹊为什么晚自习迟到。齐老师是个粗人,但粗中有细。在用拳头解决了那几个小混混的问题后他也从心里重新审视了何湄与段成蹊的关系。他们好像关系不一般,要不何湄想到段成蹊受欺负好像自己心里捅刀子似的。虽然齐老师看到成蹊脸上的淤青心里也是一惊,但几番追问成蹊均承认是不小心自己上山时摔的。齐老师也就没有多想,在他们山区,摔个跟斗不就给眨个眼似的。他们的学校就在山上,平均海拔一千米。
年轻的岁月总是那么短暂,它的短暂让我们倍加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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