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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迎来了周末,海城天气晴明——
楚家别墅内刚刚用过午餐,正在后花园里品茶。
楚夫人十分热情,亲自为他们准备水果茶点,“燕回,听说你最近很忙,一定都没有好好休息!来,多吃一点水果!这个橙子,是让人去果园新鲜摘下送来的……”
王燕回自是十分尊敬,他温声道谢,“谢谢妈妈,特意为我准备饭菜,又准备了水果,有劳您了。”
楚映言听着母亲和他谈笑,也听着他一向恭敬的回应。结婚已是第三年,他一直都是如此。待人亲和有礼,哪怕已成为家人也同样如此,却分明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疏远感。
此刻他就坐在她的身侧,但是距离却那样遥远。
楚父放下茶杯问道,“公司这阵子都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王燕回又是应道。
“尉容不在海城,离开北城后就去了津城,公司这里尉孝礼又去了国外,只有你一个人能当家,你是要辛苦一些……”楚父提起尉家兄弟,王燕回只是颌首,但是下一秒,他又是道,“你的妹妹也去了津城?”
王子衿早已去世多年,而今王家也唯有林蔓生一个女儿,楚映言侧目望去,听见王燕回道,“她是去了津城。”
“怎么也不先回海城?再怎么重要,也该见过自己的父亲!”楚父注重家族,所以并非太过认同。
王燕回眉宇悄然一凛。“蔓生有自己的打算,而且父亲也很理解。”
当下,楚父也是微微皱眉,话语虽然隐晦,但意思已经明确,他是在告诉自己:这是王家的事情,请他不要多管!
楚映言急忙道,“爸爸,津城那边出了事,蔓生总是要去的。公公也没有意见,所以才让蔓生去的。来吃橙子吧,妈刚才就说新鲜……”
楚映言立即转移话题,但却也惊觉。
这还是初次,王燕回竟当面反驳楚父!
午后闲聊片刻后,楚父便有些困了,他回房去睡午觉。楚母又是陪了他们好一阵,忙于准备晚餐,“燕回,今天晚上也留下来吃饭!”
王燕回没有拒绝,“您别太辛苦了。”
楚母离开后,花园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楚映言为他又斟了一杯茶。后方却有人走近,那是下属助理,他上前道,“大少爷,孟特助来电了。”
孟少平会来电,那一定是报告有关于林蔓生的近况。
楚映言默然静待,王燕回已然示意下属继续往下说,那人便道,“孟特助电话里的意思,那位邵小姐的情况不好。尉总以及杨理事和萧家发生了冲突,蔓生小姐也卷入其中。昨天晚上突然惊动了警方,疑似是萧三少被杨理事给拦车劫走了。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萧家那边又说是误会一场。”
“不过前几天蔓生小姐和尉总好像私底下见过面。昨天夜里边赶去医院的时候,尉总和杨理事都已经在了,蔓生小姐也在。孟特助问了高组长,好像是蔓生小姐阻止了他们两位……”
“蔓生小姐的意思是,虽然邵小姐遭遇这样的祸事,萧三少也的确罪有应得,但是不能以暴制暴,所以还要静观其变……”
下属不疾不徐道出始末,王燕回听闻后,低声问道,“他们私底下见面,还一起去在医院?”
“是……”下属应声,
楚映言清楚察觉到,他的不满抵触,他那样不乐意林蔓生和尉容之间相见,更不乐意他们彼此有半分亲近。
……
须臾,王燕回一挥手。对方便也退下了。
楚映言轻声道,“蔓生能够清楚现在的状况下不能以暴制暴,她很冷静也很理智,你不用再为她担心了。”
事实上,楚映言起先也有些担忧,毕竟邵璇被侵犯一事这样怵目惊心,但是现在听到下属来报,反倒是真正放心。
“她一向处事沉稳,不会出错。”王燕回并不曾怀疑,所以那样肯定,只是却也有不悦之处,“他还有颜面去私底下和她见面!”
他对尉容的抗拒排斥,更是显而易见,楚映言又听见他道,“他不准再靠近她!”
瞧见他眉宇之间的阴霾,楚映言默了下,终究还是道,“蔓生已经和他见面,相信他们之间也应该聊过了。既然蔓生也没有放在心上,你又何必这样放在心上耿耿于怀。”
“不管蔓生心里还有没有他,都是她的自由……”楚映言的话音未落,就被人打断,“难道从前的伤害就可以当作没事发生?我作为大哥就是不准!”
“……”楚映言被他突然而起的薄怒,怔得哑口无言。
下一秒,手机响起铃声,王燕回瞧了眼屏幕后,迅速起身走到远处接听。
不用再问,也知道是谁来电,能让他这样紧张……
忽然觉得有些发闷,楚映言离开花园往厨房而去,楚夫人正在细心配菜,瞧见她到来,便是问道,“怎么不多陪陪燕回?”
“他在接电话。”楚映言回道。“妈,今天晚上炖什么汤?”
“你上回不是说燕回喝了你炖的参汤很喜欢?”楚夫人笑着道,楚映言只能笑着“嗯”了一声。
其实,那碗参汤,他到底有没有喝。
她根本就不清楚。
独自站在别墅餐厅里,楚映言望向窗外。这个角度望过去,根本就瞧不见他的身影,她却有些发怔。
王燕回,你真正执着的究竟是林蔓生曾经所受的伤害。
还是你心里放不下的那份执念。
……
无人的花园里,王燕回握着手机,而那头是她的声音响起,朝他突然问道,“大哥,请你告诉我,杨冷清的父亲当年惨死,王家有没有参与其中?”
涉及到父辈商场之事,这让王燕回微微一愣,他沉声道,“蔓生,王家当时只是正常的生意往来。”
她却又问了一声,“到底有没有?”
王燕回无法再回答,因为他既无法对她说谎,却也无法彻底撇清其中纠葛。
这三年来,杨冷清何尝不是处处针对王家!
他是为了他的父亲,前来报仇雪恨!
……
津城医院内,窗户将阳光通透晒下。
蔓生站在转角安静的角落里,朝他回声,“我知道了。”
“蔓生……”王燕回还在呼喊,她朝他回道,“没什么,我只是来问一声而已,你不要担心。这几天我在医院里陪着邵璇,我想孟特助也有告诉你,你放心。”
她来不及再聆听王燕回所言,因为高进已经前来寻找,“副总!邵小姐醒了!”
“大哥,我先挂了……”蔓生应了一声,便将电话挂断。
病房里邵璇果然已经醒来,从楼梯上摔下来之后,整个人就愈发意识不清。睡眠更成了棘手问题,原本就很浅,甚至是需要安眠药辅助。而今能够睡上一两个小时,已是值得高兴。
蔓生来到邵璇身旁问道,“小璇,饿了吗?想吃什么?”
邵璇摇了摇头。
蔓生微笑道,“不吃东西怎么行?买碗小馄饨,再给你买冰糖葫芦,好不好?”
余安安一听她这么说,立刻就照办,“副总,我现在就去买!”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蔓生将邵璇扶起,让她也下地走走。
就在阳台上,蔓生让邵璇坐在椅子里,她拿过梳子,为她轻轻梳头。那轻柔的动作,许是让邵璇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蔓生……”
蔓生低头,听见她说,“以前我妈也总是给我这么梳头。”
这是事发后,邵璇第一次谈起邵母。
蔓生对邵母所有的印象,那便是细心体贴,其实邵母比起母亲来,虽没有那么温和,却也是极温柔的一个人。在教育邵璇这方面,则是化身为严母。邵父早逝,她既扮演着母亲,又扮演着父亲。所以邵璇长大后每次谈起邵母。虽然也总是开朗乐观,嘻嘻哈哈能够说笑,但还是有些敬畏。
只是蔓生也知道,邵母那严厉的姿态背后,是对她满心满怀的疼爱。
她笑着问道,“难道不是你喊着让阿姨为你梳头?”
“我妈总是说,让我找一个对象,要像疼女儿一样疼我……”突然,邵璇轻声一句。
“那你有听阿姨的话吗?”蔓生又是问道。
良久,邵璇像是回忆起过去,那是只属于她和他之间的过去,旁人不会知晓,“我有告诉他,让他像宠女儿一样宠我,他就喊我少小姐……”
蔓生却怔住了,那梳子轻轻落下她的头发。
猛然间,她也想起了杨冷清。想起初初赶到津城的时候,在翡翠公馆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称呼她一声“少小姐”,起先还以为是自己会错意,毕竟“少”这个字和她的姓氏重音。直至此刻,她才清楚,究竟是怎样的意思。
原来,不是邵小姐,而是少小姐……
是将她看成了女儿一样来疼爱的少小姐。
……
这个午后,蔓生陪着邵璇说了许多话。虽然断断续续,以及不清楚他们是如何开始又是如何结束,但是她唯一能够清楚的是,分手之时,他们是有多痛心。
蔓生轻声问道,“他说分手,你就同意了?”
邵璇似有些茫然,她不断在回忆。回忆那个夜晚,“那天晚上雾气好重……”
津城不比海城,也不似宜城,这些天还依旧会聚集大雾。若是到了夜晚,那更是有些云里雾里,蔓生听见她道出当时分手真相,“是我说的分手……”
原来是邵璇先开口?
这也是在蔓生意料之外,“他这么宠你,你怎么就说了分手,不要他了?”
那碗馄饨已经被买来捧在手里,邵璇吃得很慢,格外得慢,那么小心翼翼得捧着,像是怕摔了,可其实她早已不曾拥有,“因为我要不起了……”
这究竟是怎样也份爱,她竟也无法再拥有。
蔓生看着她。提起邵母后,一双眼睛就通红,此刻更是哽了声音,但是她不曾哭泣,始终都不曾。
“我只想过简单的日子,不想去算计报仇……”邵璇低下头,去那样自责内疚,那是她无法给予他的陪伴,终究让让人成为陌路,“所以,我不强求他了……”
终于,蔓生似醒悟,对这一场感情的尾声了然。
有些时候,其实不是不想爱了,而是自己已经爱不起了。
……
夜里边的医院很安静,蔓生将邵璇安顿睡下,她独自下楼。
大楼外却有人驻足,就在玻璃门后是一道身影静静等候,他靠着一侧的柱子正抽着烟,白织灯打下光芒,衬出一丝微微苍白。蔓生在下楼前,高进告知她,“副总,已经联系尉总,他已经到医院了……”
等那道感应门左右一开启,蔓生迎上了他。
两人没有多余话语,一人迈开步伐,一人便也跟随。一道纤细身影后方,是另一道挺拔伟岸身影。
星火燃了一路,烟雾静静而起,又被风迅速吹散。
蔓生这才停步问道,“我想问你一件事,当然你可以不回答。”
尉容瞧着她,他动了动唇道,“你先问。”
“杨冷清为什么会是尉家四少爷,他又为什么会远离海城一直留在北城,当年他重回海城除了是为尉老太爷过寿,也是为了复仇?”蔓生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几乎是单刀直入。
蔓生却见眼眸微微黯淡,去也不知为了何事而如此……
尉容抽了一口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杨冷清小时候一直住在尉家,虽然不是尉家子弟,但是老太爷因为亲眷关系,一直很疼爱他。”
所以,他才会被尉家上下称呼为“四少爷”,更被尉老太爷亲昵称作“四儿”,蔓生点了点头,又听见他道,“有些债,迟早该还。”
不曾再多言,却点明了一切,杨冷清确实背负家族仇恨!
这份无法放下的仇恨,又要如何救赎?
蔓生也陷入于迷茫之中,不远处宗泉则是赶来,“容少,蔓生小姐,刚刚收到任翔的消息,萧家已经派人接走桂婶!”
萧家终于有所行动!
……
夜幕笼罩中的萧家宅邸,萧从循就坐在独栋院楼的大厅里。
医生上前站定回报,“大少爷,刚刚为三少爷做完检查,身体各方面都很稳定,静心休养就能够康复,只是他的双腿……”
“废了?”萧从循终于出声询问。
医生委婉道,“倒也没有全废,用心复健锻炼,还是可以走路。只不过以后不能再像正常人那样行走了。”
作为豪门子弟,一双腿变成这样,倒是和残废也没有任何区别。
萧从循没有再出声,医生又道,“三少爷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大概是不能接受……”
沉默片刻,萧从循起身上楼,前往萧从泽所住的房间。
他一推门进去,就听见了茶杯被打碎的刺耳声音,“砰——”
“给我滚出去!”萧从泽朝佣人厉声喊着,纵然气息还有些微弱,但是那份跋扈却不曾减少。
“是……”佣人立刻收拾起茶杯碎片就要离开,对于这位三少爷,萧家上下哪一个人不知其心性阴晴不定。只是一转身,就瞧见了萧从循到来,“大少爷……”
萧从泽猛地抬头望去,果然看见那道身影正出现于自己面前,他笑了一声,“你本来就想废了我这两条腿,现在还真是替你省了事!大哥,你心里一定乐得轻松!”
萧从循神色沉凝,却也沉静,“到了现在,你还是不知悔改!”
“我要悔改什么?我这两条腿是被他们打断!”萧从泽躺在床上,根本就无法动作,一张容颜铁青。
萧从循凝眸,突然开口斥责,“你断的是腿,但你还能走!你毁掉的是一个女孩子的人生!她这后半辈子,都要活在阴影里,你让她怎么站起来!”
萧从泽冷笑了一声,“我肯娶她,她就已经很幸运!她自己不肯,要活在阴影里还能怪谁!”
萧从循无法再和他说下去,因为那份根深蒂固的扭曲思想,早已让他无法辨别是非。
然而,萧从循却道,“有人来看望你。”
萧从循有些愕然,却在下一秒听见敲门声“咚咚”响起,紧接着又见到一道敦和身影走了进来——
萧从泽一对上来人,猛然瞠目正视,对方却喊了一声,“少爷……”
来人正是桂婶,她穿着朴实,衣服洗过无数次,所以边缘都开始泛出白色。但是异常整洁,那份整洁里,透出几分温馨。
桂婶手里捧着一碗面,那是她刚刚煮好的汤面。
“出去!给我出去!”萧从泽却喊了起来,但是萧从循没有应声。
桂婶更是没有离开,只是一瞧见他,脸上身上都是伤痕,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那双腿更是被固定,她吓坏了,战战兢兢上前,一开口就已经带着哭声,“少爷!您怎么伤成这样?您的腿,这双腿……”
那眼泪不断落下,桂婶几乎无法上前,只是捧着汤面一直哭。
到了最后,还是萧从循退了出去。
萧从泽却那样狂躁,无论他怎样斥责让她离开,桂婶都没有动过一步。只在最后,又是心疼又是责问,“您要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少爷,有些错一旦犯了。就没有办法回头了,没有办法……”
萧从泽又是一怔,随即开始怒喊,“我让你滚出去,你是听不见!”
桂婶被他疯狂的斥责声惊到,但是看着他,这个早已经成长的男人,不过只是她当年一手抚养陪伴长大的小少爷,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她颤着手将面前这碗汤面送上,“少爷,吃碗面吧,您小时候说过,只要吃了面摔跤再疼都不疼了……”
萧从泽僵住了。
那不是摔跤,而是年少习武之时的必要训练。
可那不过是玩笑话,只是随口一句而已!
……
邵璇在医院住了数日后,提出要出院。
蔓生得到医生的首肯,就接她出院。其实她一向都不喜欢医院,即便是高级病房,也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出院的时候,杨冷清也来了。
可他并没有来到病房,只是当车子驶离医院,他就派车跟随在后。
待回到先前住下的洋房小楼,蔓生就让邵璇回去房间。
她这才道,“请杨理事进来。”
杨冷清很安静的入内,他们两人坐在客厅的布艺沙发里。自从邵璇出事后,却从未有过的平静,可以这样面对面相谈。
杨冷清几乎是一言不发,近段日子里所发生的一切,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比从前更加阴冷。虽然那张脸庞,却一如当年北城江南馆初见,的的确确是少见的美男子。
蔓生轻声道,“我一直在想,小璇到底喜欢你什么?或许是因为你这个人本身,就是她会心花怒放的模样。”
可是一个人遇见另一个人,单是有凭着一张好模样,就足以倾心深爱相知相许?
恐怕是不足够。
蔓生又是道,“你对小璇用了心,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否认。但是你也同意和她分手,这也是事实。”
杨冷清始终沉默着,当他听到“分手”这两个字,眉间紧紧皱起。
“小璇对我说,她要不起你了,因为她给不了你想要的。”蔓生记起当时邵璇沮丧落寞内疚的声音,那样痛苦的喃喃诉说,“你前半生孤苦无依,离开海城后颠沛流离,实在也是不易。”
常人不能所受的痛楚,那便是活在复仇之中!
“我也清楚,你报仇的对象里,其中一个就是王家。”她直接揭开这一层。牵扯到自己这方的关系。
杨冷清一双眼睛骤然凝重,此刻像是望着她,却更像是望着她身后的王家。
“你要选择继续复仇,我不会阻拦你,也是应该。王家欠你的,你尽管去讨,我不会说一个字。”蔓生想起尉容当日所言,因果循环有些债的确该还,“但是邵璇,我不能让你带着她去这条路。”
杨冷清凝重的眼眸忽而又缓缓散开,是她平静道出世间规则,“她不强求你,你也别强求她了。”
感情之事,当无法两全,当谁也不再强求。
那便只有一个结局,相忘于人海,各自安好。
……
高进在瞧见那辆车远离后。复又走了进来回报,“副总,杨理事已经离开。”
蔓生轻轻颌首。
高进却是欲言又止,蔓生抬眸望向他,“怎么了?”
高进也不知要如何描述,想了半晌才道,“瞧着杨理事的样子,真是万念俱灰……”
那是可能有的未来,被彻底打破幻想,可他却也无法忘却那份仇恨,还能如何去拥有?其实杨冷清心里更清楚,两者只能选择其一,上天这样公平,而最终选择唯有自己。
静静坐了一会儿,蔓生起身上楼。
房间里边,邵璇却在忙碌,余安安一瞧见她就喊道,“副总,邵小姐在收拾行李……”
那只行李箱被放在了地上,衣服凌乱的叠起,一一被放置于其中,蔓生轻声询问,“小璇,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家……”邵璇回道,那样认真的收拾,“我想我妈了……”
蔓生拉住她,她安抚道,“你前几天才摔了一跤,这样回去,阿姨看见会担心的……”
邵璇还半蹲在地上,头上缠绕的纱布没有拆下,她一下定住了。
良久,她那样无助,如同六、七岁的孩子。捂住脸庞哽咽说道,“怎么办……我好想回家……可是我回不去了……”
“蔓生……我回不去了……”她痛苦到找不到出口,这让蔓生心中一阵绞痛。即便一直在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心中的伤痛却没有办法愈合。她更明白,只要归去后,就会带给邵母无止尽的痛苦。因为她根本就无法忘却一切,还能如何归去?
蔓生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她终于轻声道,“小璇,如果可以,你想不想忘掉这一切……”
……
杨冷清归去之后,在翡翠公馆里足不出户已有数日。
直到尉容前来——
公馆那间书房,窗帘严实盖着,但是房间里却有四人在场。
迎面而站的两个人,正是杨家父子杨鹏涛以及杨骏驰。
他们和杨冷清的关系,一个是他的大伯,另一个是他的堂弟。原本该是至亲亲眷。却早在当年那场祸事里分崩离析。
只是此刻,杨骏驰跪在那张大班桌前方,他在颤抖着,更是在求饶,“堂哥!你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不把事情说出来!可是你也知道萧从泽那个人,我要是说了,我也只有死路一条!警方那边也明确证据不足,就算我作证,也定不了他的罪……”
杨骏驰不断呼喊求饶,而一向趾高气扬的杨鹏涛,在这几年的争斗里,也迅速苍老年迈,早不复当年尉老太爷还在世举办寿宴之时的意气风发。
“冷清!你饶了你堂弟吧!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是我当年害死你的父亲,也是我害了你们孤儿寡母没有依靠,是我对不起你们……”杨鹏涛提起当年。脸上一片晦涩,更是黯淡无光。能让他此时承认自己的罪行,这已然是极其苦难之事,毕竟对于一个顽固不化又自尊自傲的老者而言,已胜过千刀万剐!
尉容坐在一侧的沙发椅上,他只是看着这一幕。
另一张沙发椅上,是杨冷清沉静端坐,他一出声便是冷声质问,“你一句对不起就能当作是请罪?”
杨鹏涛一下哑然,“……”
“你现在是真的来忏悔,还是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所以先来投降,以为我会姑息这份所谓的亲情,放过你这位大伯,和这位堂弟?”父母血仇就在眼前,杨冷清无法忘记,自己当年是如何瞧着父亲被迫害。而母亲又在父亲离世后陷入于困境。
“大伯,你当年要把我父亲铲除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总有一天,他的儿子会为他报仇?而你的儿子可能会跪在我的面前向我求情,让我饶过他!”
“到了现在,我和你之间的恩怨还没有彻底了结!害死我父母的人,你们是罪魁祸首,当年参与在其中的人一个也逃不了!”杨冷清句句逼人,那气势更是惊天,犹如狂风骇浪要将人吞噬彻底。
杨鹏涛一阵心慌,数年来的争斗,他已几乎被杨冷清打垮,更知晓他心狠手辣,可他却也想不出旁的办法,“我把公司交给你,一切都给你!我去你的父母坟前认错……”
“行——!”杨冷清笑了。“只要你能让他们死而复生,再听你认错,亲口原谅你当时无情无义害死兄弟弟媳丧尽天良,我就饶过你们!”
“堂哥!”杨骏驰又是喊,“叔叔婶婶已经过世了,他们怎么还听见……”
杨鹏涛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人死不可复生……
尉容沉眸望着这所有一切,那些求饶声,这么近却也这么遥远。
“尉容!”杨鹏涛眼见无法说服杨冷清,转而望向另外一人,“你说句话!难道要我死在这里才能了事!”
“容表哥!”杨骏驰也是急声呼喊。
尉容却只是沉默,寡淡的眸光冷冷相望,仿佛早就置身事外,更仿佛看穿这一切是多么荒唐至极。
却就在无止尽的哀求里,当杨骏驰跪走着来到杨冷清脚边,苦苦哀求一阵后,杨冷清突然起身。
“堂哥……”杨骏驰一愣。杨鹏涛也是一愣,却见他走向书房外,将门打开后笔直扬长而去。
半晌,杨家父子都没有回神,直到宗泉进入,将他们请离。
宗泉也是困惑,他走上前去询问,“容少,杨少爷突然走了……”
“小泉,人这一辈子做选择很难。”尉容这才幽幽开口,却是反问一句,“但庆幸的是,还有选择,不是么。”
宗泉这才好似明白过来,杨冷清到底去向何处——
……
那座洋房里,蔓生正要前往警署,警方这边传讯。有关于邵璇这件案子,而今也唯有她代替前往。
只是车子刚出院子,迎面而来另一辆车,驾车之人正是杨冷清!
瞧见他猛地下车,蔓生也是生疑,她同样下车。
她刚走上前,只见阳光照耀,这人的面容褪去了那份茫然,那几乎是两难之下的抉择,却像是渴求一片温暖,更是不曾有过的坚定。
她听见杨冷清开口,清清楚楚说,“我只要邵璇一个!现在——!”
蔓生亦是伫立于这片阳光下,在这国境之北,她仿佛听见,灿烂盛夏临近的声音。
或许爱情最美好的样子,不过是曾经看过书里写下的那两句话——
留下来。
或者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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