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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生登时瞠目:这人为什么总是要用这一招来威胁她?瞧着就在嘴边的汤匙,她张口吃下。
见她乖乖的开始喝粥,尉容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他喂粥,她就喝粥。
喝了一些后,蔓生也渐渐感到有了体力,她的手不再打颤,于是开口道,“可以了,我自己吃。”
但是谁知,他却握着汤匙不肯松手,依旧道,“我来。”
“我自己可以……”
“我知道。”他垂眸,勺起碗里的粥,又是一汤匙送向她,“可我现在就是想这么做。”
他说的自然,却偏偏这样霸道自我,分明喝粥的人是自己,为什么她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了?蔓生眉头轻蹙,此时却也有些了解他的脾气,他已经放话,那就一定会这样,于是她也不再坚持。
继续喝着粥,蔓生的思绪也彻底复苏,猛地想起公司的一切,“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见她这样紧张,尉容却是慢条斯理道,“放心,方秘书已经联系过余秘书,说你最近去调查收购案的酒店了,所以不在公司。”
“锦悦那里,我已经派了方秘书去,有什么异常她会汇报。”尉容轻轻吹了吹粥的热气。回答的同时,不忘记手上的正事,“张嘴。”
蔓生一下被塞了一口的粥,鲜美蔬菜搭配着有别样的好滋味,她咀嚼着,当下放了心,可转念又是生疑,“可是收购的酒店……”
“宗助理和任助理已经去做调查,打探到消息以后他们会回来。”尉容又是缓缓道,“放心,不会让你空手回去的。”
蔓生点了个头,他真是安排缜密,一丝一毫都没有落下。
“现在可以安心喝粥了?”尉容微笑问。
蔓生不再有问题,终于平静下来吃东西。可这一静下来,对上他那双眼眸,这份安静反倒是让人不自在。起先是因为饿了,难以思考旁的,后来是因为担心于公司,现在却是想着那天在咖啡馆阁楼里后来的事。
蔓生几乎无法回忆,自己是如何熬过那段漫长的时光,是怎样的和他纠缠不清,是昏沉的睡下后又醒过来,是他一次又一次的纠缠着她。到了后来,她几乎是机械的,就连吃东西又或者是去洗浴,都是被他带着。
最后的最后,她已经没有了知觉……
再醒来,她就已经在这里。
蔓生一个晃神,一碗粥也已经喝完,听见他问,“还要么?”
蔓生摇了摇头,“我已经饱了。”
“一下吃太多,大概你也会不舒服,一会儿再吃吧。”尉容放下碗和汤匙。
刚一吃完,蔓生这边感觉又有些困了,“我还想去睡一会儿。”
下一秒,他又已经将她抱起,往卧室折返。这一次蔓生不再喊他放自己下来,沉默顺从的任他抱着走。
转眼间回到那张床,他轻轻将她放下。陷入于柔软的大床,蔓生平躺下来,他将被子为她盖上。
她的眼皮困的几乎要合上,可她很清楚,这里是他的房间,这里是他的床,“抱歉,还占用了你的床,可我实在太困了。”
“睡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突然,他这么说。
蔓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那天为什么会要这么做,你可以放手不管。毕竟,你又没有被下药。”
是他突然提及那一晚,蔓生早就已经记起,她深怕他会问起,可还是躲不过。可这也是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当时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里边像是一根弦绷紧,蔓生轻声说,“我只是想帮你。”
“你可以有第二种,或者是第三种方法。”尉容说,“找医生过来,我虽然会受些折磨,但也不至于会死。又或者,找另外一个女人过来帮我解决问题。”
“可是你没有。”他如同陈述的男声,说着那时的情景。
可不是,分明可以找另外一个女人。
但是她没有那么做。“我没有多想……只是想帮你……”
“任何事情,都会有一个理由,你又为什么要帮我?”他还在追问,不依不饶着,让蔓生不自觉轻揪住被子。
蔓生不知道人这一生里是否有许多的意外,是否会有许多的身不由己或者忘乎所以,如果说先前大胆提出包养他已经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可这一回却是比天方夜谭更加不敢置信。那样的不可思议,偏偏她还是那么选择,还是那么做了。
所以,是她上前主动吻了他。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如果,如果一定非要一个理由……蔓生艰难的想着,她动了动唇说,“就当是还你的。”
“第一次的时候,我去相亲认错了人。虽然是因为你的关系,我才会喝了那杯酒才会被下药,但也是因为你……”她凌乱的说着,眉头紧锁,更是说道,“当时……你帮了我一次,现在我也帮你……”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么回事。
蔓生坚定说,“我们扯平了。”
实则这样的原因根本就不成逻辑,因为她本就是无辜的受害者,不过是卷入他的纷争里,又哪里来他是在帮她。尉容低头,只见她秀气的眉头蹙的那样烦闷,眼底将她望进,他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又出声,“睡吧。”
“我会在这里陪你。”蔓生听见他的男声就在耳边回响,很轻很温柔。
仿佛有他在,就会这样安心,这就像是又一场荒唐的梦,在梦里面蔓生不愿意醒过来。
瞧见她又沉沉睡过去,尉容起身走出卧室,往一道门另一侧的书房进入,继续方才的工作。
……
蔓生这一觉睡下去,又是没有再醒过来。
方以真等人回来的时候,林蔓生还在睡着。任翔经过餐厅的时候,特意转进去瞧了瞧,只见蔬菜粥有动过,清洗槽里还有搁置的碗和汤匙,他笑道,“看来是醒来过。”
一行人转移到会议厅内,尉容前来入座,方以真道,“锦悦那边暂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林经理有问过林总监的去向,用相同的话回过去了。不过,再过几天的话,大概就会直接找上林总监。”
尉容颌首,又是望向宗泉和任翔,“你们两个呢。”
宗泉立刻交出几分文件,“这是那家的酒店初步资料。”
尉容拿起其中一份来细瞧,任翔接着道,“根据今天打听下下来的结果,这家酒店的董事长人缘非常好,业界口碑也不错。只是可惜,他为人太刻板,不懂得变通。他的儿子担任总经理后经营状况不佳,所以业绩就每况愈下。不过他们父子在酒店里还是很得人心的……”
任翔报告完打听来的简单情况后询问,“容少,接下来怎么做?”
“你继续去收集情报。”尉容低声吩咐。
“小泉,明天又是我们两个合伙。”任翔笑着道,尉容却是打断,“只是你一个人。”
任翔被落单,他不禁问,“那小泉做什么去?”
“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到了?”尉容又是问向宗泉。
宗泉应道,“是,容少。”
“好。”尉容扬起唇,众人只见他的笑容里透着一丝森凉,“也是该会一会这位老朋友。”
三人都已经明白,容少这是要去会哪一位。
尉容道,“方秘书,明天你留下,陪着林小姐。”
“是。”
……
次日午后,宗泉已经备好车,只等容少出发。任翔早已经离开,这边唯有方以真留守,尉容就要离去,临走前叮嘱一句,“她要是醒了。立刻告诉我。”
“我知道了,容少。”方以真相送到门口。
等到容少一走,方以真也是走回到那间卧室里。
大床上林小姐还在安然睡着,不过气色不似先前那样苍白,她睡的很安宁,呼吸也非常均匀。
过了许久后,蔓生醒了过来,方以真很高兴的上前确认,“您醒了?”
蔓生这一觉睡醒后,精神好了许多,人也不再似昨天那样昏沉。
“睡的还好吗?”方以真问。
“很好。”蔓生现在已经恢复体力,“不过我想先洗个澡。”
沐浴完蔓生来到餐厅里,一路走过来发现整个房子里除了她们之外没有别人,“他们都去了哪里?”
方以真将食物热了下,端到餐桌上给她,“都出去忙了。”
蔓生“喔”了一声,拿起汤匙吃东西。粥还是昨日的粥。尝起来还是一样好喝,比昨天多了配菜,尝了尝味道也很好,“是任助理煮的?”
“是,一早煮的。”
看着这碗粥,这张餐桌,这张椅子,昨天他就在这里喂她喝过粥。有些失神中,蔓生又记起另一桩重要的事情,“我已经好几天没去公司了,我要去看看……”
……
宜城一家高级酒店,五星级别的餐厅很是豪华。
出入其中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大厅内经理在迎宾着,接待进出的客人。这边三楼的厅已经被人包下,午后即将召开一场私人的小型商务宴会。虽然是规模不大,但因为今天整个酒店都被包场,所以尤其重视。
临近中午,贵宾们已经到来。
不过多久后,宴会厅里已经聚集了前来出席的宾客。依照客户的要求,尽可能低调内敛,却也需要精致细节处贴心。所以整个宴会厅此刻是雅灰色,配了白色的花束作为点缀。
布置过后的宴会厅得到了客户的满意好评,席间身为宴客主人的外籍贵宾西蒙先生更是亲自前来表达了谢意。
这边,西蒙和人攀谈着,瞧见前方有人到来,对方笑着礼貌呼喊,“西蒙先生。”
“萧先生,感谢你今天到来。”西蒙和他碰杯,两人交流全是英文。
“难得西蒙先生来到国内,我一定是要过来和您碰一面。”萧从泽微笑说着。
“我和萧先生许多理念相合,我想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合作。”
“能和您合作,那是我们云商的荣幸。”
这边香槟美酒笑谈风声,是一派自然的宴会场景。萧从泽相陪西蒙聊了许久,等到对方歉然离开,招呼其余宾客后,他这才收起笑容,垂眸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下属悄悄走近,“三少,总部那边让您回个电话。”
萧从泽便暂时走出宴会厅,离远后他这才拿出手机按了回拨键。转角处,萧从泽正在通话,他断断续续的说着,时而凝眉,时而放缓神情。一通电话倒是持续没多久,只是最后挂断前,那头的男声很是低沉道,“西蒙先生这边一定要谈好!还有,时间不多,这个项目一定要尽快拿下!”
“知道了。”萧从泽回了一声,挂了线就往回走。
但是半道上,却发现前方迎面走来一个人。
萧从泽有些诧异,今天这里应该已经被包下,怎么会还有别的客人在?他身上所穿的衣服,并不是酒店内部工作人员的服装。
再是走近一看,萧从泽更是错愕,因为这个人,他竟然是——
宗泉!
萧从泽认出他,他是尉容身边的亲信!
宗泉上前走近几步,停下后问候一声,“萧先生。”
“宗助理,原来是你。”萧从泽缓缓笑道,虽是仍然狐疑于他的出现,可一瞬间已经明白他会出现在此地背后的真正原因。
“既然都到了,那就开路吧。”萧从泽直接说。
宗泉比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请,容少在等您。”
就在这一层酒店的某个单独包厢,诺大的房间里没有旁人。就连回廊里也没有停留的服务生。
安静的步伐里,宗泉打开包厢门,萧从泽一下就看见里面坐着的男人。正是尉容,他举杯等候他。整张桌子上,唯有一瓶酒,以及两个酒杯。其中一个酒杯是空杯,无人入座的席位空了一位,等着他上前。
萧从泽入内,他上前坐下。
宗泉则是为他斟满一杯酒,之后带上门离开。
萧从泽没有去碰酒杯,“今天可是被包场了。”
“不巧,我是这里的黑金卡客户。”
萧从泽心中本有一丝疑虑,不过这才明白他此刻会派人出现在空无一人回廊里的原因,“尉董事真是消息灵通,到了哪里都能打听到别人的动向。”
“如果不是萧三少你现身,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大驾光临来了宜城。”尉容微笑说,“一定是放心不下令妹,所以才特意过来的。”
萧素素如今是hc彩妆公司的总监,萧从泽又是她的三哥,有这层关系在,所以并不会奇怪于他的到来。
“我的确是来看看舍妹,当然,也是因为知道尉董事你在这里。”萧从泽笑了笑道,“这才会跑一趟。”
“我看萧三少的好奇心也很重。”尉容道,“所以才会对我现在任职的公司感兴趣,甚至对我聘请的上级也同样感兴趣。”
“尉董事是在指那天我去俱乐部?”萧从泽坦荡荡谈及,扬起唇角道,“凑巧了,我平时也喜欢打网球。那天经过球场,就看见林小姐在。所以,就上前打了声招呼。”
“打声招呼哪里需要这样麻烦,何必装作是教练,还故意要陪着练球。以萧三少的身份,实在是太自贬身份了。”尉容始终是微笑着。
“谁让我对林小姐有好感,所以才故意变着法子亲近,她的确是位让人值得倾心着迷。”萧从泽沉眸,“我能陪她打一场也是缘分,哪里来自贬身份?”
“只见过一面,聊了几句话就能倾心,虽然林小姐的确值得倾心,但是您这份倾心还真是浅薄。”尉容垂眸,放下酒杯道,“没想到堂堂萧家三少是这样容易动心,这样轻浮的人。”
“还是说,萧三少早就私底下窥探过林小姐很多次,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使这样的手段想要得以亲近。但是最后,林小姐还拒绝了你的陪练邀约,显然你的出现让她并不舒心。”尉容叹息道,“传出去的话,真是个登不得大雅之堂的追求攻略。”
“怪只怪林小姐的魅丽太大,才会盖过舍妹,让尉董事你心甘情愿来辅佐她。”萧从泽眸光愈发的沉,“只是不知道,这位林小姐究竟靠什么能把尉董事你聘用,开了多高的价码,靠的又是什么?”
“房契?地契?金钱,还是别的一些?”萧从泽意有所指,“不好公之于众的?”
“萧三少是想说见不得光?”尉容浅浅一笑,午后阳光晒下,照了他一半的身影。他脸庞也隐没一半,愈发显得明灭难辨,“你我现在都坐在这里,不都一样?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谁又比谁能见光多一些?”
“你尉容能有今天,有的是手段和能耐,阴谋诡计也从来不会少,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更是大有人在。你这边帮过一个又一个,为的又是什么?”萧从泽哪里会不知道,尉容先前辅佐的人是华丰铁企的大小姐梁瑾央。
尉容不应,只是反问一句,“那么,你萧三少今天坐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一下定格住,两个男人唇枪舌战中似将空气都要冻结,萧从泽猛地定睛,望着他道,“你在云商任职期间,我们是怎么待你的,你心里应该清楚。萧家这么器重你,你难道一点都不领情?”
“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向萧小姐说明,也已经表态。”尉容道。
“是啊,舍妹回来告诉我,尉董事说他已经身兼五家公司的董事,所以没有办法再抽身出来。”萧从泽当然早就知晓他的说明和表态,“哪怕是萧家现在愿意用钱来弥补现在这一家公司,让尉董事你抽身过来,你也依旧不肯。”
到了今天这个境地,也不需要再好言相请,萧从泽的声音一冷,“她的一片真心,在你身上可真是痴心错付,一文不值!”
“呵。”尉容幽幽笑,他眸光温润,却透着异常的阴郁,“从什么时候开始,真心是可以用来衡量的东西了。真心没有错,错就错在有人用真心来作文章。如果她的痴心真有错,那让她铸成今天错误的人,就是你!”
萧从泽瞬间定住,只见他那双眸子犹如审判一般,“萧三少,好一个哥哥啊。原来这就是大家族的兄妹情,今天算是受教了。”
突然,萧从泽无法辩驳,对视着唯有沉默。
“我这杯酒都快喝完了,萧三少不来一杯?”尉容又是问道。
萧从泽还是不动,尉容径自拿起酒杯,将最后的酒也喝尽,他微笑道,“放心,不需要太防着。没有几个人,会想方设法的在别人的杯子里动手脚。我要是真会这么做了,就不会是那种下作的药。”
“萧三少,告辞。”说罢,尉容直接起身。
面前的人已经离去,包厢的门被打开,而后又关上,萧从泽还坐在那里。唯有下属敲门而入。提醒他,“三少,该回宴会厅了……”
出了酒店,宗泉道,“容少,刚才方秘书来电,说林小姐已经醒了。”
……
海天大厦顶层上,蔓生就要出发离开,但是方以真挽留她,让她再休息一天。可是蔓生却无法再继续留下去,就算是要休息,她也想回自己的公寓去。至少不能再留在这里,留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
换好衣服蔓生就要走,突然她停住步伐,“方秘书,替我把储物室的柜子里有一床新的被套被单拿过来。”
“您要做什么?”
“我睡了两天,已经都弄脏了。”蔓生轻声说。“我想换一下。”
“您不用忙了,我来换吧。”
“不,我来。”
执拗不过她,方以真只好取来给她,又帮着一起换下。等换过全新的上去后,方以真就要取走换下的拿去清洗,可是被蔓生拦下,“不用洗了。”
“给我吧。”蔓生想想拿回家也不行,她说道,“扔了就好。”
“可还是新的……”
“没关系,扔了吧。”
“林小姐?”方以真都诧异了,平时林小姐不是这样会挥霍的人。
“我来扔就好……”蔓生说完,自己装起旧的床单被套。
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人走到房门口,是尉容归来,他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容少。”方以真回头瞧见来人,她解释说,“是床上刚换下来的,我说洗洗就好,但是林小姐要拿去扔了……”
蔓生一看见尉容突然到来,有些僵住。
“你先出去吧。”尉容对方以真吩咐,她赶忙离开。他的视线望向林蔓生,问道,“今天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蔓生回道,“没什么问题。”
只见他走近,蔓生这才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留下的痕迹,她愕然道,“你的脖子是怎么了?”
“你说这里?”尉容抚了下自己的颈子,“这就要问你了。”
突然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那一晚纵情时候慌乱而无措时一下失手,蔓生急忙道,“我不是故意的……”说完。她干脆转身继续收拾床单。
尉容见她将被单折叠放在口袋里,问道,“你要扔了?”
“已经脏了。”
“这是我的床单。”
“可是已经脏了。”
“你什么时候这样喜新厌旧了,这还是新的,就要扔。”
蔓生已经将床单放好,她这才抬起头来,望着他道,“有些东西,就算洗干净,可是脏了就是脏了。我明白的,所以还是扔了吧。”
她一直记得,不曾忘记,他那天所说的话。或许是因为这句话太让人印象深刻,几乎是刻进骨里。她不想让他再厌烦,所以清清楚楚,不用他说,她也会这样做。
尉容也望着她,见她神情很是平淡,唯有眉间一丝淡淡的愁绪,“原来你一直还记着,把我的话放在心里边。”
蔓生默然,却没有否认。
“让你不舒服了,你很介意?”尉容又是问。
这一刻,不再隐藏和躲闪,宁愿和面对面交谈,蔓生也不愿意再去逃避退缩,因为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可能当作从来没有过。哪怕她不想去记住都不行,所有的反应都像是本能一样,驱使着她这么做。
“说不介意,是假的。”蔓生直接道,“其实我也不想去记得,但是没办法,怕你会介意。”
更多的细节也被尉容记起。是那一天他对她说过这句话后,就不曾再碰过她,哪怕他们每天在一间套房同一张床上,却也只是各自安睡。更记起花灯会上,她不小心拉住他的时候,说的那一句:我的手,不脏的。
还有她不断的向他说明,属于他的那支棉花糖:这个是我咬过的,你的在这里,是好的……
以及现在,她宁愿扔了,也不再使用的床单,只因为她在上面睡过。
所以,属于她的,都已经是脏的。
他漠漠看着她,忽然没有了笑容,每当他不笑的时候,那种深沉,简直无法形容,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也捉摸不透。
“其实……”蔓生又是开口,抢在他前面说,“其实你说的没有错!”
尉容眼中一明,像是困惑于她的话语,蔓生着急着诉说,却不知要从何说起,唯有缓缓说,“我这个人,这么脏,一点也不干净。”
“你知道么,林忆珊这次之所以会来平城,明面上是派来当督查的,可其实是她自己私底下的主意,串通了林逸凡,又有她的母亲护着,这才过来了。父亲他事先根本就不知情,后来瞒不住了,才被他知道。”蔓生在此刻提起林忆珊。
尉容道,“你没有跟我提起这件事情。”
“因为你刚回来,我也是知道没多久。本来我也可以不和你说的,这只是我的家事,和你原本也是没有关系的。”蔓生回道。
“那么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尉容低声问。
“因为我发现,”蔓生默了下,她的眼睛也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找寻什么,“我发现自己居然很开心!”
“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就是痛快!”蔓生诉说着心事,她不禁也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当看见静姨在哭,看见她在求我父亲原谅我的妹妹。看见我的弟弟也在求情的时候,我居然觉得有那么一些开心,就像是好不容易报了仇一样!”
“你说的没错,我和他们姐弟两个关系不好。静姨是我的继母,从小对我就没有太多交情。她和父亲的关系倒是不错,我的母亲就这样被抛弃了。可是你知道么,他们只比我小一岁,我父亲他早就在外边有了他们,他们从心底就没有敬重过我这个大姐!”
“当林忆珊被接回林家后,我和弟弟书翰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忆珊她经常抢我的东西,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或许能够欺负我,看我落败,是她能够快乐的事情。”
“之前我有问你,你是不是对她有好感,我希望不要是她,我希望你不要选她。因为她知道你是我请来的。她认定你是我这边的人,所以她又要来抢了。”
“那个时候,我的理由是我不想你被她抢走,我不想输给她!”蔓生急促说着,说起那日在歌剧院里并不愿意承认的往事。
是她幽幽的女声不断诉说,尉容看见她空洞的眼睛里,有着茫然有着彷徨,还有难以言喻的心伤。
“就连一开始去北城找你帮忙,也是因为我不甘心。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幸福快乐,为什么我的母亲一生只嫁了一个人,临了什么都没有得到……”说到这里,蔓生凝眸,突然变得那样尖锐冷凝,她笑了起来,“所以,我不甘心!我不要看见他们这样幸福快乐!”
“我早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了,我自私自利,狭隘而且记仇。”蔓生笑着,她的手抓住自己的胸前,那衣服也被她紧紧攥住,“我的心里面,已经住了一个魔鬼!”
如果说当时在北城机场她抬手不顾一切握住他的手,仿佛是和恶魔签下契约,那么此刻,她才彻底明白,其实她的心底,早已经住下恶魔,这样阴谋不堪,这样会使计有心机。
“你说这样一个我,怎么能不脏,怎么还能干净?”蔓生扬起笑,她轻声问。
是她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多么不堪多么的脏,可她的笑脸却在愁苦中纯善的像个孩子。
一刹那,尉容俯身亲吻她的唇,将一切都化为静止。
他温柔的一吻,让她定住,他柔柔说,“你不干净,我比你更脏。所以,我们是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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