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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便将马车驱驰过去，果然见那大树后藏着两间矮小的草房，年久失修，破旧不堪。不过，茅草房外，还有残存的院墙，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老头过得真是不错的。
天色不早，林子又深，虽是春日，那阳光竟照耀不进来。
老头子颤颤巍巍下了马车，已经喘息不停。倾城只好扶着他，将他送进房中。
房中摆设简陋，并没起眼的家具。
墙上的薄灰剥落，露出难看的土砖。两只破碗搁在窗下的小桌上，那桌子黑黢黢的，不知道多少年的物件，又脏又烂。
靠墙就是一张木板床，一只床腿早就断了，拿石块垫在下头勉强支撑。床上，没有棉被铺就，只有一堆破破烂烂的茅草。
茅草漆黑，漆黑的茅草里是破烂的一床棉絮。
棉絮乌黑，破洞斑斑，看不见本来的颜色。
总之，这么一间房子，怎么看都很正常。
就是一个单身老头子的落魄居所。
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
这么看着，她的心又放下来一些。大抵，这老头子会谋害人的想法，消弱了很多。
公子玄蹙眉，“可怜。”
也只有一句可怜罢了。
他们委实也做不得什么。
倾城扶着老头子躺下，老头喘息不停，更加难受。
她忙出门去拿车上药箱，努力为老头子医治。
不为老头治病还好，真个要为老头子治病的时候，才知道老头子的病症委实很多。这么个落魄的老猎户，浑身上下都是毛病。
倾城无奈，却不可能为他全数治疗，毕竟他们也是要急着赶路的人。
这十里杨坡林深兽猛，若是再有了对他们歹意之人，不好自保。
老头子没钱治病，身体却也能扛得住。倾城为他银针活血一段，再给他拿了草药煎服，竟然奇迹般地好了很多。
至少，折腾了天擦黑，他就能下床走动了。
因为受人之恩，他很是殷勤，“天太晚了，你们现在赶路恐怕不好，老头子这里虽然没有好酒好菜招待你们。也还有些山蘑菇老腊肉，等老头子炖上一锅汤，你们吃饱喝足，就在马车里凑合一晚。明日再上路吧。”
远远地，似有狼嚎之声。
但因为老头子是个猎户，那些猛兽也怕这里，绝不敢轻易到这里来。
说来，将马车驱进破院子里，在车上凑合睡一晚，的确是个好办法。总之，这十里杨坡也需要足足走一日的，绝不是今夜可出去。
老头子熟门熟路的烧火煮汤，熟练地拿出陈年老腊肉，又往屋檐下取出晒干的菌菇，不多时厨房里就传来了香气。
山腊肉钝野菌菇，味道真是好的不要。
倾城与公子玄一合计，决定喝汤吃饭，今夜先凑合。
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先拿银子给老头子，见他半推半就的收下，整张老脸笑开了花，反倒心里踏实了些。
等老头子饭菜送上来，倾城与公子玄对坐，都没下手。
桌上摆着几颗土豆，一锅野菌汤。
老头子搓着黑黢黢的手，“实在对不住了，我平日里没钱买米，种什么吃什么。家里的粮食只有土豆，你们凑合凑合。”
生活艰辛的老年人，总喜欢说凑合凑合。
倾城倒是没所谓，只看公子玄。
公子玄微微一笑，“只要有吃的，饭菜热的，就没什么不好。多吃粗粮，就很好。”
没想到公子玄能屈能伸，几个土豆也能喂饱。
倒是将她对南朝皇室宗亲的看法刷新了一下。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琪璎不在，她自然要担起重任。在公子玄还未下筷子之前，先拿了银针出来小心翼翼试着菌汤和土豆。
试了半晌，一切正常。
老头子神奇的瞧着，忍不住出声，“这小小一根就是银针？这也是银子吗？”
真个是想钱想疯了。
倾城点头，“但这不值什么钱，统共没多少银子。”
老头子慌忙摆手，“姑娘，老头子不是那个……那个意思。我活了一辈子没见过银针，就是银子也少见的很。好不容易见了这个，一时间压不住心思多嘴了几句，您千万不要跟我计较。”
他像是很不好意思，低着头搓着手，“您是我老头子的救命恩人，老头子就是想害谁，也断断不敢害了活菩萨的。你们吃饱喝足，好好睡一觉，老头子今晚上给你们把门，一定不叫那些狼崽子惊扰了你们夫妻。”
山里人总归实诚。
倾城眸光一闪，公子玄一笑不言。
并未否认这些说辞。
到底，让别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们是不是夫妻，这老头子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于是安心吃饭，刚下手一颗土豆，公子玄转眼，“老人家，你今晚吃什么？不如就跟我们一起吧。”
老头子忙摆手，像是受了天大的惊吓，“使不得使不得，你们神仙一般的人物，老头子我哪里能跟你们一桌吃饭。厨下还留着土豆和腊肉汤，你们好好吃。”
说完话，老头子小心出了门，去厨房吃饭去了。
倾城抬眼，瞧着对面，勾唇一笑。
公子玄目光温和，“沐姑娘笑什么？”
她却摇摇头，“没什么。”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闷声吃饭。难得吃一回白煮土豆，味道倒也不错。尤其配上野菌腊肉汤，味道更是绝佳。
两个人赶路一日，早已饿了，顿时食指大动，吃喝起来。
直到吃饱喝足，倾城还有些意犹未尽。想起王七爷当初带她去小江岭吃饭，忽然明白了许多人喜欢的这种野趣。
果然，跟正儿八经吃饭很不一样的。
那一头，老头子已经给他们烧好了洗脸水，笑嘻嘻招呼，“天气冷，你们早些洗了睡下吧。”
他像是知道屋子里太脏太烂，不能委屈了倾城二人。可他们若不住在屋子里，在马上上的这一晚恐怕就要冻坏。早已在院子里架起了熊熊的篝火，火光冲天，温暖非常，半点感觉不到寒冷。
倾城一见，微微一笑，“马车上有碳炉，烧起火来也不冷得。”
老头子笑，“烧一堆火，不要冻着这匹好马。”
此话自然有道理，倾城将马车拉近院子里，马儿凑在火堆边，顿觉得热乎起来，惬意的伏低吃草。
倾城从车上寻来水盆，为公子玄打水，公子玄目光平和，欲言又止，终归是就着她的水盆洗了手脸。
一切妥当，老头子守在门边，瞧着火堆发呆，约摸是想起了年轻时的往事。
倾城与公子玄上了马车，坐在温暖的车中，寻了绒毯遮了身体，预备歇下。
好在马车还算配置齐全，今夜正好安眠。
夜色漆黑，今夜无月。
就在倾城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得车外淅淅沥沥，她紧了紧身上的绒毯，细细听了一会儿，外头像是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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