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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又在医院里头,爸忙说:“你醒了。”
我却只问:“盈盈呢?”
妈凑过来说,“她啊,回家睡去了,一会再去找她,先吃点东西吧。”
“不吃了,”我下床来,“我要去找盈盈。”
“你都昏迷了几天了,”爸爸说,“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不吃了,”我直接下床,“我去图书馆找她。”
“别啊,”妈说,“她不在图书馆。”
“不在图书馆在哪啊?”
我只好起身,坚持要走了出去,一瘸一拐的、踉踉跄跄的走回图书馆,见到了潘叔,忙问:“盈盈呢?”
“走了,”潘叔说,“你怎么现在才醒啊?”
“你问姓钟的的吧。”我说,“她能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潘叔说,“你昏迷的那天,她就跟伊馆辞职了,现在已经走了吧。”
“辞职?”我心里痛的撑不住。
“阿贤你怎么了?”潘叔忙扶着我坐到转椅上,拉着转椅我进了办公室。
“你别激动啊,”潘叔说,“你啊,总是花花肠子,现在现眼报了吧?”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
“给你流了一封信啊。”潘叔从柜子里拿出来。
“你,”我停了一下,“有偷看过吗?”
“我不八卦,”潘叔说,“你啊,现在还是去找她回来吧,人家毕竟孤身一个,好像去了支教。”
“什么?”我好在没有晕过去,“她为什么要走呢?”
“笑话,”潘叔说,“你这么对她,人家能不走?”
我只得拿出那封信看:
伊绍贤:
你真是没有良心,你昏迷的时候,还抱着那个狐狸精,我也不知你跟她相识多久。我跟你认识不到一个月就跟你一起,本以为你就是嘴皮子花俏,对我还是够好的,你倒好,我一次次的纵容,你就一次次的放肆。
你个没良心的,昏迷的时候我请了假来给你看护,你倒好,醒来就问那个狐狸精怎么了。你让我痛心疾首,我怎么不知道当初怎么就糊里糊涂的喜欢上你这么个大萝卜。
我回想跟你一起的几个月,不是电梯坏了,就是图书馆被毁了,要不就是怪事连连,跟着你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我也认了,可是你呢,你这个没良心的,身边一个接一个的,有完没完的。我以为跟你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可我现在怕,怕哪一天你觉得我腻了,一脚把我踹开,从你对那小狐狸的心思,我就知道我比不上她。我都二十三了,正经工作没一个,还跟一帮老伯老阿姨一起做志愿者,每个月拿着那么点的补贴,要不是你在的话,我干嘛活受这个罪,在这里虚度光阴?
你既然心里没我,那你喜欢跟哪个就哪个吧。我走了,以后没什么事也不会再回来了,我怕哪一天不走运,看到你,每次遇到你我都会触霉头,可是我之前都觉得有趣,现在我只觉得,你该死,活该你这个没良心的这么多倒霉事。
我恨你,你说什么三生缘分,我情愿跟你有缘无份,这辈子,或者下辈子,我都不要再遇到你。也请你,以后别来找我。
我看完后,不禁潸然泪下,回想着和伊的前尘往事,呆坐半天,不敢起来。
我走到伊馆的办公室,说:“伊馆,我请求辞职。”
“你身子刚恢复,干什么辞职?”
“盈盈走了,”我说,“我该去找她。”
“你是找不到她的,”伊馆挽留,“凭你的能力,还是留在这里好好干活吧。”
“伊馆,还是请你把手续说清楚,”我坚持,“没有盈盈,我没法安心工作。”
“你呢,入职还不到一年,实习才刚刚半年,原则上我不能让你辞职,第二,你大病初愈,身子还没有恢复,属于脑子不清醒的范畴,还有第三,你痛失女友,悲伤忧郁过度的,还是好好地回家休息,大不了我放你两个礼拜的病假,你好好养养伤,伤好了再来上班,你觉得如何?”
“伊馆。”我看着他那副不肯让我走的眼色,就知道就算递交辞职信,也不会被批准的。
我走到那颗蓝楹树下,枝头没了紫色,想起那天,与她在树下相会,“我叫你盈盈吧。”
这一天,竟是如此,短短半年,让人唏嘘。
回想起以前种种,止不住的愧色难当。我又想:既然有意放我个病假,那还不如放够十五天,去散散心也好。
走回办公室,看着桌上的一切,勾想起与伊的缠绵,走到书架那边,又会想到伊的勤快收拾,一本本放回书架,跟潘叔和清姐的一切。
走下楼去,陈婷婉在一张桌子上看书,看来是准备好高二的课程,看到了我,我却故意假作没看到她,继续往前走,“贤哥哥,”她叫住了我,“好久没见你了。”
“我也好久没看到你了,”我说,“十一的作业多吗?”
“多啊,”她却说,“不过手脚快,已经写完了。”
“写完就好,”我说,“我准备出去走一走。”
“去哪里啊?”她很兴奋的样子,“不如带上我。”
“可别,”我说,“我是去找人的。”
“不如就带我出去几天吧,”她央求着,“也就几天。”
我看着她不过十六岁,那双眼神跟盈盈有几分相似,立刻拒绝:“别,我自己要出去。”我却快步着想要走。
“哥哥,”她还是求着,“你不如考虑一下,微信上回复我。”
“好吧。”我头也没回的走开。
回到家,收件箱里却收到一封奇怪的信,“盈盈”,我可能是疯了,所以会觉得一切跟盈盈有关,想都没想就开来看看,却发现是另一个人,一个自己一直不熟,可是每隔几年就会主动联系自己的人:徐芷钰。
我打开信,写到:
伊绍贤:
四年没见,还好吗?我可又来找你了,湛江的海边比较暖和,尤其是现在中秋刚过,雷州还是炎炎的暑气,我喜欢这味道,所以,才找你过来,我想你最好能过来几天。
你小子啊,就别再叫我姐姐了,都过去好些年了,你都应该比我还老,叫我妹妹也行。
好啦,你来了以后,就到特呈岛上来找我,你去问问当地人,他们就会告诉你怎么上岸,怎么入岛。
徐芷钰的写法就是这般零散,可以说没有什么文采可言,可我就喜欢伊这样的简朴,毫无装饰,直肠直肚的。她是八年前我在青岛遇到的。
八年前,我还是个初中生,初三的假期总是很短暂,那年只好来青岛玩一玩,在海边,看着大浪淘沙,踏沙慢行,可能是没注意到浪迹,一个不小心的往后倾,这时候伊扶住了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散落,眸子大如鱼目,嘴似樱桃,肤色洁白如珍珠,而且比我还高,我当时光着膀子,不大好意思,“姐姐。”
“你没事吧?”伊轻声问。
“没事。”我竟有些脸红。
“没事就好,”伊说,“你多大了?”
“十五。”
伊说,“可比我小两岁。”
“姐姐好。”我又一次打招呼。
“别这样,”伊拍拍我的肩膀,“这一代风浪大,你可要小心哦。”
“明白。”我弯腰点头。
“你喜欢海吗?”伊又问。
“当然喜欢,”我那时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本想着来这边看看海景,”伊竟说,“却碰到了你。”
“我可不是什么风景,”我说,“没什么看点。”
“我到这边,”伊说,“就想找些海螺海贝的。”
“这边不多,”我解释,“姐姐应该到南边去找,南方的海里才多。”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伊说,“还有点见识。”
“姐姐,”我又说,“我对这一带不太熟,你能不能带带路?”
“可别啊,”伊说,“我也不熟,随便走走的。”
“那也好,”我说,“我也随便走走。”
两人漫步在海滩,看着夕阳西下、漫天彩霞,心境开怀,也都忘却烦忧。
我跟姐姐在青岛海边走了几天,临行前留了自己的住址和电话,伊却说自己居无定所的,所以有事只能伊来联系我。之后的几年里,我就再也没有看到伊的身影,也没有听到伊的消息。
四年前,大学刚刚考完,我本想大学去厦门读,可家里偏偏不给,姐姐却在这个时候写信过来,道:
伊绍贤:
你叫伊绍贤,对吧?还记得我吗?我是四年前的徐芷钰,我们一起在青岛海边度过几个难忘的日子,你说你喜欢海边,那我们这次就约在海边吧,厦门,怎样?
我还记得你说,你喜欢厦门,说那里的比较安静,没有人骚扰的,这次我们就约在厦门的海沧,一个小的咖啡室,觉得如何?
快来吧,不见不散。
我便买了去厦门的火车票,下了车站不去鼓浪屿,也不去思明区,而是转车去了海沧,一个小型的咖啡屋里,伊还是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散落,一双纯白的拖鞋,跟几年前的没有任何变化。
“徐姐姐,”我还是这样的称谓,“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你长大了,”伊说,“也长高了不少,都比我高了。”
“高了也没啥用,”我一坐下就说,“我妈不让我过来这边,我以后可看不见海了。”
伊说,“我现在约你过来,你不就能看到咯。”
“看到也就是几天而已,”我喝了口苦茶,“又不能天天看。”
“天天看你会看腻的,”伊说,“难得放松几天,可以在这里喝喝茶、聊个天的。”
“姐姐,”我说,“咱们去海边玩玩,行吗?”
“你喝完,”伊说,“我就带你去。”
厦门有几个岛,除了鼓浪屿和厦门岛,还有其他的一些小岛,我跟姐姐上了海沧旁的一个小岛,两人在海边向对方泼水,把身子打个尽湿,玩的不亦乐乎。就这样过了几天。
自然,这几年的伊又是没联系我,好像她要固定的时间才能出来一趟,这次去湛江,也是在海边,或许我多心,徐姐姐莫非是海的女儿?
开了家里的门,爸妈却提前回来了,正在做今天的菜,看我进门,便说:“回来了?饿了吧?”
“不饿,”我故意说,“就是有点想出去走走。”
“中午吃了饭没有?”
“没吃过,”我直说,“没心情。”
“好歹吃一点吧,”爸劝着,“你都好几天滴水未进的,要不是有点滴,看你怎么维持生命。”
“爸,”我说,“刚刚跟领导提过,想要辞职。”
“好端端的辞职做什么?”
“孩子啊,你别折腾,”妈也劝着,“现在好多人还找不到工作呢,你辞职能去做什么?”
“我想去找盈盈。”我看着他俩,才吐出口。
“世界这么大,你找得着吗?”爸坚持不肯,“她要是有心要避你,还能给你找得到吗?”
“孩子啊,不是我说你啊,”妈的唠叨从来没有少过,“你都老大不小了,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现在是工作了,不是学生,现在搞成这样,就是你给害的。”
“我知道了,所以我才要去追回盈盈嘛。”
“她说的对,”妈教训着,“你就是没有良心,你昏倒的那个晚上,她彻夜不眠的陪在你床边,你也挺上心的,就算昏迷,嘴里也是喊着盈盈、宝宝,那时候她心里可乐着,以为你这人就是口是心非,心里还是想着她的。”
“可你倒好,”爸接着骂,“一醒来就是问那个狐仙怎样了,前言不搭后语的,你说盈盈能不气?”
“造孽啊,”妈说得险些掉泪,“这么好一个媳妇说没就给没了,那天她哭着跑出去,说以后再也不回来,我以为她是不想再见到你,没料到她是一去不返,现在连去哪都不知道。”
“那天啊,”爸说,“我拉着她,跟她解释你是受到狐仙的魅惑,所以神志不清的,还把狐仙的画给她看了,可她说你没有定性,才会给狐狸精有机可乘。”
“未来儿媳妇都这么想,”妈说,“我也不帮你说什么。”
爸也教训,“你小子啊,好自为之。”
“爸、妈,”我说出想法,“我想到湛江去一趟,放松一下心情。”
“你喜欢吧。”妈说,“看你能不能把好儿媳找回来。”
“反正你不要忘了别辞职就好。”
我在网上订火车票,无意间打开了空间相册,看到和盈盈四月初在泰国时的照片,有一张是我穿着草裙、带着墨镜,搂着白色短袖衫、浅色牛仔短裤的伊;另一张是两人在冬荫功的菜盘前的夸张表情,看着眼前的照片,止不住的涕泗横流。
脑海里还是勾连起与伊的一切一切,似乎整个世界都是为了伊,没有盈盈,还谈什么意义?没有了伊,活着也好似没有意思。
我跑回图书馆,去找潘叔,他刚好到了门口,我忙扑过去,“快,帮我把钟文粹、方杰和杨仙召唤出来,我有事找他们。”
“你小子病傻了?”潘叔摸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啊?”
“我是有要事,”我央求着,“还请你高抬贵手,请他们几位出来。”
“你自己想办法。”潘叔却说,“我跟这帮人有仇。”
图书馆的警铃又一次响了,这次读者们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冲了出来,我只好跟潘叔走进去,办公室里,钟文粹、方杰和杨仙都戴了乌纱帽、穿盘领补服。
“承蒙殿下召唤,”钟文粹忙说,“我等三人特来伺奉。”
“还真的说来就来?”我遂言,“你们赶紧告诉我,我的盈盈哪去了?”
三人面面相觑,方杰才说:“殿下,请恕无可奉告。”
“此乃殿下的家事,”杨仙也说,“地府不便插手。”
“那你们还来?”我没好气的说。
“我们来,也是殿下召唤,”方杰说,“不过,王妃娘娘与殿下有些不悦,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等无能为力。”
“盈盈是我妻子,”我忙说,“就说前世,我就对不住她,迎了云嫔进门,害得她们俩到死也恨我。今生,我又摇摆不定,害得一个撞死、一个离走,三位就不能看在我们一场相识,透知一二?”
“殿下,”钟文粹解释,“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嘛,我给你个说法,缘分定三生,你们前世夫妻,今世做夫妻也是时间问题。”
“你是说,我跟盈盈还有机会?”我喜出望外。
“这个当然,”方杰也说,“还请殿下莫要着急,娘娘只是一时意气。”
说毕,三个都消失了。
“喂,”我喊着,“你们先别走啊。”
潘叔却说,“你要找盈盈嘛,我陪你去。”
“你去干嘛?”我不乐意,“你别做电灯泡。”
“快说吧,你要去哪里?”潘叔盯着我,“我就是不想你又拈花惹草的,坏了姻缘。”
“湛江,”我说,“我现在去给你定张火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