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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林薇的话,我不由地看向了手術室的方向,脑海中浮现出林增年褪却一切光环。和所有的病人一样虚弱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等待着医生们的救赎的画面。随后,便在我姐的身旁坐了下来,看着她异常焦急、烦躁的模样,不清楚这里面几分是爲了父女之情,几分是为了宁宇的公事。
不远处,警察还在盘问我爸的司机和隨行的秘书关于事发现场的细节,我看向林薇问道。“通知妈了吗?”
林薇愣了一下,便把身体弯了下去,“没有,她自己不也刚刚出院吗?别一个还没有救起来,另一个又倒下了,我現在可没有时间再多顾虑一个了!”
我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就事论事地说道,“最好通知她一声吧,如果……我是說如果林增年真抢救不过来呢?到头来……”
“林依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就真的这么巴不得他去死吗?别忘了。从小到大,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可都是林增年给的!”我话還没有说完,我姐就突然暴躁起来了。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地大了起来,引得一旁的人都看了过来。虽然我明白她此时此刻焦急的心情,可她的反应似乎也太强烈了些!
我没有跟林薇争吵,只是再次声明了一句,“姐。就算林增年这些年再不是东西,但是,我没有忘记他还是那个被我称之为‘父亲’的人。所以,我跟你一样不希望他有任何意外,但我刚才说的也是事实。”
说着,我就把电话打给了我妈,林薇用复杂的眼神看向了我,但这一次,倒是没有出手阻止。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我妈好像正在花园里摆弄她那些花花草草,因为从那头传来剪刀剪树枝的声响。阵爪司才。
我尝试着用稍显轻松的口气说道,“罗女士,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说林增年这种人渣怎么在人世间活这么长时间的吗?这回好了。他真应了你这句咒语,现在正躺在手术室里呢,你要不要幸灾乐祸地过来围观一下?”
我妈先是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接着便听到那头传来像是花盆落地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语气不善地应了句,“他死了吗?等他死了的时候,你再给我打电话吧!”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把医院的地址报给了我妈,最后说了句,“来的时候,不用急,手术还在进行中!”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我知道我妈肯定会来的。收了手机之后,正要朝着林薇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却发现她右手拿着手机。左手不停地捋着头发,站在角落里接完了打,打完了接,像是有很多事情要交代。终于有了一刻的停歇时间,我便走了过去。
“林增年出事的消息是不是现在还不能透露出去,我之前好像听说东郊那块地皮的事情要在春季之后才能有定论?”
这话我记得当时是苏锦余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的,但是,林薇听到之后,却微微皱了皱眉,“你听谁说的?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定论,你倒是先有了消息了!”
针对林薇这话,我没有再多作什么回应,她便继续说道,“没错,消息我已经竭力封锁了,具体能瞒多久我也不清楚。但是,今天下午还有一个招标会,如果林增年突然不参加的话会引起怀疑的,对外我们只宣称林总临时有事,暂缓回安城。宁宇人多嘴杂的,真实情况没几个人知道,这次招标先前也是苏墨负责的,准备让他一个人应对一下。他倒好,关键时刻,却总是掉链子,刚才一直打他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我姐说着话的功夫,就一连按了好几个苏墨的电话了。我突然联想到那一次苏墨腿受了伤的事情,好像也是这样凭空消失了好几天的,便开口说道,“那我去他家看看吧,让他直接从那里过去,爸这边有什么情况,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林薇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林依依,在这边还没有什么定性之前,不要对苏墨说具体的情况!”
我姐这话让我的脚步也顿了一下,我知道她对人的戒备心也很强,便应了下来。出门的时候,正好迎面撞见我妈,脸上明明有着焦急的神色,却还是冷着脸问了我一句,“这么焦急慌忙的干嘛?林增年升天啦?”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的话,我想我估计又要忍不住揶揄一下罗女士了,她以前都说林增年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我指着林薇站立的方向给我妈看,“林增年说你还没有来,他不敢私自升天。”
我妈瞪了我一眼,跟着便质问道,“既然他还在那里抢救,那你不好好地守在外面,这是要去哪里?”
“找苏墨!”我快速地回应道,话音刚落,就见我妈那眉头就不悦地皱了起来。我赶在她开口之前,赶紧补充了一句,“别误会,我还没有没心没肺地到亲爹生死关头的时候,跑去你侬我侬地儿女情长。我是因为宁宇的公事,才去找他的。”
说着,我就准备离开了,走了两步之后,背对着我妈,才突然想起来说一句,“对了,妈,我大年初十那天跟凌炜浩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了。”
说完,不等我妈那边的反应,我就赶紧闪人了。
在开车去苏墨家的路上,我就在想他多半是又病了,那天晚上的酒喝的是真不少。完了,还背了我一路的,我想苏墨之所以最后把我送回了自己家,估计也是不想我看到他生病的样子吧!这么想着,车速也就开的更快了些,除了想要更快一点让他去救场以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似乎也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是迫切地想要看看苏墨到底有没有事。
到了苏墨家门口的时候,我便直接掏出钥匙来开门。不过,还没有等我拧过来,就听到“咔哒”一声,门已经被人率先从里面给拧开来了,苏墨那张略显憔悴的脸便映入了我的视线。他像是刚刚起床没多久,看到我的突然出现,他似乎也有点惊讶,不过,他掩饰的很好,一闪而过的情绪之后,就面无表情地问道,“什么事?”
我先把钥匙收了回来,低着头就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们林总因为点突发状况暂缓了回安城的安排,林薇给你打电话,你一直没有接,就让我过来看看情况,顺便告诉你下午的招标会让你代为主持一下。”
说完了,我才抬起头来看着苏墨,他的眼睛眯了眯,带着打探的眼神看着我。我以为他会继续追问什么的,没想到,苏墨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随后,便转身到了主卧,拉开衣柜挑选衬衫和西装。扫了一眼那一排排看起来没有多大差别,迭放的整整齐齐的衬衫和领带,心想如果是像我这种有选择障碍症的人,肯定会选上老半天。苏墨只是上上下下扫了几眼,就准确地拿出来适合今天的场合的搭配,并迅速地换上。
本来要打上领带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一下,就见苏墨走到我跟前来,依然用那张死人脸问道,“我知道你扯领带扯的在行,会打领带吗?”
苏墨大概是料定了时间紧迫,我又有求于他,这会儿他要让我到东的话,我肯定不会瞟西边一眼的。要说这打领带的技巧,我掌握的还真不赖,也是罗女士从小就教给我和林薇的礼仪中的一部分。
我姐什么都学的比我快,比我好,倒是独独在这方面没我强。我还记得总是兴冲冲地打好了漂亮的领带,等着我妈来夸奖了,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之后,叹了口气说道,“林依依啊,看来你长大了,还真是个伺候男人的命!”
那时候,听着那句话,小脸都皱的跟个包子似的,还以为好不容易逮着个被表扬的机会呢。这么一边回忆着,手上的动作倒也没有含糊,三两下就帮苏墨的领带打好了。我知道他一直在看着我,我只当没有注意到。完了之后,苏墨对着穿衣镜一看,点那表情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苏墨拿上公文包就率先出门了。临走前,我瞟到一旁摊开的胃药,就随手抓了过来塞到手包里。在电梯里,我问苏墨招标会在哪里举行,我送他过去,他倒是没有拒绝。一路上,我开着车的时候,苏墨不停地打着电话确认着一些细节,等到了之后,他便直接推开车门下去了。
我把头探出去喊了苏墨一声,就晃了晃手中的药,“别忘了先找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吃!”
苏墨停下脚步,朝着我走来,接过药的时候,不急不缓地说道,“这边不用担心,如果林总没事了,记得给我来个电话。另外,今天结束之后,应该会有媒体采访,未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我不方便到医院去探望。”
说完,苏墨就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苏墨轻扯嘴角,带着点笑意说道,“林总在临上飞机之前给我打过电话,另外……你身上有很浓的消毒水的气味!”
说着话,苏墨就欠了欠腰身,鼻尖轻轻地触动着我的大衣,临走前,最后说了句,“都说心肠不好的通常没那么容易出事!”
我姑且把这句话当成是苏墨对林增年的祝福,对我的安慰了!
等我回到医院去的时候,远远地便看见那手术室的红灯还在亮着,我感觉自己有些腿软地不敢走上前去。在走廊上吹了会儿风,才朝着我姐和我妈走过去。林薇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就说道,“招标会现场那边已经给我来了电话了,苏墨主持的很好!”
我点了点头,没有吭声,我妈却不悦地问了声,“怎么去这么长时间?难道你忘了你爸还躺在手术室里吗?”
我妈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她手心里握着一张写着“病危通知单”的纸张,便没有跟她顶嘴。只是,转过头看向了林增年所在的手术室,有些不太敢相信他或许就这么离开的事实。林增年那老奸巨猾的笑容还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不由地念叨起来苏墨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一般心肠不好的人不那么容易死去!
就在我们母女三人都沉默地坐在那里的时候,突然有几个警察朝着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亮出证件之后,就询问我们哪位是林增年的家属,我姐率先站了起来,“你好,我们都是,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调查的?”
那个警察开口的同时,站在他身旁的女警就掏出笔录本开始记录着,就听到他在分别询问了我们几个人的身份之后,便开口问道,“那你们清不清楚最近林增年有结交什么仇家吗?”
其实,这问题问的有些多余了,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谁还没有几个仇家啊?况且,像林增年这种趋炎附势的人,不知不觉中得罪过的人,恐怕手指头加上脚趾头一起数都数不过来的。
不过,林薇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警察的问题,我妈就站了起来,一脸凝重的表情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这场所谓的车祸其实并不是个意外了?”
警察挑了挑眉,看着我妈,便开口说道,“林太太……”
“不好意思,我姓罗,请叫我罗女士!”警察还没有说完,我妈就很认真地纠正道,这些年以来,关于这个称呼的纠正,我倒是听到过不少次。每一次,罗女士都表现的认真、执着而又不容置疑!
对方愣了下,大概是觉得我妈有点事儿,不过,还是顺着老太太的意思说了下去,“罗女士,您刚才说的没错,我们在调查中,发现林增年先生乘坐的轿车,先前被人动过手脚。询问过他的司机之后,得知他在把车开去机场之前,送去车行保养过。车行那边我们已经派人去调查取证了,这边还想从家属这边了解一下情况,看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怀疑的对象!”
警察的话音刚落,我妈和林薇都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随后,又同时向我看了过来,连带着几名警察也一起看向了我。我皱着眉头反问道,“都看着我干嘛?我虽然跟林增年不对头,但也不至于自己搬自己的大靠山!”
我说着话的时候,我妈的眼神依旧紧紧地锁住我,头也不回地开口说道,“林薇,我问你,如果林增年现在倒下去真的就起不来了。那么,现在在你们宁宇,谁将获取最大的利益?”
我妈这话一说出口,我就明白了她和林薇同时把眼神看向我的意思了。只听到我姐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抬起头来回应道,“应该是风头正盛的苏墨!”
“不可能!”林薇刚说完,我就本能地喊了一声。
我妈朝我瞪了一眼,便继续说道,“好,那我再问你,现在在安城的话,哪家公司最希望宁宇出事?”
“如果真的要说怀疑的话,那肯定是齐盛!”林薇说完话,我妈才慢慢地把眼神从我的身上收了回去。准过头去看着几名警察,一字一句地说道,“想必我女儿刚才说的话,诸位都听到了。所以,你们真要问我们有没有什么怀疑的对象的话,那我们也只能妇人之仁地给出两个名字:苏墨和齐亚民!当然,具体是谁,还是要辛苦你们警察同志去帮我们调查的。”
几名警察都点了点头,便随手记下这两个名字,又询问了我们一些细节问题,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们,“既然是怀疑对象嘛,那我也再给你添加一个,凌炜浩!我前夫,林增年的前小女婿!”
我说完,在场的人都用不解的表情看着我,我大致向警察阐述了一下我的怀疑理由,他们便先行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面对着我妈和我姐两个人,四只眼睛的洗礼,着实是有些不好过。我看着林薇的那个眼神,脑海中就不禁联想起来,那次她在送我去依尘的路上,曾经用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口气问过我一句话,“林依依,苏墨不会是你找来的吧?”
我妈看了我一眼,便问道,“林依依,你到底许诺了凌炜浩什么样的条件,他才最终同意跟你离婚的?”
我妈一出口就问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我思索了一下,还是如实地把话说了出来,“之前属于我的那点宁宇的股份,现在兜兜转转地回到了凌炜浩的手上。不过,您别太激动,这事情我提前跟林增年打过招呼,我爸说他有能力去应对。”
我妈听着就拿一副不成气候的表情看着我,追问道,“什么叫兜兜转转的?听你这意思,不是你直接交到姓凌的手上的了?那中间都经过了谁,是不是还有那个叫苏墨的事情?”
我心想我妈这个年纪了,还这么好使唤的脑袋,要是她开一公司的话,估计应该也不会比林增年差的。我不知道涉及两年前的那宗命案,又涉及苏锦余的交易这样扭曲的事情,如何能在一瞬间跟我妈解释清楚。就只好敷衍地说道,“行了,这事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等回头我再慢慢跟你说吧!”
我妈还想再追问什么的时候,一抬头却发现身后的红灯灭了。紧接着,便有护士走了出来了,喊了声,“林增年的家属!”
我和林薇扶着我妈就走了过去,主治医生冲我们点了点头,一边揭口罩,一边解释道,“手术虽然结束了,患者脑中的淤血也取出来了。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已经被送往重症监护室了。如果能够成功挺过这几天,恢复的可能性就比较大。希望你们家属在做好护理工作的同时,也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医生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我妈的身体明显地往下一沉,我和林薇适时地扶住了她。后来,我们三个人都做好了防护,才被允许一个个地进去看望林增年。看着向来意气风发的他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顿时心里也是五味掺杂的。我默默地在心里问了句,“爸,这手脚不是苏墨做的吧?”
林增年当然不能给我任何回应,我只好在心里这样又对自己暗示了一遍:既然苏墨曾经拒绝过林增年提出的入股宁宇的要求,他就没有理由做这件事情!
我是最后一个进重症监护室的,等我出来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门口除了林薇和我妈以外,还站着林增年的御用律师——张金忠律师。最为意外的是苏墨也来了,站在他旁边的是我爸多年的老下属,也是他难得信任和留在身边到现在的故人了。
我还没有开口说完,就见张律师冲着我笑了笑,“林小姐,既然您也出来了,那么,下面我就来宣读一下林先生不久前新立的遗嘱中的第一部分内容吧!”
张律师的话把我给说愣了,忙阻止他问了句,“您是怎么知道我爸出事的?还有,什么叫做不久前新立的遗嘱?”
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由地把眼神看向了苏墨,他的眼神跟我对看了一下,便收了回去。倒是张律师还是我记忆中那副笑面虎的样子,推了推他的眼睛,不疾不徐地说道,“是林先生的司机通知我的,至于原因,我不好过问,只是遵照林先生的嘱托,说是这段时间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就把这一部分的内容公布出来。”
说着,张律师便开始宣读了,前面是一大串的正式的条款和那些冗长的法律条规,之后才到真正的遗嘱内容。一开始,我听的有些心不在焉,只是瞟了苏墨好几眼,因为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没有我什么事情。
可是,突然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被念到,“……其小女林依依将在林增年先生不便之际,接任宁宇集团董事长一职,代为行使管理权……”
后来,张律师又说了很多话,可是,我却一个字都没有再听进去了,因为我完全被这个所谓的遗嘱弄懵了,林增年怎么可能把宁宇交给我搭理,就算是暂时的,也说不过去啊!
与其同时,震惊的不只我一个人,我看到我妈一直阴沉着脸色跟林薇的手握在一起,听到细碎的声音传过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张律师已经念到,“……以上条例,由金泰律师事务所高级律师张金忠监督执行。”
整个走廊上都静悄悄地,张律师扫了在场的人一眼,跟着又清了清嗓子说道,“对了,这里还有一条补充协议,也请大家听我转达一下林先生的嘱托。同时,在此委任原营销总监苏墨为集团总经理,和财务总监林薇等人共同扶助林依依做好宁宇的管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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