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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
这天,山鹰夫妇早早地起了床榻,彼此情绪不高,山鹰家院落前,那桂花树下拴了辆马车,车架上全是些荒林特产,干枯的草药,脱水的兽皮,干巴巴的兽肉,精致的鹿角,不一而足。
山鹰和妻子疼爱的看着即将远行的女儿,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再多不舍得也只有压下心头。
山鹰大手一伸,将小武拉到一边,语气沉重道:“小武,行走在外,定要替我们夫妇照顾好月儿,拜托啦!”
小武原还有些激动和兴奋,受山鹰感染,镇定下来,忙一脸严肃的答应:“山叔,您就放宽心吧!我们一定会照顾好月儿妹妹的,绝不会让她生半分委屈。”
经过半个月的磨合,小武三人也不再如初出茅庐时那般,一口道一个俺了,只是有些东西深刻在骨子里,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山鹰眼神怪异的看了小武一眼,摇了摇头,这小子是真傻啊!挥挥手,不在多说其他,示意几人可以出发了,该说的说完,山鹰心里安稳了许多,至于小武能否理解,只有交给将来了。
“山叔,阿婶,你们要多多保重身体,那我们就出发了!”
见山鹰挥手,小狼二郎道了声别,没心没肺的提着自己的骨矛便向着院外走去,脸上难掩兴奋,潇洒极了,小武则一手提着骨矛,一手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小月儿,跟在两人身后。
“咴……”
驽马一声嘶鸣,山鹰眼看着车马远去,目中难以抑制的不舍与担忧,却仍然压抑着自己的泪腺,轻轻拍着倚在自己怀里已然落泪的妻子,轻声安慰着。
“别担心了,娃儿长大了,终归要去追寻自己的未来,她今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呢,我们也不可能把她拴在自己身边一辈子,陪着,伴着她啊!”
近十几年来,南部荒原每年年末,道门各大修行宗派都会到荒原上无以数计的山城和荒城里招收门徒。人们潜意识里总是向往着强大的,对此亦是趋之若鹜。
山鹰所在的村落多年来亦是次次不落的派人前往遥远的山城参加考核,而今,整个村里却只有小月儿一人能够挨得过长达三月的长途跋涉,且符合十六岁以下的要求,故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四人坐在马车车架上,小武看一眼前面赶着驽马前进的壮汉,拱手说道:“泰叔,我们这一路就要麻烦您了!”
“小武不必客气,我也只是顺路罢了,你们就放心吧,我赶了这几十年的车,这一路只要你们听我的,甚么事也不会生,泰叔定然将你们安然无恙的送到地方!”
泰叔镇定自若,丝毫不担心未来长达三个月的行程,听小武说话,闻弦声而知曲意,大嘴一咧,大包大揽起来。
“驾……”
“咴……”
风吹日晒,风餐露宿,转眼间,小武一行已经出发一个多月,通过泰叔之口,几人对于此行的目的地:宁蒗山城,也有了粗略的认识。
宁蒗山城,地处宁蒗河下游,乃是依水而建的荒原古城。城中势力繁杂,尤以城主都府实力最强,占据着宁蒗山城最高统治地位。
此外,城中尚且分布着三大修行世家,多年来明面互为犄角,抵抗来自城主府的压力,暗里却也暗斗不断,可谓暗潮汹涌。
至于各大宗派据点,虽则实力难以揣测,却不占据统治地位,对山城没有管理权,只要城主都府与三大世家不阻挠他们收纳门徒,他们也不屑参与其中争斗。
不得不说,这却是另一种目中无人的霸道,只是城主都府与三大世家本身乐于如此。
“嘿,前面可是泰林兄弟,请等一等,我们同行可好?”小武一行刚要转入一条蜿蜒山道,身后一声呼唤传了过来。
“吁……”
泰叔忙拉缰绳,将车马停下,众人稳稳身形,回头望去,一辆车马正急速行来,头前架马的是位虬髯大汉,车架上坐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
待到近前,小武一行人方才看清,那少年二人同是一身灰色粗麻劲装,与小武三人倒没甚么差别。再细一看,少年两张小脸长得极是相似,浓眉大眼厚嘴唇,显得有些憨厚,想是双胞兄弟吧。
“哈哈,原来是岩朗兄弟,同行也好,我们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驾,你们村今年就这两个娃儿去宁蒗?”泰叔应了一句,口中不停,慢慢架马向前。
“不错,今年就是这兄弟两人了,可惜呀,村无余力,未能请来大师事前先瞧上一瞧,这样心里也有个底不是!”那名为岩朗的大汉点头应是,说着神情酸涩起来。
岩朗所在的村落曾讨论过请大师为娃儿们查看根骨的事情,只是终究村力薄弱,报酬不丰,大师最后还是没能请来。
“哈哈,这种事你们村也敢想啊,那可都是大家大族玩的花样,我们这等村落可是玩不起喽!”泰叔哈哈一笑,不甚在意的说道。
泰叔和山鹰所在的村落比邻荒原山脉,过于偏远,比之岩朗所在的村落亦是差了许多,对于请大师的事情,更是想都不敢想。
小武几人听得又惊奇又疑惑,低声向小月儿询问,小月儿却也不知,只好又向泰叔询问。
“泰叔,大师是干啥的咧?”
“大师?”
“哈哈,这大师啊,说起来有些神神叨叨的,其实就是些时常行走凡尘世俗的修士……”
几人听泰叔解释所谓“大师”的由来和含义,皆不再做声,慢慢静了下来。
原来,生存在俗世底层的凡人们生活艰苦,生存在修行界的底层修士,生活亦是艰苦异常。至于怎么艰苦,泰叔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不过,无论那些修士如何艰苦,对于多如恒沙的世俗凡人来说,终究还是高不可攀,让人仰望的存在。
话说回来,由于生存艰难,为了获得某些世俗的东西,修行界底层的修士也是最常在凡尘俗世行走的修士。他们会接受来自某些世俗势力的请求,出手相助以换取相应的报酬,请求则普遍是让那些大师为自家娃儿查看灵根根骨,有没有仙缘,能否进入仙门成为仙修等等。
长此以往,凡俗的人们为了表示尊敬,且将他们与修行界的仙师们做个区别,因此就出现了大师这么一个称谓。
至于泰叔所说的大家大族,其实也就是一些实力远强于最底层偏远村落,但又没有修士撑腰的大村落或者大家族。这类势力比之宁蒗山城里的三大修行世家来,尚且存在极大差距,更逞论与那些高高在上的部落氏族相提并论了。
“原来如此,唉,大师,仙师,修行界,世俗界,想不到这大山外的世界竟是如此等级森严,地位落了一筹,简直就是两个天地一般啊!”小武感叹道,外界似乎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美好啊!
小狼和二郎两人此时也沉默了下来,对于不久之后的考核,心里既有期盼,亦有无措,却是再也兴不起玩笑的念头了。正如小武哥所说的,还是山里好啊!
小月儿听得迷糊,心里也没有几人那许多心思,更不知这外界的残酷,只知道阿爹和阿娘都希望自己能去宁蒗山城参加考核,至于其他,自己想不到,也不愿多想。
小月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溜几圈,看着闷闷不乐的三个哥哥,突然嬉笑道:“棂哥哥,外面当然好啦,因为月儿和阿爹还有阿娘就在外面的呀!嘻嘻!”
“……”
小武神情一滞,心叹口气,月儿真的太单纯了,不怪山叔再三拜托,让我们照顾好她呀!不过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唉,山里已不是原来的山里了,外面确是挺好。
小武想罢,振作精神,昂声说道:“月儿说的不错!我们应该向前看,而不是畏惧前行,哪管前路浩荡坦途,还是艰险坎坷,我们只管策马扬鞭,驾!”
此言一出,小狼与二郎均是听得热血沸腾,两人昂首挺胸,目光坚毅的看着前方,适才的茫然无措尽皆一扫而空。
然而,小月儿见此一幕,看着小武神采飞扬的模样,眼神惊愕,故作疑声道:“棂哥哥,这些话是人家说的么?”
小月儿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似乎真在疑惑回忆甚么,小狼二郎一听这话,如被人紧紧勒住了脖子一般,面部迅速通红,紧抿着嘴唇看向小武,看他如何作答。
“噶……”小武小脸一垮,黑了下来,瞧着小月儿搞怪,颇有些恼羞成怒,一板小脸,正道:“自然是你说的!”
“呀!原来月儿这么厉害呀,月儿好聪明呀,嘻嘻……”小武话音才落,小月儿忙拍着手掌,两道柳眉挑弄着,口中嬉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
小狼二郎再也忍不住了,连泰叔与身后的石原三人也大笑出声。
小武无奈苦叹,尴尬的挠挠脑袋,唉,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月儿,你的善良呢?你的天真呢?你的单纯呢?你的可爱呢?
笑声回荡在荒原上,被大风裹挟着,冲天撞地,推林掀沙,散雾消云,许久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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